第六章
接過卓中興幾次電話，挨過他幾次罵，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本人，錢佳瑛的第一印象是——跟卓赫堯長得很像，或者該說卓赫堯的外貌遺傳自老爸，而且皺眉、瞪人的表情如出一轍。
「你就是那個常掛我電話的小助理？」卓中興凌厲的目光透過鏡片，掃過她時依舊不減力道，極具威嚇效果。
錢佳瑛面不改色。「是。」
卓中興又掃她一眼，在他注視下能不退縮的還真沒幾個。
「你膽子挺大的。」
她不是膽子大，她是沒把你放在眼里，卓赫堯在心中吐槽一句。
卓家從以前到現在，一個月固定一次家庭聚餐，據說是曾祖父訂下的規矩，一開始是曾祖母建議的，說他成天忙著工作，十天半個月見不到兒子一次面，因此曾祖父就訂了一個月一次的父子交流會。
听說當時曾祖母還很不高興，認為最起碼應該十天一次，卓家的子孫則慶幸曾祖父英明，要是十天一次，卓家大概永不安寧，父子全反目成仇了吧！
卓家的男性大概可分為兩類，一種就是卓中興父子這一型，盛氣凌人，又自我中心，誰也不讓誰；另一種就是卓赫舜這類，只想自由自在過自己的日子，不願插手家族事業，只想坐享其成，每年分點紅利就夠了。
至于家族聚會則是三個月到半年舉行，視實際情況而調整，這一次的家族聚會就是卓中興強制要開的，因為佷子卓赫文旗下的建築公司已經虧損兩年，卓中興打算強行介入要他交出經營權。
這次聚會參加的一共六人，除了卓中興父子外，還有卓中興的兄長卓中崎，以及卓中崎兩個兒子，理想情況是三對三，不過實際情形是二對三，因為卓赫舜至今沒現身。
卓中崎父子一到，錢佳瑛就自動到會客室外頭等候，即使關著門，她都能隱約听見里頭對戰的咆哮聲。
這一樓層，全面淨空，據黃經理說，卓家人家族聚會，沒有員工有膽量上來，因為場面太過血腥，連送餐的服務生都只敢把餐車推到門外，反正里面的人餓了、渴了，會自動出來覓食。
聚會時間過了半小時後，卓赫舜鬼鬼祟祟地出現在會客室外的沙發等候區，見到錢佳瑛時，非常訝異。「你在這里干麼？」
「老板叫我在外面等。」錢佳瑛說道。
卓赫舜疑惑道︰「為什麼？」
見到門邊的饕車，卓赫舜給自己倒了一杯飲料，又拿了塊面包就口，午餐還沒吃，正好現在填點肚子。
「不知道。」錢佳瑛也不懂她為什麼不能在辦公室等，不過她在這里也沒差，一樣都坐在沙發上。
「里面情形怎麼樣？」如果可以，卓赫舜實在不想進去。
才講話，就听到有人拍桌子咆哮，卓赫舜皺著眉頭，一臉為難，光想到要看叔叔、堂哥們還有老爸跟兄長拔刀相向，他就想逃跑，但他要是沒出現，哥哥事後一定會修理他。
雖然哥哥平常對他不錯，但那是在沒惹火他的前提下，要是踫到他的逆鱗，他揍人可是毫不留情。
卓赫舜起身走到門口，抬手要推門又放下，來來回回不停走動，差點沒把地毯磨穿。
錢佳瑛不知道他在干麼，也沒多問，他們的交集只在那一場車禍，他雖也曾來醫院關心過，但打過招呼後，通常林采萱會自動上前攀談，所以他後來與林采萱混得比較熟，這也是為何卓赫舜談到自己在忙畢業展的影片時，林采萱躍躍欲試，想尬一角，卓赫舜便答應了。
若不是女主角馮湘萍已定，林采萱甚至想當女主角，錢佳瑛不知道的是，林采萱還真的講過，只是卓赫舜在拍片上有自己的堅持，他覺得馮湘萍的氣質比較適合擔任這部短片的女主角，所以林采萱才一直無法上位。
里頭爭吵的聲音忽然轉小，卓赫舜深呼吸幾次，終于下定決心，推門而入，這時錢佳瑛的手機忽然響起，她拿出一看，是沒見過的號碼。
「喂，請問是錢佳瑛小姐嗎？我們這里是XX醫院。」
錢佳瑛的心忽然揪緊。「我是。」
「請問你是林鴻斌的親屬嗎？」
「是。」
「林鴻斌現在人在醫院，你能不能聯絡到家屬——」
突然，所有的話語全部消失，寂靜無聲。
「喂？喂……」
錢佳瑛心急地喊著，看了下手機，發現竟然又自動關機了，她生氣地按下開機鍵，手機卻沒反應。
她慌張地起身，大腦有一瞬的空白，她必須回撥，她得打電話……
在卓赫舜推門而入時，所有人的目光全往他身上集中，卓赫舜頓時有種被子彈掃射的感覺，先是瑟縮了一下，但很快挺直背脊，在一群鯊魚里面，絕對不能示弱，否則它們下一秒就會撲殺你，這是老哥告訴他的生存法則。
「還知道過來，我還以為你躲在哪個洞里下蛋！」卓中興首先開炮。
卓赫堯只用眼神射了他一箭，一句話都沒說，對面的伯父跟兩位堂兄也是凶神惡煞地瞪著他。
「我這不是來了——」卓赫舜盡量用輕松的語調說話。
下一秒，木門重重擊上他的後背，他在毫無防備之下，整個人往前撲倒，摔了個狗吃屎，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罪魁禍首沖進來。
錢佳瑛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引起的騷動，卓赫堯皺著眉，正想問她搞什麼鬼，就見她驚慌地跑向他。
他從沒見她這麼惶恐，不自主地起身道︰「怎麼了？」
錢佳瑛仿佛活在另一個時空，完全沒意識到其他人的存在，慌張地跑到他面前，拿起他的手機打電話。
「現在是怎麼回事？！」卓中興怒斥一聲。「還不出去！」
他話還沒說，錢佳瑛已經拿著手機往外跑，好似專門來偷手機一樣，可惜她還沒跑出去，就被卓赫堯抓住。
「發生什麼事了？」他也不廢話，直接拉著她的手走到門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
卓赫舜起身就想跟著出去。
「你給我回來！」卓中興喝道。
「我看一下情況，等一下跟你匯報。」卓赫舜趕緊推門出去，老哥不在，他才不想進去廝殺，老爸絕對會把他推上火線。
錢佳瑛的心思只在電話上，對卓赫堯的話語不加理睬，卓赫堯正要發火，就听見她急切地說了一句——
「我是林鴻斌的親屬，剛剛醫院打電話給我，電話斷了……請問他出了什麼事？」
听見醫院兩個字，卓赫堯按捺脾氣，等她把話說完，他知道林鴻斌是她舅舅，錢佳瑛住院時他們曾見過一次面，是個和氣的男人。
錢佳瑛應了兩聲，很快說道︰「我現在就過去。」
掛斷電話抬起頭時，錢佳瑛似乎才發現他的存在，她把手機還給他。「我要請假。」
卓赫堯想訓她幾句，但現在不是好時機，他可以忍，等待最佳時機。「阿舜，你進去。」
卓赫舜一臉抗拒，動也不動。
「跟爸說我有事先走。」
話畢，他拉著錢佳瑛離開。
「什麼？我也要走！」誰要留下啊？卓赫舜立刻跟上。
卓赫堯一記冷眼掃過來，卓赫舜不情願地停下，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抱緊老哥的大腿，大喊——不要丟下我，可惜卓赫堯還是無情地走了。
一路上，錢佳瑛都很安靜，不是平常的安靜，而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到了醫院，林采萱似乎也剛到，正在辦理手術前要簽署的文件，見到錢佳瑛，林采萱並不意外，但看到卓赫堯她有些詫異。
原以為卓赫堯只是好心送錢佳瑛來醫院，誰想到他卻一直陪著，這才是真正讓她驚訝的地方，在她的認知中，卓赫堯可不是這麼好心而且有耐心的人。
錢佳瑛到病房看舅舅時，卓赫堯還未離開，與林鴻斌的同事聊起來，才知道林鴻斌在公司昏倒，送到醫院檢查後發現是胃穿孔，之後因為還有事情得回公司處理，林鴻斌的同事便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