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來,鳳輕鳴第一次選擇了逃避,他不敢去參加鳳輕寒的婚禮,他害怕看著他心愛的人兒和別的男人拜堂成婚,他害怕他承受不住那種錐心的疼痛,為此,盡管他萬分想見他的瑤兒,他卻選擇了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御書房里。
喧天的鼓樂聲一直傳到了御書房里,案桌上已經堆了滿滿的幾摞奏折,但鳳輕鳴卻久久未能在展開的一張奏折上落下一筆,他滿腦中都是他瑤兒的身影,奏折上寫著什麼,他根本沒有看進腦中,鳳輕鳴痛苦地閉了一下眼楮,把手中的筆放了下來,站起上,來到窗前,再打開窗戶。
一股刺骨的寒風頓時刮了進來,帶著幾片鵝毛般的雪花,鳳輕鳴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在他掌心慢慢地融化,很快便融化成了一滴水。
鳳輕鳴看著掌心的這滴水,仿佛看到的是他的瑤兒流下的一滴清淚,那樣的晶瑩剔透,那樣的無可奈何。
鳳輕鳴當然想過,讓鳳輕寒給洛瑤解盅,而不讓洛瑤嫁給他,但他知道,他若是那樣做的話,他此生可能都不會再見到他的瑤兒,他的瑤兒是什麼樣的女子,他比誰都清楚,她的心中只有他,她不會讓別的男人踫她,他那樣逼她的話,只會讓她因為無法面對他而永遠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與其那樣,似乎讓她嫁給鳳輕寒已經成了他唯一的選擇,至少如此做的話,他的瑤兒可以坦然地面對他,他也可以在遠處看著她,知道她過的好不好,而且他相信,鳳輕寒定然會代替他好好地呵護她,如此的話,總比讓她背井離鄉,無人疼愛的好吧?
鳳輕鳴當然知道洛瑤答應他嫁給鳳輕寒,是因為她舍不得讓他陪她去死,她希望他好好地活著,她的心跟他的一樣的痛,但鳳輕鳴相信,等時間長了,他的瑤兒慢慢把他淡忘了,接受了鳳輕寒,她就不會痛了,她一定會幸福的。
然而,鳳輕鳴此時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些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他深愛的那個人兒此時已經不知身在哪里。
鳳輕鳴神情寡漠地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輕嘆了聲,若愛可以塵封,那他就把他的瑤兒永遠藏在心底,不讓別人再瞧出一些的跡象。
想到這,鳳輕鳴拉回了飄遠的思緒,準備關上窗戶,回案桌旁繼續批改奏折,而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落到了窗外,緊接著響起了凌墨的呵斥聲︰「什麼人!?」
「是我。」鳳霆看了鳳輕鳴一眼,便轉身往御書房的房門處走去。
听到聲音,凌墨當然知道是風霆來了,但看著風霆滿身的雪花和他臉上的落寞之色,凌墨心中有些疑惑,風霆的臉上通常掛著的都是不拘的笑容,而今天皇上難過,他也跟著難過?凌墨直覺不太可能,反而覺得風霆遇到什麼事情了。
自從上一次風霆送安寧回弗雲後,凌墨就再也沒有看見過風霆,不知道風霆都在忙些什麼,凌墨今天還想著風霆會不會來勸勸皇上,不想他果然來了。
但看著風霆臉上的神色,凌墨又有些擔心,他不會是來給皇上添堵的吧?
如此想著,凌墨覺得風霆若是來給皇上添堵的,就不能放他進去,為此,在風霆把自己身上的雪花拍掉,正準備伸手推御書房的門的時候,凌墨快速閃身擋在了風霆的面前,開口道,「風霆,你是來看望皇上的?」
「不是。」風霆瞥了凌墨一眼,答得毫不猶豫。
聞言,凌墨心中有些不悅,這風霆難道不知道皇上正難過著嗎?他不來安慰皇上那他來干什麼?
「風霆,你還是先回去吧,過兩天再來找皇上。」凌墨還是比較委婉地把風霆拒之門外。
見凌墨如此說,風霆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不悅道︰「我是來找他喝酒的。」
借酒消愁?凌墨腦中頓時飄過了四個字,他看著風霆更是有些不滿,心中想著風霆這家伙知不知道借酒消愁會愁更愁?虧他能想得出來。
凌墨剛想斥責風霆,就見御書房的門被從里面拉開了,鳳輕鳴慢慢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出來後,便對站在一旁的林公公道︰「小林子,你去通知御廚房在朕的養心殿擺膳,同時拿一壇桂花釀來。」
林公公一听,皇上真的要陪這位公子喝酒呀?林公公雖然不認識風霆,但他從風霆和凌墨的對話中已經听出來這位白衣公子應該和皇上很熟,但再熟也不能讓皇上陪他喝酒吧?更何況皇上正痛苦著呢。
雖然如此想著,但林公公還是應了一聲,快速往御廚房奔去。
「走吧。」鳳輕鳴說著已經邁腳往他的寢殿方向走去。
見鳳輕鳴並沒有打傘就出了走廊,凌墨趕緊撐開一把傘跟上,把傘舉過了鳳輕鳴的頭頂,鳳輕鳴也沒有拒絕,慢慢地往前走去。
風霆依然沒有打傘,慢慢地跟在了鳳輕鳴的身後,看著漫天的雪花,風霆的眸光帶上了一絲悠遠。
很快,風霆跟著鳳輕鳴進了養心殿,沒用多久膳食也被擺上了桌,風霆坐在鳳輕鳴的對面,拿起精美的藍花瓷酒壺給鳳輕鳴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之後,並沒有招呼鳳輕鳴,便自己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確實像一幅借酒消愁的模樣。
鳳輕鳴端起酒杯淺抿了一口,並沒有立即阻止風霆如此喝酒的方式,而是等風霆喝下第三杯酒之後,這才淡淡地開口︰「是不是陳王看不上你現在的身份,不想把安寧嫁給你?」
鳳輕鳴說這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風霆,而是看著自己手中的酒杯,如畫的容顏上除了寡淡,還是寡淡。
聞言,風霆突然笑了笑,沒有出聲,而是拿起酒壺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這麼多年,你也該回去了。」鳳輕鳴突然又幽幽地說了一句。
風霆當然明白鳳輕鳴的意思,端起酒杯,把酒全部到進了嘴中,也許是到了他回去的時候了。
如此想著,風霆臉上的落寞之色快速地隱退,他抬眼看向此時依然優雅的鳳輕鳴,看著他慢慢品酒的動作,雖然他優雅依舊,但風霆知道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他已經把他的心再一次地塵封了起來。
「輕鳴,成婚了還可以和離,只要你願意,沒有辦不到的事情。」風霆終于開口,但他的這句話卻讓鳳輕鳴的劍眉快速地皺了起來。
鳳凰閣的四大長老在鳳輕鳴派人尋找名醫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洛瑤中了情盅的事情,風霆自然也早就知道了,他更知道鳳輕鳴和洛瑤的感情,鳳輕鳴把洛瑤嫁給鳳輕寒也是無奈之舉,為此風霆覺得等鳳輕寒幫洛瑤的情盅解了,洛瑤跟他和離,再嫁給鳳輕鳴,這件事也不是辦不到。
「你如此說是因為你並不了解她。」鳳輕鳴慢慢舒展了眉頭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他和他的瑤兒已經再無可能。
「死腦筋。」風霆恨恨地說了一句,他不知道除了這三個字,還能怎樣評價那個絕世女子。
也許吧,鳳輕鳴心中說了一句,他並不在意那些,但他的瑤兒卻無法像他一樣。
……
時間很快到了十二月二十九日,除夕的前一日,按照西鳳往年的慣例,歷代西鳳皇帝都會在這一日在宮中設宴,宴請文武百官和其內眷子女,也算是對文武百官這一年恪盡職守,為朝廷為百姓盡心盡力的嘉獎。
鳳輕寒早已沒上過朝了,他本不打算去赴宴的,但鳳輕鳴卻讓林公公給他傳了口諭,讓他帶著他的王妃一起去赴宴。
鳳輕寒知道,鳳輕鳴是想借著這次宴會的機會,看看洛瑤過的好不好,但洛瑤到底在哪里?她還活著嗎?鳳輕寒無從知曉。
鳳輕寒站在書房的窗前痛苦地閉了一下眼楮,那天晚上洛瑤跟他說的話依然猶在耳邊,她告訴他情盅已經不在他的身體里了,她求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鳳輕鳴,等鳳輕鳴知道她走了的時候,告訴鳳輕鳴她是在他們圓過房之後才走的。
想到這些,鳳輕寒覺得他的心一陣陣的刺痛,他豈會不明白她的用意?她是想讓鳳輕鳴以為她的情盅已經解了,她不會死,那麼鳳輕鳴就不會隨她而去,如此的話,鳳輕鳴便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從那天晚上起,鳳輕寒終于明白洛瑤對鳳輕鳴是怎樣的一種愛,她寧願說謊騙他,寧願一個人孤獨地死去,也要讓她深愛的男人活在希望之中。
對于洛瑤的祈求,鳳輕寒雖然心痛難忍,但他無法拒絕,他除了幫她說慌之外,他已經不知道還能幫她做什麼。
慕容可馨遠遠地就看到鳳輕寒站在窗邊,眼圈又慢慢地紅了,這幾日她已經不知道暗自流過多少淚,只為了那個有著絕世風華但老天卻待她極其不公的女子。
很快,慕容可馨進了書房,來到鳳輕寒的身後,開口道︰「夫君,皇上讓我們赴宴,他若是問起洛瑤,我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