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快到連高肅都有些驚訝。
他驚訝什麼呢?
他驚訝的是李傕和郭汜等西涼軍將領竟然這麼快就起了內訌。
自西涼軍五月佔據長安後,李傕、郭汜便開始互相猜忌,紛紛在朝廷里的重要位置上安插自己的心月復,爭斗呈擴大趨勢。
李傕在六月的時候,听從賈詡之謀,于宴席上誅殺樊稠,盡降其眾,對外則宣稱樊稠意圖不軌,自此李傕在長安便一家獨大。
郭汜因此拉攏了李蒙和王方,從中挑唆。
二人听信了郭汜的讒言,以為李傕要謀害自己,為求自保,便與郭汜合謀,準備劫持天子到自己的陣營中。
但是二人的計劃並不周詳,加上用人不當,反被人泄漏了出去,被李傕知道了。
于是,李傕決定先下手為強,率先派遣佷子李暹劫持漢獻帝到自己營中,並且派兵襲擊了二人的營寨。
二人措不及防,被李傕大敗,只得率殘部逃到了郭汜的駐地,準備與郭汜一起並肩作戰,反擊李傕。
在李傕的大營之內,漢獻帝劉協高高坐著,紋絲不動,不發出一絲不該有的聲音。
他的身邊此時只有伏皇後,侍中楊琦和幾個內侍近臣。
劉協看上去十分的淡定,可是細看他的小手便可以發現,他的雙手正在微微的顫抖。
營帳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劉協抬頭看時,只見一個四十多歲,面容白淨的中年文士走了進來,他的相貌一般,算不上特別出眾,而且眼楮一直是眯著的,就像是閉目養神,令人感覺不到絲毫威脅。
「微臣賈詡參見陛下……」
「愛卿快快平身……」
「謝陛下!」
一陣免不了的見禮之後,劉協急聲問道︰「愛卿可知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回陛下,情況是這樣的……」
此時的長安城,正處在一片烏煙瘴氣之中。
李傕自擄劫天子後,自封為大司馬。
而郭汜得知天子被李傕劫走後,一怒之下,自號大將軍,劫持了前來勸和的太傅楊彪、太尉朱、廷尉裴茂等文武百官,然後率兵與李傕進行交戰。
兩軍交戰至七月,皆損兵折將許多,但卻一直無法分出勝負。為了彌補兵力的不足,李傕、郭汜都先後驅使長安城中的百姓為自己而戰,百姓們敢怒不敢言,硬著頭皮上了戰場,但多數是一戰而亡。
最後,弄得整個長安人心惶惶,許多青壯的男丁,為了躲避戰亂,能逃的早就逃了,逃不走的,也只好東躲西藏,生怕被任何一方給抓住。
如今的長安城,遭受了一個多月的動亂,早已經是十室九空,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死人,幾乎快成為了一片人間地獄。
听了賈詡的話,劉協咬牙切齒道︰「可恨!想我泱泱大漢,竟然淪落到這步田地!天子被奸臣劫奪,百官也被掠去,百姓凋零,四散哭奔,這……這是何道理?」
天子生氣,按理臣子應該出聲勸慰,而賈詡只是面色平靜的出聲勸道︰「陛下切莫生氣,要保重龍體……」
劉協這才想起楊琦給自己籌劃辦的事情,朝賈詡下拜道︰「卿能憐我大漢,救朕命乎?」
天子向臣子施禮?這如何使得?
賈詡瞳孔一陣收縮,連忙側身避開劉協這一禮,拜伏于地道︰「陛下,這如何使得?這是要置詡于何處?」
劉協此刻身陷虎穴狼窩之中,哪管的了什麼君臣禮數,只是哭求道︰「素聞卿懷忠義之心,智計過人,還望愛卿設計救朕!」
賈詡思忖一番,拜道︰「陛下有旨,詡敢不從命?」
劉協大喜道︰「愛卿計將安出?」
賈詡淡淡道︰「陛下放心,臣自有妙計,定讓李、郭二人歇兵罷戰。」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劉協嘴里這麼說著,可是心里頭卻並不滿意,李傕和郭汜罷兵歇戰有什麼用,他真正想要的是月兌離二人的魔掌!
逃!
這是劉協此時最迫切的願望,這個念頭一經浮現,便在腦海里一直揮之不去,但是賈詡終歸不是他的心月復,對賈詡卻不知道是說還是不說好。
賈詡自然看出了劉協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暗中一笑,朝劉協道︰「陛下若無別的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愛卿且慢!」
劉協最後忍不住還是說了,他實在過夠了這種被人當做木偶傀儡的日子!
賈詡停下腳步,回過頭,說道︰「陛下還有何事?」
「愛卿,朕……想詔令關東群雄起兵勤王,救朕出此水深火熱之境,不知此任何人可以擔當?」
劉協的這番話正中了賈詡的下懷,賈詡故意沉思了半晌,然後說道︰「並州的高肅,此人可堪此任……」
得到了賈詡肯定的答復,劉協激動的欣喜若狂,沖賈詡道︰「高肅好!好!就他了!多謝賈愛卿了!」
等賈詡出了劉協的寢帳,外面便有一個人迎了上來。
他是賈詡的兒子,名叫賈穆。
「父親,陛下召您前去說什麼?」
賈詡沒有回答,而是匆匆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一進帳,賈詡就說道︰「穆兒,為父交代給你幾件事情,務必要穩妥辦好。文字首發。」
賈穆雖然滿月復疑惑,卻不敢多問︰「父親請吩咐……」
「是這樣,為父知你素與皇甫嵩之子皇甫酈交好,皇甫酈雖在李傕帳下做事,但他終究是漢臣。這幾日你去找他在李傕軍中散布消息,就說李傕劫持皇帝,意圖謀反,其罪當誅,從者即為賊黨,定殺不饒……」
「然後再私底下跟李傕營中的那些羌人說,李傕久戰不賞,羌人重利輕義,你從中挑唆,羌人必退……」
「李傕勢弱,你再命人去弘農張濟處曉以利害,張濟欲得長安,必領兵前來……」
「張濟到了長安,你再使人向張濟進言,勸其迎天子至弘農,弘農是張濟的地盤,張濟必然應允……」
賈詡一口氣吩咐了好幾條,若是有旁人在,定會驚嘆賈詡對人性的拿捏竟如此細致入微,細微到令人不禁生出寒意。
毒士之名,果然不虛!
賈穆不敢怠慢,將父親的話一一記著,直到賈詡說完,賈穆才恭敬地轉身離開。
賈詡看著賈穆離去的背影,始終沒有停止思考,良久才喃喃自語道︰「高肅,天時、地利、人和,你都已經有了,要是這還得不到天子,你就也太無能了。到那時,我又該如何呢?算了!到時候還是先想辦法活下去,大不了再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