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抱著阿天的尸體來到很遠的地方,無數的流星街人的碎骨埋在這里。庫洛洛跪下開始用手挖坑,一捧捧土被用手挖開堆在一旁,俠客跟過來慢慢走到庫洛洛身旁,見他挖坑︰「團長,你真夠殘忍的。」
「這樣的話少說,發生過什麼嗎?」庫洛洛沒有抬頭手中動作不停,俠客來這里只是想要看看阿天到底死沒死。他挖著坑心情平靜,是的,一切都是他。
他讓阿天去偷文件,是個謊言,所謂的文件是不存在的,只是一個被需要的人找出來的借口而已。被他買通的蘭伯特早就從他這里得到了阿天的念能力信息,使用水空間的那人念能力與阿天相克,于是陷阱成功捕捉了獵物。
至于蘭伯特要挾阿天的那盤東西,是從未存在的,當年庫洛洛是在肖家牢房中遭遇虐待,不可能有錄像帶,更不可能流落到蘭伯特那里。這些東西即使有,也會被庫洛洛再回流星街處理過去黑歷史時處理掉。
阿天本身為了錄像帶,而背叛旅團,是庫洛洛自己找出來的借口。
其實阿天本身並不會說出團員能力,他這人聰明,曲線救國也懂,一盤錄像帶並不能左右什麼,大不了庫洛洛最後把見過錄像帶的人全部殺光。他識大舉,即使不能找到折中的方法也能做出理性選擇,旅團是庫洛洛的一切,他為了維護庫洛洛的利益而損害他更大的利益,是不可能的。
阿天不會開口是庫洛洛預料到的,所以他提供了致幻劑,讓他開口,早被買通的蘭伯特自然照他吩咐去做,提了更高的交換條件。蜘蛛們被激怒很容易影響他們的判斷,比如說交易侮辱了他們的尊嚴,比如說庫洛洛表現得情深。
他越是如此,越是洗月兌了他害死阿天的嫌疑,派阿天去拿文件的是他。但他沒有讓阿天你去拿流星街蘭伯特家的文件,他利用阿天認真的性格誤導了眾人一切由阿天自己而起。
他越是如此——在看到阿天被捕後在客廳坐一夜、用衣袖動作輕柔擦掉阿天嘴角的血等等之類,對阿天的情深就會使其他隊員反感,因為在他人眼中同是團員的阿天還有另一層身份——團長的兄弟。
團長對這位兄弟的感情超過了對其他團員的感情。
他們也有理由來懷疑團長的靠譜性。
他們也在認真打量著自家的團長到底如何選擇,庫洛洛的做法沒有讓他們失望,盡管在阿天的事件上的確心中悶了一口氣。但西索在庫洛洛眼皮下入團,兩人相握手了,他們對自家團長毫無責怪之言。
蜘蛛們敢愛敢恨,但原則不可破,背叛在流星街是最大的侮辱,飛坦砸碎茶幾沒有親手來砍阿天已經算念舊情。
功高震主嗎?庫洛洛受傷胳膊上留的血和泥土混在了一起,他不知疲倦地挖著,想著自己對阿天的侮辱。阿天在時他用這個詞糟蹋阿天對他的真情,阿天死後他給他掛上背叛的名號。
真是個狠心的人,庫洛洛笑自己,團員都重傷了兩個呢,他為了一個阿天都如此對自己旅團了。
俠客看著庫洛洛挖坑,他是知情人,因為一個人的謊圓部起來,總要有人應和著,照看著。再者聰明如他也會發覺內幕,瞞不住倒不如不瞞。
庫洛洛不知道俠客又會怎麼想,這個人從一開始入團就未曾相信過他,盡管曾經俠客剛出流星街的時候,兩人關系密切,但最近爆發出來了不可逆轉的矛盾。庫洛洛察覺不出來這個原因。
現在怕是見了如此操縱內幕的自己,更保持距離了。
反正阿天的事件上他已經背叛了自己,庫洛洛覺得對俠客那片團員間的感情也早就消失殆盡,他抬起頭看著俠客︰「還有事?」
俠客搖頭︰「沒什麼,西索入團的事情就再提吧,只是我有一些想法。」
再提啊,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提了,就是這樣慢慢疏遠了,不再像以前。
俠客知道四號死亡這件事內幕,卻不知道西索也是庫洛洛找來的,不過聰明如他,發現西索在這個空擋加入旅團,怕也會產生嫌疑。
那日庫洛洛對西索說︰「我提你找到了你手里我想要的利益。」實則是有要事要委托他,這件事重要到以致于庫洛洛任西索對他提條件,不就是打一架嗎?庫洛洛答應了西索。
庫洛洛感覺到左胳膊麻木了,他本來護著阿天在蘭伯特家戰斗時三心二意受了傷,不及時質量又屢次用力,痛到麻木。俠客遠去後不久,西索的腳出現在庫洛洛的視野內,庫洛洛挖土的動作停止了︰「那就拜托了。」
*
庫洛洛端著咖啡準備走上樓梯,派克忽然叫住他,庫洛洛表情不變心中已經開始思緒蔓延,他認為派克從阿天的記憶中看到了什麼。但後者卻只是猶豫到︰「我看到阿天記憶中給你留了一封信,夾在你房間書櫥上一本筆記本里。」
庫洛洛眨眨眼楮︰「謝謝你派克。」
「沒什麼,團長晚安。」
筆記本?庫洛洛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濺出來幾滴,他的手指擦過一本本書,一遍後又匆匆再來一遍,終于在角落里發現了那本薄薄的黑皮筆記本,封面已經變硬變干碎裂,只要大動作就會掉下碎塊來。
就是現在看來毫不起眼的筆記本,曾經他也渴望過,十幾歲的少年從垃圾中能難翻出這種干淨的本子。庫洛洛手顫抖地撫上封面,他記得阿天還在上面別了一支沒了筆帽的圓珠筆。
翻開書,記憶深處方塊字出現在眼前——「溫家天」。
端端正正真漂亮,一如他的性格,我仿佛能想到多年以前少年的手寫下來時的感覺,紙頁發黃了,這是我第三次翻。
第一次是想要得知阿天的身世,純粹是對這個會數學會武術同鄉的好奇;第二次是他為了我進入肖家後我去幫他把日記本找回來,也知道了肖若琳對他做的一切。
「庫洛洛的臭脾氣真多!明明是個小屁孩,整天裝深沉。」
我看得笑起來,勾起一邊的嘴角,我見他溫暖的文字,見他內心的獨白,仿若受到了沐浴一般,沉浸在他所特有的安靜美好之中。
「12月1日今日我去見庫洛洛,見他已不成人樣,特此發誓一定要救他出來。」
「1月13日今天庫洛洛學會了念,果然是天才,這麼快,似乎能夠看得到他以後的厲害了,雖然現在不如我,但好好培養一定成大器也。」
「3月9日我昨晚很感動,庫洛洛對我說,他以後會背叛我,但他現在對我是真誠的。听得我差點落淚,你看盡管是很壞很壞的人,卻又對我誠實得可愛。以後的事情那就等以後再說吧,不過得到了他一句兄弟的承諾,很可貴。」
「5月24日今日一別,我分外想念他,只是有些話礙于肖小姐在場也無法說,畢竟庫洛洛實力不穩用什麼來救我,還是讓他以為我很好吧。」
「8月21日我入了旅團,雖然我知道他不高興,雖然也許我活不久了,但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翻過一頁看到了一張剪出來的紙頁,粘在空白頁上,上面正是我曾經寫過的話。
「阿天是個大壞口蛋。」
由于蛋記不清,第一個字涂了一團黑,手指猛然顫抖,他見到了筆記本封底我寫的字,粘在了這里。他知道我是……
我後退幾步坐在了床上,筆記本掉出了那頁薄薄的信紙,打開是密密麻麻的漢字,蠅頭小楷。
若說庫洛洛計劃成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阿天知道了他的計劃卻甘願配合。庫洛洛把握的就是他對自己的這份感情。阿天一直以庫洛洛為重,他死前對庫洛洛說︰「我這樣說,你滿意了嗎」,實則他早就知庫洛洛殺他之意。
歷史不可逆轉,他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庫洛洛︰
見信如見人。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大概我已經不在了,不過我很高興,最後一次死亡能夠幫助你。反正是總要死的,只不過你所說的功高震主,是我從未想過的,你了解我,卻又說出這種話,我也想不出所以然,總覺得你知道我不會背叛你。
也許你說得對,你不讓我入團,我腦子轉不過來,你的態度讓我迷糊了。
今日你進入酒店不醒,我與俠客出去喝酒,對他的話非常懷疑。他先是問了我進團的理由,這屬于我個人的私事,按俠客的性子他必然知道這不禮貌,卻問到底。隨後他反問我相信你嗎,我察覺有些怪異,俠客今晚非常奇怪,所以即使不太明白,卻還是告訴你,解了心事。
再者我囑咐俠客讓他盯緊你弟弟。
那次我殺他你阻止我,很抱歉擅自行動,很抱歉要殺你的親人。但我覺得他對你來說是個威脅。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庫洛洛,在我心里你就是,在你讓我照看他的時間里,我發現你的弟弟本身性格多變,我也無法掌握,後來他學了念,這件事讓我很慌張。
我對你一直懷有這愧疚之情,我看你長大,自以為是要鍛煉你,總是要你按照我心中庫洛洛的做事,你不服問我「你是把我當作什麼人了嗎?」
當時還不知道你與我是同類,被說中了自然就心虛。
我常想是不是我曾經不那樣要求你,你就不是那個庫洛洛,也不用在愛人和旅團當中一定要做出抉擇。今日我見你失魂落魄,不住悔恨,也許是我害了你。間接害了山鬼。
你說得對,不讓我入團,這強者的世界,太過絕情。但你自己已經因為我而深陷其中,我如何坐視不管?
我現在每每見你不笑的面容,就分外懷念曾經流星街的日子,你睡在我身旁,你日日帶有笑容,像個不經世事的小伙子,膽大而心細,總是做一些驚險的事情,你要去,我便陪你去冒險。
當時你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也許那是我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了。
感謝你陪我走過的日子,我的人生很完整了,有成功也有磨難,有友情也有親情,盡管曾經遭受過一些痛苦,但我想你不也是嗎,每個人都是這樣走過來的。過去就過去了,現在我們好就足夠了,我從未後悔到過流星街。
也從未後悔過遇見你。
希望你能照顧咪露。
希望以後的路上,你小心行事,雖然我也很可憐酷拉皮卡,但與你相比,我還是選擇你平安,早日解決威脅不要拖到最後,不要手軟。」
信到這里已經開始變得模糊,像是被淚水渲染開了多次,信紙抖動著,庫洛洛慌忙地擦拭著,像是想要抹掉那些水漬看得跟清楚一樣,努力地辨別那些文字。
「一封正經的信寫到這里,其實還有……很多想要說。庫洛洛,我死了你會想我嗎?庫洛洛你要把我葬在離流星街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不喜歡這里,如果可以,我代你去和山鬼作伴……庫洛洛,我很怕西索,最後你解決我行嗎?……庫洛洛,我要死了,我很難過。
庫洛洛,那一天來到時,抱緊死去的我,我害怕。
——阿天寫于6月18日山鬼卒之日」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