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英雄來戰 46番外二

作者 ︰ 落蕊聞芳

蕭祁聆打從生下來有記憶開始,就知道自己和常人是不同的。他不像別的孩子一樣,能跑能跳,能瘋能玩。一年四季幾乎都是在床上度過,因為要修養身體。靈鷲宮內的人很多,可是每一個到了自己面前都是輕聲細語的,好像說話聲音稍微大點都可能把自己嚇壞一樣。

靈鷲宮不只有他一個孩子,二叔虛竹的兒子李秉奕也在。雖然他一年之中大多時間都是隨著二嬸銀川公主住在西夏。每次見到李秉奕的時候,他幾乎都是精氣十足的樣子。他的臉上總是掛著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燦爛的,簡直能晃花他的眼。他就像一只小老虎一樣,在靈鷲宮內上躥下跳逗貓惹狗,瘋得沒有一點正行。

梅姨、竹姨她們雖然時常在自己面前抱怨李秉奕這樣瘋玩,皮實的簡直無法無天,只有二叔能治住他。可是她們臉上那遮不住的笑容,卻表明了她們並不是真的為此不滿。

就好像普通人家的長輩見到子佷們玩鬧,嘴里會說著沒規沒矩不听話,可實際上心里卻是歡喜的,他們巴不得孩子們能夠天天這樣歡鬧。

梅姨、竹姨她們抱怨完李秉奕,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消退,轉過頭看到自己臥病在床的虛弱的模樣時,又會面露擔憂之情。她們在擔憂自己,是身體,也是情緒,她們怕自己不開心想不開,從而耽誤病情的治療。

這些,蕭祁聆都是知道的。所以,他只能隨時隨地的做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免得大家擔心。

起初的時候李秉奕對自己這個弟弟是很好奇的,幾乎天天都來他的房間讓他一同出去玩耍,但是都被梅姨、竹姨阻止了。李秉奕孩子心性,加之又是公主之子,在西夏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順著他。因而遇見梅姨、竹姨的阻止也不當回事,直接按照自己的心意就去做了。

那時候他自己也是想和李秉奕一起玩耍的,他一直很羨慕李秉奕有個好身體,每天都能那樣的快樂。所以那一次,他放縱了自己。然而放縱的結果就是,當天夜里,他就大病了一場。

當他從昏迷中醒來以後,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他的爹爹,蕭峰。

那胡子拉碴滿臉憔悴的樣子,簡直讓蕭祁聆不敢相信,這是自己那無所不能的爹爹。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見到自己醒來後,爹爹紅著眼眶的模樣。他一把將自己抱住,那樣緊,那樣使勁,就好像一松手,自己就會不在了一樣。脖頸後有溫熱的液體將他灼傷,順著他的背脊一路下滑,最終浸在里衣中消失不見。

耳邊是爹爹一聲聲的慶幸話語︰「祁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若有什麼不測,我將來如何有面目去見你早逝的娘」。他卻只能咬著牙,讓自己忍耐著不要呻.吟出聲——爹爹實在抱的太緊了,他的骨骼幾乎都在咯咯作響,發出抗議。

後來他才知道,那一次的放縱讓他回來以後昏迷了有半月之久。一開始的時候他還能吞咽些湯藥,雖然無甚大用,但到底能讓人安心一些。可是到了最後的七天的時候,他就已經牙關緊閉,什麼湯藥都喝不進去了。起初二叔還能用針灸之法為他診治,但是到了後來什麼方法都不管用了,只能依靠爹爹和二叔交替著沒日沒夜的的為他傳功續命。

那時,所有的人都絕望了。

靈鷲宮內的下人,已經開始為他準備後事了。

只是不知怎的,突然之間,他的身體卻又自己好了起來。二叔他們雖覺奇異,卻也無法尋根究底。在他們眼里,自己只要能夠安然無恙,便是足夠了。

那一次的玩耍以後,蕭祁聆就再也沒有見過李秉奕了。听說他被二叔狠狠的收拾了一頓,原本老好人一個,對誰都和和氣氣仿佛沒有脾氣的二叔,那一次卻意外的堅定。李秉奕被二叔罰跪,在縹緲峰最高的那座頂峰上跪了足足一天一夜。

二嬸當時哭著求二叔讓他饒了李秉奕,說︰「祁聆命在垂危我這個做二嬸的也不好受,奕兒知道自己闖了禍也很是自責。但是如今祁聆已然不好,難道你還要讓奕兒也出事嗎?天底下哪里有你這樣狠心的父親?」

面對二嬸的哭訴,二叔卻是冷硬了心腸,直言︰「每個人都應當為自己犯下的錯負起責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秉奕不听梅劍、竹劍的規勸,執意讓祁聆出去與他瘋玩的時候就應當想到後果。嫂子為救大哥一命換一命,大哥如今也只有祁聆這麼一個親人,秉奕卻害的祁聆回來後重病在床回天乏力。雖是無心,卻也與他月兌不開干系。祁聆若是有什麼不測,你叫我如何去面對大哥?既然如此,讓秉奕為他賠命,也是應當。」

見虛竹這樣鐵石心腸,李清露也沒有絲毫辦法了。她雖貴為金枝玉葉,可她丈夫虛竹卻是靈鷲宮的主人。在這里哪怕是做著最下等的灑掃一類活計的侍女,都身負武功。她手無縛雞之力,怎能同靈鷲宮對抗?

她只能忍耐。

等到李秉奕受完懲罰以後,次日她便收拾行囊帶著兒子離開了縹緲峰,回了西夏。

都說自家丈夫出生少林寺,平日里最是慈悲不過。可是為了別人的兒子,他卻對奕兒如此狠心。即便那個別人是她丈夫的結義兄長。

李清露是恨毒了虛竹,走的時候留下話來,直說他們夫妻情分已斷,讓虛竹以後再別來找她。既然覺得別人的兒子比自己的兒子重要,那就別要兒子好了。從今以後兒子只是她一個人的,是生是死,是好是壞,都與他無關。

而他們……此生不復見!

李家的女人似乎在對待感情的時候總是那樣決絕,愛的時候可以孤注一擲奮不顧身,可若斷的時候那也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就如李秋水、李青蘿一樣。

事已至此,便再無挽回的可能。蕭祁聆事後很是自責,那天並不全是李秉奕的責任。若不是他自己經不住誘惑也想要出去,若不是他自己的身體不爭氣拖累了李秉奕,一切都不會發生。

從那以後蕭祁聆變得越發乖巧了,哪怕天氣晴好,虛竹說他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他也不再出門了。他生怕自己再為別人添一丁點的麻煩,卻不知這樣反而讓周圍的人對他更是謹慎了。

正如說出口的話那樣決絕,第二年的時候,銀川公主果然沒有來縹緲峰。曾經到處回蕩著著李秉奕歡快笑聲的靈鷲宮從此冷清了下來。每個人都是一副安靜的樣子。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是祁聆想,宮內的人,大抵還是對他……心存怨言的吧。

蕭峰也察覺出了靈鷲宮內不同以往的氣氛,他本就是個敏銳的人。對此他心中歉疚,只覺對不住虛竹,便再不好厚顏在靈鷲宮內打擾了。所以當祁聆的身體漸好的時候,蕭峰不顧虛竹的挽留,執意要帶祁聆離開。

虛竹見蕭峰心意已決,便也不再挽留。他說︰「昔日嫂子的蠱術世所罕見,用于療傷救命之時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大哥此行既然是去尋嫂子的師門,也是好事。說不得那里有什麼奇異的蠱術,可以治好祁聆呢?」

*

蕭峰帶著蕭祁聆一路南下,每每遇到城鎮的時候便會帶著他進去修養幾天,順便補充一些物資。從靈鷲宮出來的時候,虛竹雖然為他們準備的充分,但也架不住路途遙遠。除了祁聆的藥材和食物以外,馬匹的飼料也是不可或缺的。

這時候出行不像後世那樣方便,飛機、輪船、火車隨意搭載。像蕭峰他們這樣條件好些的,也不過是準備一輛馬車罷了。到處是荒無人煙崎嶇不平的山路,有時候走上三五天也不一定能見著一個人影。若是再遇上下雨天,道路變得泥濘不堪,無法通行,那才叫人惱火。

如果只是蕭峰一人也還罷了,可關鍵是他還帶著祁聆。見祁聆雖然年紀幼小,一路隨他風餐露宿卻半聲苦也沒叫過,蕭峰就更是憐惜了。

父子倆就這樣一路行來,終于進入了雲南境內。

世人只知道苗人居住的地方被稱作苗疆,可是具體是指的哪里卻不知道了。苗人分布廣散,人數雖不及漢族,卻也不少。在雲南、四川、貴州一帶都有苗人的寨子。

江湖人時常有苗人善使蠱毒的傳言,也知道五仙教奇異詭秘,可是真要問誰知道五仙教具體的位置在哪里,卻還真沒有誰能說得出。

蕭峰與曲聆在一起的時候,很少听她提起苗疆,而五仙教的事情就更少了。只知道曲聆是五仙教的聖女,剛入江湖的時候便遇見了段譽。由此蕭峰猜想,五仙教的位置應當在雲南境內,距離大理不遠才對。

是以蕭峰入了雲南以後,便往大理趕去。再怎麼說段譽也是大理國現在的皇帝,有他幫忙,總比自己無頭蒼蠅一樣尋找五仙教來的容易。

「蕭大爺你可來了。」蕭峰駕著馬車剛到城門口,便見到了一個老熟人。說話的人與他年紀相仿,身上卻是一副文士打扮。他穿著儒衫,手執折扇,上前恭敬的向蕭峰拱手行了一禮後,才說道︰「先前聖上接到蕭大爺的飛鴿傳書,知道你們要去五仙教,便猜到你們肯定會經過大理,因而命在下在這里等候。在下幸不辱命,終于將你們等來啦。」

蕭峰跳下馬車哈哈一笑,向來人回了一禮,「朱四爺你太客氣了,我與小兒路經大理,本就該去拜訪三弟,哪里需要勞煩你在這里等我們。」說完蕭峰轉頭對跟在朱丹臣身邊的女子行禮問好,「阿紫姑娘,又見面了。」

阿紫側身,沒有受蕭峰全禮。「蕭大爺,好久不見。」她微微一笑,溫文含蓄,向蕭峰回禮以後便退到朱丹臣的後面,靜默下來。

蕭峰微微一怔,在他的映象中,阿紫應當是個活潑機靈刁蠻任性的小姑娘才對。怎的五年沒見,卻變得如此文靜了。不過他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左右與他關系不大。

朱丹臣與蕭峰是老相識了,雙方本就敬慕對方為人,雖然多年不見,卻也沒有多少生疏。當年蕭峰被耶律洪基囚禁在上京城內的時候,朱丹臣也是一同前去幫忙過的。他索性不再與蕭峰客套,而是旋身跳上馬車駕車的位置,與蕭峰並排而坐,為兩人指引前去皇宮的方向。

蕭峰卻沒忙著離去,他瞧著站在馬車旁的阿紫——她剛才明顯是同朱丹臣一道在城門口等自己的,「阿紫姑娘,你要去哪里?若是順路,便上來同我們一道吧。」經過剛才一小會兒的相處,蕭峰敏銳的發現阿紫同朱丹臣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料想二人之間應當有什麼外人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不過這與蕭峰有什麼關系呢?

他只是無法做出自己坐在車上,卻讓一個女子跟隨在車後的事情罷了。

阿紫怯生生的抬頭,征求的望向朱丹臣,見他微不可見的點點頭,知道他同意了,才向蕭峰微笑致意。她斂了斂裙角,端莊有禮的上了馬車。那行動間的謹慎守禮的模樣,讓不知情的人見到了,只會以為是哪里的大家閨秀,卻完全不會想到是個江湖女子。

阿紫上了馬車以後,便坐到了蕭祁聆的對面。她听著車外朱丹臣同蕭峰之間的閑聊,面上雖是一派恬淡笑容,眼里卻明明滅滅的閃爍著一抹憂郁。

蕭祁聆坐在馬車內,悄悄的掀開了一角車簾,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這位「朱四爺」。他知道自己的爹爹有兩位結義兄弟。爹爹年長,居為長兄,另外兩個分別是靈鷲宮宮主虛竹和大理皇帝段譽。因為自出生開始他便在靈鷲宮調養身體,所以他與二叔相處的比較多。

小叔因為是皇帝,需要坐鎮大理,輕易不可離開。所以五年來,他總共也就只見過小叔三次面。倒是小叔的事情卻常常听旁人提起。說他喜歡讀書喜好和平,最厭惡打打殺殺;說他情深意重矢志不渝,身為皇帝後宮中卻只有皇後一人;說他身邊有四大護衛分別是「漁樵耕讀」,歷代大理皇室都是如此。

因為听多了段譽的故事,所以蕭祁聆難免對段譽十分好奇。他看著車外與自家爹爹相談甚歡的中年男子,從他們的談話來看,似乎這人就是「漁樵耕讀」中的「讀」——朱丹臣了。蕭祁聆上下打量了一陣,不得不承認此人溫文爾雅頗有儒風,行事作風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比起一言不合刀劍相向的江湖人,他更像一個風流文士。

看了一會兒朱丹臣以後,蕭祁聆才放下了車簾。他靠在車廂上,將視線轉到了一旁的女子身上,偷偷打量起來。

這名女子全身紫衫,身形嬌小玲瓏,五官俏麗,秀美星目,膚色白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顧盼神飛,將她的襯得越發靈動嫵媚。蕭祁聆覺得這該是一個性格活潑的女子才對,卻好像被什麼壓抑住了本性一樣。就如同被關在籠中的貓咪一樣,明明活潑好動渴望自由,卻被限制得只能在方寸之間固守天地。讓人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剛才見面的時候,听爹爹的稱呼,知道了此人是「阿紫姑娘」。蕭祁聆覺得有些奇怪,看她的年紀早已過了雙十,在尋常人家早就該嫁作人婦了,怎的還被人叫做「姑娘」呢?不過江湖兒女向來不注重繁文縟節,也許人家只是不想要那樣早就嫁人呢?

蕭祁聆注意到,這位阿紫姑娘一開始便是跟在朱丹臣身邊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朱丹臣卻視她為無物,好像身邊壓根沒有這個人一樣。一般人若是被人無視到這種地步,大多都會覺得氣悶不忿,可是這位阿紫姑娘卻絲毫不在意,好像本就該如此。

阿紫雖然武功低微,可到底還是個江湖人士,對于別人的視線很是敏感。她感覺到有人在窺視自己,便迅速掉轉頭向視線傳來的方向看去。因為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就好像本能一樣。阿紫來不見掩去目光中的冷厲,卻將蕭祁聆嚇了個仰倒。「咚」的一聲,重重的撞在了車廂壁上。

「祁聆……?」車外蕭峰疑問。

「爹爹,我沒事。」蕭祁聆揉揉腦袋,不好意思的說道︰「剛才馬車拐彎,我沒有坐穩,所以撞了一下。爹爹莫擔心,沒有大礙的。」

車外蕭峰無奈搖頭,嘴里笑罵一聲︰「這孩子……」

車內蕭祁聆卻討巧的向阿紫笑笑,活生生一副小兔子的模樣。

若在以前,阿紫定會說︰「看什麼看,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阿紫竟然抿了抿嘴,面上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她伸手拉過蕭祁聆,仔細端詳他先前被撞到的地方。

只見白皙的肌膚紅了一大塊,還鼓起了一個大包。阿紫一邊動作輕柔的替蕭祁聆揉著傷處,一邊關切的問道︰「疼不疼?若是難過一定要說出來,可千萬別忍著,知道嗎?」

會露出那樣冷漠鋒利的眼神的女子,竟然也會這樣溫柔嗎?

蕭祁聆仰頭望著眼前的女人,只覺得大人的世界果然很復雜。每個人都帶著好幾張面具似的,就好像爹爹一樣。

對著自己的時候就是笑容滿面,寵溺非常。可是背著自己的時候,卻會找個無人的地方,抱著一壇酒,孤獨買醉,喝到天明。

爹爹……一直很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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