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鞠躬感謝「地獄先生」童靴慷慨打賞!!!
葉知秋聞言一愣,不是說天黑才能回來嗎?莫非他接到消息了?
這個小小的疑惑很快就被驚喜掩蓋了,她趕忙放下手套,扯了扯衣擺,又攏了一下頭。面向門口站好,心情緊張地等待著。
短短的時間內,她腦海中閃過好幾種見他進門後的情景。無論是哪種,最後一幕都是他大步奔過來抱住她的畫面。然而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以那樣一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擔架上,臉上毫無血色,雙唇緊緊地抿著,眉心皺成一個「川」字,神情和舉止像雕塑一樣定了格。
渾身上下沾滿雪粉,頭和眉毛結著細小的冰瘤。上身只穿了一層夾衣,套著她給織的毛坎肩。盤著雙腿,微微地弓著身子,與收攏的手臂形成一個小小的空間,將一個體型瘦弱的孩子護在其中。
那孩子身上裹著他的外袍,只露出小半張臉,看不出性別和年齡。
也許能看出來,她根本沒有細看。
眼前有許多人在奔走忙碌,她卻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也听不見他們聲音,就像在看一場他主演的無聲電影。因為看得太過投入,她眼里心里都是那個孤獨的主角,將所有的配角和背景都忽略了。
她呆呆地站著,呆呆地看著他被抬進一個很大的浴盆里面,從頭到腳,一遍一遍地澆水。然後有人小心地分開了他的手臂,將那個孩子帶走了。
有人剪開了他的衣服,將他平攤在擔架上,用雪粉擦搓他的身體。等到皮膚泛紅,又將他放回浴盆里澆水。如此交替反復地做了幾次,他終于被放到了榻上。
有人在給他施針,有人在給他喂水。人在用力地搖晃著她,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喊,「葉姑娘,葉姑娘……」
她緩緩地收回目光。移動到面前,就看到了洗墨那張略微放大、焦急滿面的臉,「生什麼事了?」
她听到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平靜得出奇,沒什麼感情,有些陌生。
洗墨見她眼楮從呆滯轉為清明,撫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哎喲,葉姑娘,你算回魂了。這剛把主子從鬼門關搶回來。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怎麼活啊?」
葉知秋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意識里的最後一片混沌散去,「生什麼事了?」
她又問了一遍,這次聲音依然嘶啞。卻有了急切之意。
「我們去村莊里搜救百姓的時候,在一個塌了的房子里挖出好幾具尸體來。本來都要走了,主子說好像听到哭聲了,吩咐他們繼續挖。
挖了半天,現下面有一個挺深的地窖。放了兩個人下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人。主子不信,就親自下去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找著的。反正他出來的時候懷里抱著一個孩子。
還不等站穩腳呢,兩邊的雪就滑下來,把他和那孩子埋在地窖里了。足足挖了兩個時辰,才把人找著了。抬出來一看,人都凍僵了……」
洗墨說著又紅了眼圈。
剛才沒能散出來的負面情緒,此時一股腦地涌了出來。葉知秋只覺胸口窒痛。兩腿酸軟無力,顫著聲音問︰「他現在怎麼樣了?」
她問的是跪坐在塌旁收拾銀針的大夫。
這大夫四十歲上下的年紀,體型微胖,國字臉,皮膚黝黑。下巴上留著一把濃密的胡子。眉目和善,不乏英銳,想必是這里的軍醫。
听到她問,便停下手里的動作答道︰「姑娘放心,雪親王已經月兌離危險了。他有武功底子,又及時地護住了心脈。看起來凶險,實則並未傷及根本。
注意驅寒保暖,配以藥石調養幾日,也就沒什麼大礙了。不過能會生凍瘡,尤其是手腳和臉部,需每日用藥湯浸泡,持續半月才好。」
葉知秋高懸著的心登時放下大半,能保住性命比什麼都強,凍瘡什麼的慢慢治就是了。
「那他什麼時候能醒?」她又問。
「等拔除寒氣,體征穩定,血氣調和了,自然會醒來。」
「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孩子被雪親王保護得很好,只是多日未曾進食,身體虛弱,加之受驚過度,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
听了這話,葉知秋的心才算徹底踏實下來。那孩子是他舍命去救的,要是沒能活下來,他一定會難過的吧?
軍醫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洗墨不放心別人經手自家主子的飲食,親自監督去了。其他人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葉知秋坐在塌邊,靜靜地看著鳳康。
被狠狠地折騰了一番,他的臉很紅,只有兩片眼皮還是白色的,看起來有些滑稽。眉頭已經舒展開來,嘴唇依然緊抿著,使得下巴的線條比平常看起來更加硬朗堅毅。
她用手指輕輕地撫著他有些凌亂的眉毛,「同樣是欽差,你弟弟又是豪宅又是美女,日子過得要多滋潤就有多滋潤。你倒好,跑這荒郊野嶺來做苦力。
你手底下有那麼一大幫子人,用得著你事必躬親,親自去救人嗎?你要是把命搭進去了怎麼辦?我大老遠跑過來,是為了看你對我笑,听你跟我說話,讓你抱我親我的,不是來給你收尸的。
明白嗎?你這個傻瓜!」
喃喃自語之中,眼淚便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鳳康醒來的時候是深夜,外面寒風怒號,吹得篷帷晃動不休。燈柱里的燈油已經快燃盡了,火焰呈現的橘黃色,將視野照得一片明亮。
轉動目光,現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又感覺哪里不太一樣了。
好像桌案上文書整齊了,搭在屏風上的衣服規矩了,就連守在旁邊的洗墨,睡相也……變得順眼多了。
不僅僅是睡相,這身形,這眉眼,這臉孔,這與他十指相扣的柔軟的手,豈止是順眼?根本就是他苦苦思念著的人。
此地和此人,明明不能同時出現,為什麼他的心跳會變得這麼快?咚咚如擂鼓,喜悅的心情猶如漲潮一樣,攀升蔓延,漲得胸腔滿滿登登的。
「知秋。」他低低地喊著她的名字,唯恐這是一個不堪高聲,隨時都會破滅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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