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牧場,葉知秋晨跑加巡視的路線便長了一倍不止。更新最快
在農場各處做事的人幾乎是她手把手帶出來的,都是精兵強將,做事個頂個地勤謹得用,種植場和養殖場基本不需要她來操心。只牧場剛剛步入正軌,有些地方還要她費些神。
饒是如此,她的日子仍然變得清閑許多。有了空暇,人不免有些懶散,不像前兩年那樣把自己忙得跟陀螺一樣。晨跑回來,便徑直來到後院,打理花草。
她一直想把後院改建成花園,惜十里八村沒有專攻這方面的人才。她不願大張旗鼓地進城雇人,自己隨便畫了圖紙,讓多祿帶人簡單修了修。
掘出個幾十平的荷塘,在塘邊砌了個亭子。劃出幾塊方的圓的或三角的畦子,用鵝卵石鋪出幾條小路。從山里搬來幾塊奇形怪狀的石頭,插空堆成假山。
畦子里種了些隨處見的花草,搭了棚架,爬滿常春藤喇叭花。靠近露台的地方栽一片觀賞竹,牆根下種上一圈向日葵。說不上多麼雅致,也規整幽靜,不乏農家趣味。
澆澆花,喂喂魚,等身上的汗消了,回房洗個澡。出門來,葫蘆已經把早飯擺在了桌上。一屜小籠包,一屜素餡燒賣,一盤烤得焦黃的面包片。
給她準備的是一碗豆漿,給成老爹準備的是一碗煮得軟爛的雜糧粥,給虎頭準備的則是一杯煮沸的牛女乃。
去年冬元節前後,葫蘆就把鴨舍和魚塘的活兒早就交給別人做了,自己則潛心鑽研廚藝,準備進城開鋪子。他很給葉知秋爭氣,在咸喜酒樓當了半年學徒,就把黃奎的手藝學成了九分。
黃廚子對這個天賦奇高的弟子又愛又恨,一方面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一方面擔心江郎才盡,再沒什麼教他的,便把他打回來跟「師祖」討教。
葉知秋只不過指點了黃廚子幾回,從來沒把他當徒弟看待。他卻尊師重教得很,逢年過節都要打人送上一份敬師禮,偶爾得閑了,還會親自來探望,順便軟磨硬泡,從她這里弄幾個稀罕的菜譜回去。
葫蘆也是實心眼兒的孩子,一口一「師祖」叫得熱乎。
葉知秋糾正了他好幾次,他才答應平常跟以前一樣叫「知秋姐」,只在討教廚藝的時候稱呼她為「師祖」。
這會兒正眼巴巴地看著她,「師祖,味道咋樣兒?」
葉知秋一個燒賣細嚼慢咽地吃下去,才給出評價,「挺好的,就是蒸的時間稍微長了些,底皮有一點兒黏牙。」
把另外兩種也嘗了,分別提出一點兩點的意見。
葫蘆擎筆恭听,把她說的話一一記在隨身帶著的小本子上。
成老爹不懂得品嘗,只覺葫蘆負責做飯之後,一天三頓不重樣兒地吃,實在太浪費了。冷眼旁觀,臉色瞧著不太舒展。
虎頭倒是無所謂,有好吃的就行。挑自己中意的用了些,把牛女乃咕咚咕咚地灌進肚子里,跟爺爺姐姐打過招呼,就急著去隔壁找花花一塊兒上學。
吃完早飯,不等葉知秋動手,葫蘆便將桌上的盤碗杯蝶撤下去,拿到灶間去洗。
成老爹忍了好些日子了,今天有些憋不住了,葫蘆一出門,就跟孫女兒抱怨起來,「秋丫頭,葫蘆跟你學手藝,爺爺不反對,也不能由著他整天在灶房里鼓搗這鼓搗那的。
好好的蘿卜非要弄成花,芫荽使葉不使梗,剩下的菜一筐一筐往外倒;鴨蛋鵝蛋一籃子一籃子地用,柴火一捆一捆地燒;還有那米缸面缸油罐子,半天兒就沒了一大截。
咱家如今的日子是過好了,那也不能這麼糟踐東西不是?」
「倒出去的菜都拿去做成飼料喂兔子了,那些鴨蛋鵝蛋和油柴米面,是給葫蘆用來練習烤面包和點心的,做出的來東西當福利給干活兒的人吃了,都沒糟踐。」
葉知秋耐心地給他解釋了,又笑道,「爺爺,你別心疼東西,將來開了鋪子,葫蘆賺回來的不止他用的那點兒。」
成老爹還是心疼,「那鋪子指不定啥時候能開起來,能不能掙著錢也沒個準兒。再說了,葫蘆開的鋪子,掙著了那也是葫蘆的錢,咱家能得幾文呢?」
葉知秋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了,「爺爺,你平常不是挺大方的嗎?怎麼今天變得這麼小氣了?」
「不是我小氣,是你太大手大腳了。」成老爹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挨家給蓋了房子,著工錢不說,還管他們吃,給看病,逢年過節派東西。連人家開鋪這事兒你也幫著,咱家有多少錢夠你散的?」
葉知秋笑得肚子疼,好半天才止住了,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道︰「爺爺,你當我是散財童子,白往外送錢呢?我給他們蓋房,管吃管看病管福利,都是為了讓他們好好干活兒,給咱們掙更多的錢。
葫蘆要開的鋪子也是咱家的,他就是幫著管管。打個比方說,掙一兩銀子他能分二錢,剩下的八錢都是咱的。」
成老爹意識到自己鑽了牛角尖,鬧了個大紅臉,要找補又沒地兒找補,只好嘀咕道︰「你又種地又養牛的,還開什麼鋪子啊?掙那多錢干啥?夠花就成了。」
開這個鋪子,是為了帶動市場需求,給農場出產的東西擴展銷路。這件事一言兩語說不清楚,說了老爺子也未必明白。葉知秋便不費那個口舌,跟往常一樣,一笑置之。
陪他坐了半晌,稍稍消了食,便打算去牧場。之前她畫了一個荷蘭式風車的圖樣,交給杜先生和他的兩個徒弟,讓他們幫忙,試著做一個風力研磨機出來。
昨天晚上听嚴榮說,他們師徒三人研究出一套齒輪機關,應該能做成她所說的風車,約好今天上午操作一番給她看看。
剛剛出了院子,就看見劉嬸和梅香了。
「哎喲,大佷女兒,你這是要出去啊?」隔著老遠,劉嬸就熱絡地招呼。
葉知秋停住腳步,等她們來到近前,才笑著答話,「我正打算去牧場呢,你們來得還真巧。」
「知秋姐。」梅香跟她打了聲招呼,目光忐忑地四下瞟著。沒看到龔陽的影子,心里踏實下來,卻又隱隱有些失落。
有些話當著劉嬸的面兒不好說,葉知秋跟她們閑聊了幾句,便尋個由頭道︰「作坊那邊有個做工的嫂子病了,缺個幫手的人。劉嬸,你能不能去頂半天工?工錢一百文,讓紅月嫂子算給你。」
「行啊行啊,我這就過去。」有錢賺劉嬸哪會錯過?忙不迭地答應著去了。
等她走遠了,葉知秋挽住梅香的手,「走吧,我陪你到處逛逛。」
梅香只到這山坳來過兩次︰第一次來被龔陽當眾拒絕,羞憤跳水;第二次得了癆疝,被誤認為未婚先孕。兩次都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哪有閑心留意別的?
劉叔、劉嬸和劉鵬達回去把這里夸得天上有地下無,她早就想見識見識了。來的路上為了避人一直低著頭,沒敢細看。現在有葉知秋陪著,底氣足了,便放開膽子張望。
出了住宅區,沿池塘走上大半圈,就到了養殖基地。如今鴨舍已經增至四座之多,飼養了近萬只鴨鵝,每天的產蛋量數千枚。經過初步的挑選送到作坊。
在作坊二次挑選之後,分別作鮮蛋包裝和加工處理。加工制品以咸蛋、松花蛋和糟蛋為主,其中的松花蛋和糟蛋在清陽府和臨近州府大受歡迎,每天新貨剛一上櫃,就被酒樓和大戶人家搶購一空,根本沒有零售的機會。
靠近山腳的地方,新建了一排兔舍。
兔子原本並不在養殖計劃之內,最初只有兩只。一只是鳳康在老宅留宿的期間,從村民手里買來的,另外一只是陳老三送的。這兩只兔子從龔陽之手轉到葫蘆和馬嬸之手,繁殖迅速,短短兩年之內,已經增長到三百多只了。
大概是因為有野兔的基因,這些兔子的生命力很頑強,皮毛光滑厚重。葉知秋認為以嘗試生產加工兔肉和兔毛,便建了兔舍,分派幾個人專門飼養。
出了養殖場,繞過大片長得郁郁蔥蔥的竹林,便到了種植場。遠處是大片綠油油的莊稼,近處二十座菜棚高低錯落排列著。負責打理菜棚的人正在卷草簾,掀覆膜。棚架之下,各種蔬菜果樹長勢喜人。
兩人邊走邊說,從學堂到醫館作坊,不知不覺就轉到了牧場。
綠油油的草地,成群的牛羊,清澈的水流,寬敞明亮的牛棚羊圈,無不讓梅香大開眼界。一想到自己今後要在這里做事,她那顆灰暗了許久的心就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怦怦直跳。
「知秋姐,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兒的本事就好了。」她眼神晶亮,語氣之中有羨慕也有向往。
葉知秋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微笑地道︰「你將來的本事說不定比我還大呢!」
「我能有啥本事啊?」梅香垂了眼睫,笑容黯淡下來。
葉知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過去那些糟心事了。正要開解她幾句,就見兩個人有說有笑,迎面走了過來。一個是嚴榮,另一個是龔陽。
梅香有所察覺,抬眼一看,登時變了臉色。想也不想,掉頭轉身,拔腿就跑……
——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