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的楚都一片詭譎。
前院書房
燭火之下的李禎並無即將勝利的興奮,反而是滿臉的陰郁,風載秦的警告他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他卻無法不在乎楚帝的態度!皇後下毒欲逼宮,就算楚帝相信李翊也絕對不會對這件事視若無睹,可是至今為止,楚帝仍是沒有絲毫的動靜,他對李翊的這份偏寵讓李禎心里不安更讓他痛恨。
明明都是兒子,明明他不遜于李翊,可是卻始終遜他一頭。
「殿下,沐側妃求見。」
李禎眯起眼,「讓她進來!」
半晌,沐婉兒一襲華服款步進來,臉上是嬌艷的盛裝,手里捧著一盅炖湯,「婉兒見過殿下。」容顏嬌美,聲音輕柔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很晚了,愛妃怎麼還沒休息?」李禎淡淡笑道。
沐婉兒牙關一咬,這是自婚後李禎第一次對她和顏悅色,她本該高興,可是,卻無法高興的起來,「妾身給殿下炖了湯,特意拿過來給殿下。」
「是嗎?」李禎似乎沒打算逐客的意思,王側妃在皇後下毒一事上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他不清楚,但是他很高興王側妃的投誠,作為回報,他可以暫時不介意沐婉兒和李翊之間的不干不淨,若是這枚棋子利用的好,甚至還可以用來拉攏王家!
王璟的請罪父皇沒有接受,也沒有解了王家父子的職位,這就證明了不管父皇如何處置太子都絕對不會輕易動王家,與其多一個勁敵,不如多一個幫手!
「那本皇子可真要嘗嘗!」
沐婉兒笑靨如花,款步上前,將托盤放在了桌子上,動手倒出了一碗,身段嬌媚眉宇含情,「殿下嘗嘗。」
娘說的沒錯,即使三皇子對她無情,即使她也無心,但是從她嫁給他的那一日起她就只能一輩子跟著他!
當日她可以讓太子對她動心,今日她也同樣可以讓三皇子離不開她!
沐婉兒自嫁入三皇子府之後除了自己的院子,府中的其他地方都不在她可以走動的範圍,雖然她是側妃但是在三皇子正妃入門之前她是唯一的女主人,前院不讓她去可說過去,可掌管後院則是她的權利,然而,這份權利她卻怎麼也要不到手。
可是現在機會來了!
她一定要抓住,緊緊抓住!
等她有了權勢,那些羞辱過她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沐常茵,你等著!
好吧,在沐婉兒的心里,造成她如今一切苦難的還是慕長音。
李禎笑著接納了這份美人心意,不過卻也只是淺嘗一口,「不錯。」
「殿下喜歡就好。」
「你娘受了傷,明日你回忠王府去看看她吧。」李禎擱下了碗笑道。
沐婉兒微笑道︰「好,好在娘及時發現了,否則真的要出大事了。」
李禎眸底冷意一閃,顯然對沐婉兒的邀功不喜,「你放心,王側妃大義滅親揭發皇後有功,父皇不會虧待她的,當然……」抬手撫上了沐婉兒的手,「本皇子也不會。」
沐婉兒燦爛笑了。
……
次日,沐婉兒回了忠王府,可在她到的前一刻,王側妃被楚帝給召進宮了,楚帝單獨見了王側妃整整半個時候,在王側妃離開之後,楚帝終于降下了旨意,將讓楚國朝堂鬧翻了天的事情做了一個了結。
太子李翊為構陷三皇子而暗下殺手,以致明霞公主和安王命喪黃泉,後又勾結皇後下毒謀害楚帝,如此不忠不孝之人無法承天命繼任楚國帝位,即日起,廢李翊太子之位,圈禁于太子府中。
至于皇後,楚帝念其愛子心切被利用,多年來也是盡心侍奉,所以沒有廢黜她的皇後之位,只是將她禁足在鳳儀宮,將管理後宮的大權交給了淑妃。
其後,楚帝又命四皇子李恪協助禮部操辦安王和明霞公主喪事,務必隆重。
再後,下旨恩賞了救駕有功的王側妃和受了冤屈的三皇子。
在接連旨意下了之後,太子一派惶惶不可終日,而作為廢太子最堅實的靠山的王家卻平靜的如同死水,如李禎所料,楚帝沒有處置王家,甚至連逼宮一事也撇清了王家的干系。
事情塵埃落定。
不過臨國使團對于這個結果仍有不滿,出言懷疑真相的真實度,三皇子李禎出面會見使團使節,對齊王世子更是三番四次的求見,誠懇的態度終于讓臨國打消了疑慮。
齊王世子表示臨國和楚國之間的友好關系將繼續。
一場戰禍隨之消散。
太子倒台,李禎如願以償,接下來他最該做的本該是清理太子的勢力,不過楚帝對他的態度讓他不得不暫緩一切行動。
還有李翊沒死,皇後還是皇後,那就證明了楚帝心中還偏向于李翊。
李禎心里雖然暗恨,但是也不得不徐徐圖之。
……
皇覺寺後山的梅花仍是開的嬌艷。
宗不寂站在暖亭之外,萬般不願地任由著那個人一步一步地走來。
暖亭四周的帷帳已經被卷起,亭子中的爐火已經無法驅散寒意。
風載秦緩步走來,一身尊貴從容,唯有那負在身後緊握著的雙手泄露了他的情緒,他凝望著暖亭中的人,一步一步地走進。
宗不寂在他走到面前之時終究還是上前攔住。
風載秦看向他,就算他易了容還是可以認出來。
兩人目光對峙。
冷冽如九霄寒月。
慕長音起身看向風載秦,面容平靜,「小女想請齊王世子幫一個忙,不知世子是否願意?」
風載秦移開視線鎖住了她,「你說。」
「小女欠了安王一份人情,所以希望能替他成全。」慕長音緩緩道,「安王恐怕不會願意跟明霞公主同葬一陵。」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想來明霞公主也不會願意。」
風載秦臉皮微顫,「我答應。」
「多謝。」慕長音道,「如此,就不打擾世子賞梅了。」隨即走出暖亭,「不寂,走吧。」
宗不寂眸光一柔,「好。」
兩人起步離去,仿佛一旁的人只是一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人。
看著離去的兩人,風載秦一動不動,身體里,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地被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