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不寂抱著慕長音離開了忠王府,本想著直接帶她出城的,只是沒想到方才出了忠王府,便遇見了風載秦。
看著靜靜而立的男人,宗不寂怒從心起。
昨日他既然這樣讓長音離開,現在又有什麼資格來?!
他還想做什麼?
慕長音的反應卻是平淡許多,「放我下來吧。」
宗不寂低頭看了看她,然後松手將她放下,卻並未放開她,近乎挑釁地盯著風載秦。
風載秦眸色一深。
慕長音不待他開口便道︰「我還有去一個地方,你先回驛館吧,等我處理完了之後我會去找你。」
風載秦眼眸一亮。
而宗不寂身子一顫。
「有些事情我們應該明明白白說清楚了。」慕長音繼續道。
風載秦眼底的亮光瞬間消失,雙手,悄然握起,「你要去哪里?」
「我會去找你。」慕長音並未回答。
「我陪你……」
「你不方便去。」慕長音拒絕,「風載秦,我不想和你爭執。」
風載秦的身子有過一瞬間的顫抖,「好。」
慕長音轉身對宗不寂道︰「走。」
宗不寂懸起的心方才放下,「嗯。」
兩人一同離去,只留著風載秦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原地,初春的涼意侵襲著他的眉眼。
「世子。」灰老現身躬身道,「王爺有信到。」
風載秦轉身,眉宇已然恢復了尊貴雍容,「回驛館。」
……
慕長音沒有去別處,而是進了皇宮,此時的皇宮已然一片白幡,便是這個時候,皇宮中也是人頭涌動。
而昨夜,忠王竟然能月兌身回府。
「李恪不在太極殿。」宗不寂先去探了一番,回來道。
慕長音蹙眉,「那他去了何處?」
「在他原先的寢宮。」回答的卻不是宗不寂,而是秦落。
宗不寂當即護在了慕長音身前,一臉戒備。
秦落卻笑了笑,對慕長音道︰「怎麼?這般怕我?」
「秦宮主還在啊。」慕長音淡淡道,「也對,李恪怎麼說也是你的外甥,如今他的皇位還未坐穩,你這個做舅舅的是該留下來的,只不過,他認了你這個舅舅了嗎?」
至今為止,她還不能確定秦落和李恪之間的關系就到到了一個什麼程度,更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知道李恪的真實身份!
「郡主覺得呢?」秦落反問道。
慕長音笑了笑,「那就要看秦宮主是否在乎了,按理說來,皇帝的舅舅身份的確不錯,不過秦宮主自幼長在江湖,恐怕會覺得拘束。」
「看來茵兒是不想讓我當這個國舅了。」秦落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當了。」
慕長音眯了眯眼,她能不能將他的這番舉動當做是挑逗?
而宗不寂直接這樣認為了,直接將眼前這人當作了情敵,當然,是別有用心的情敵,「秦宮主自重!」
「自重?」秦落失笑,「那宗公子呢?」
慕長音不欲與他在這里費口舌,「秦宮主,我身上沒有什麼值得你花費心機的,更不要將我當成你的棋子!我母親已經死了,你們魔宮的水不要往我身上潑!告辭。」
隨後與宗不寂離去。
秦落沒有阻攔,只是眯著幽暗的眼眸盯著她,「不及,慢慢來……」
……
兩人小心避過了侍衛成功到了李恪所住的宮殿,而此時,宮殿之中空無一人,要找李恪也不難,他就坐在了正殿外面的石階上,身著喪服,神色木然。
慕長音示意宗不寂停下,自己緩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李恪沒有動。
「如今你已經如願以償了,為何不高興?」慕長音輕緩道。
李恪抬頭,神色仍是陰沉,而陰沉之中還似乎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你是來嘲笑我嗎?」
「不。」慕長音搖頭,「我母親覺得虧欠了你的,所以臨終之前讓我來給你帶一句話。」
「臨終?」李恪眸底寒芒一綻,「她死了?」
「死了。」慕長音道,「也解月兌了。」
李恪猛然起身,煞氣驟起。
「四皇子。」慕長音聲音仍是輕緩,因為眼前這個人如今和她是血脈相連,只是她終究沒有這個緣分和福氣擁有這段兄妹之情,「上一輩子的恩怨我們插不上手更改變不了,不如就讓它隨風而逝,畢竟往後的路還要我們自己去走,何必為難自己?」
「你倒是想的通!」李恪冷笑。
慕長音笑了笑,「不想通還能如何?難道真的要作踐自己又作踐別人?四皇子,你若是不能接受,那不如就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便是,更何況,這些事情對你來說除了讓你失去了母親十幾年,自幼不得父親看重之外,也沒有什麼,你若是覺得你是受害者,那我呢?我父親呢?我們又是什麼?」
「你是來教訓我的?!」
「不。」慕長音道,「我只是不希望這些悲劇繼續下去,也希望你能過的好。」
「怎麼?」李恪譏誚,「你想當皇後所以……」
「我不會當你的皇後,這一輩子都不會。」慕長音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將我當成妹妹,除此之外,我們不會有任何的關系!」說罷,不等李恪反應便又道︰「好了,說正事吧,你能夠和你母妃團聚是好事,我也恭喜你,只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小心德妃。」
李恪臉龐頓時猙獰。
「別誤會。」慕長音繼續道,「我沒有其他的心思,也不是想挑撥你們母子之間的感情,我只是想提醒提醒你,畢竟她受苦多年,如今身居高位,行為難免會有些偏頗,我想與其到了最後母子反目,不如在一開始就留心著,防止再出現悲劇,當然,我相信你活著對她來說是好事,所以,她應該不會害你,只不過,人心往往是最難測的,你母妃恨你父皇,這份恨如果過重了,未必不會發泄在你的身上,所以,小心為上。」
李恪的面色已經難以用恐怖來形容。
慕長音恍若未見,「我能說的都說了,保重。」隨後,轉身和宗不寂離開。
秦馥的囑咐,她能夠做的只有這些。
對不起,我不會為了你們而讓自己困在這里。
……
離開了皇宮,宗不寂的心緒便開始亂了。
「我只是想和她說清楚。」在回到驛館之前,慕長音停了下來認真道。
「嗯。」宗不寂只能給出這個回應,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反應過了,可是,控制不住自己。
慕長音心里嘆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最後一次,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好。」
回了驛館,宗不寂並未跟隨在旁,而是讓她單獨去見了風載秦,這是最後一次,他在心里也這般跟自己道。
屋內,風載秦早已等待多時,「沒用早膳吧,先用了早膳再說吧。」
慕長音看了一桌子的早膳,「都是我喜歡吃的。」
「嗯。」風載秦笑容溫和。
慕長音並未拒絕,坐了下來,「以前我一直想這樣和你用膳,只是除了在蒼茫山上,我的這個念想一直都只是念想,不過便是念想,只要我一想著心里便會忍不住激動,可是現在,我的心卻是平靜。」
風載秦心中頓時一痛。
他如何听不出她話中的意思,當年因為愛,所以便是想著也是會激動,如今實現了念想,可是因為不愛了,所以,只有平靜。
「先用膳吧,這是你以前最喜歡吃的。」
他面色不動,動手給她夾了一塊栗子糕。
「其實我不喜歡這些。」慕長音卻道,「這些都是你喜歡的,不,應該說是我以為你喜歡的,所以,我也喜歡。」
風載秦手一顫,差一點將那塊栗子糕掉下,「不喜歡,那就算了。」然後,將糕點放到了自己的碗中,「你喜歡吃什麼,我即可讓人去做。」
慕長音笑了笑,動手夾了一塊栗子糕,吃了一口,「我也不知道,因為在我的人生中,我不允許擁有愛好,即使是吃食也不可以,因為那會成為弱點,有時候可能會致命,其實現在想想當年我那般對你,也真的是給你帶來了很多的麻煩,也幸好你扛得住,否則現在恐怕早已經化成灰了。」
「長音……」
「風載秦。」慕長音看著他,依舊淡淡笑著,「對不起,我想,我一直欠了你一個道歉,對不起,糾纏了那般多年,讓你煩勞辛苦了那般多年。」
風載秦的鎮定最終開始龜裂,「我不是……」
「風載秦。」慕長音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笑容如當日兩人相識之時一般美麗炫目,「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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