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天藥廬位于城東,如今時辰尚早,也或許是受了還有凶手的幫手逍遙法外的影響,醫廬外冷冷清清的,連醫廬的門也只是開了一半。『**言*情**』
一亮華貴的馬車緩緩地停靠在醫廬門口。
程穿著斗篷披風走下馬車,抬頭看著門口上懸掛著的行天藥廬四個的牌匾,嘴邊泛起了一絲冷笑,然後低下了頭,吩咐道︰「嬤嬤,等在這里,不必隨我進屋。」
「小姐……」
「夠了!」程側身,臉上如結了寒冰,「現在連你也不將我放在眼里嗎?」
嬤嬤忙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擔心小姐……」
「擔心我?」程譏笑,「如今我還有能出什麼事?還能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糕的?」
「小姐……」
程沒有再說話,轉過頭起步走進了藥廬。
嬤嬤心里不安,但還是沒有跟進去,她不知道主子來這里做什麼,但是,應該不會有問題的,這只是藥廬而已。
可便是如此安撫自己,心里還是不安。
她如今只是希望少將軍能夠快些來。
藥廬前面是給病人診治的醫堂,而這時候,醫堂之內並無人,程環視了四周一眼,然後,起步往右側一個掛著布簾子的門口走去。
掀開簾子,視線便豁然開朗。
原來簾子後面是一個庭院,而庭院的四周是幾間屋子。
這藥廬的布局和其他店鋪的布局基本一致,前方是做生意的,後面便是生活的地方。
庭院的圓形石桌前,一襲青色衣袍的郭行天坐在一套茶具前,笑容正和煦,「程小姐大駕光臨,在下這醫廬真是蓬蓽生輝了。」
程嘴邊泛著冷笑,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大夫!听說你還懸壺救世,真真可笑?」
「程小姐不也是被人人稱贊為賢良端淑嗎?」郭行天提了茶壺倒了一杯茶,「清茶一杯,還望程小姐不要見怪。」
「你覺得我敢喝嗎?」程冷笑。
郭行天卻微笑,「當年程小姐明知那是毒藥都敢吃下,如今怎麼就連一杯茶水也不敢喝下?難怪一年前齊王世子會提出用五十座城池迎娶平安郡主了。」
「你閉嘴!」程忽然狂,揚手將桌上的茶具推到在地,「你還敢跟我提當年?!當年你從未跟我說過那噬心散是沒有解藥的,也從未說過中了那毒會日日痛苦萬分直到最後熬不住自己了解了自己!郭行天?不,當年你可不叫郭行天,你叫什麼來的?呵呵,我甚至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竟然就听了你的話!竟然就信了你!」
「那只能說你實在太愛齊王世子了!」郭行天還是笑著,只是從未有過溫度也從未到達過眼底,他的眼楮,他的目光,一直都是冰冷涼薄,「程小姐現在是要告訴我你後悔了?也對,你犧牲了一切換來的不過是心愛的人為了迎娶他人而不惜代價,更是不顧和程家決裂而與你退婚!這樣的男人,程小姐,你的眼光著的很不好!」
「你閉嘴!」程揚手便要打他。
可是才揮起了手便被郭行天一擺手制止了,甚至還被他給掃的倒在了地上。
程跌在地上面目猙獰,「你竟敢對我動手?!」
郭行天猛然彎下腰,擔心擒住了她的下巴,臉上的笑意已經褪去,只剩陰冷,「我有何不敢?別說你現在已經不是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齊王世子未婚妻,就算你還是,我如果想動你一樣會動!程小姐,不要太將自己當回事!你應該慶幸我現在有更像對付的人!不過你也不要著急,等我收拾完他們之後我就來收拾你!因為,她的死,你也月兌不了干系!」
「你——」程雙眸怒瞠,而須臾,腦海便浮現了一個想法,「你竟然也看上了慕長音那個賤人?你竟然也看上了她了?!」
「賤人?」郭行天卻眯著眼笑著,笑的異常的可怖,「不錯的形容詞,她的確是賤人,可是,我喜歡。」
「你——」
「知道當日我為什麼要幫你嗎?」郭行天繼續道,「就是因為風載秦配不上她,連她一根手指頭都配不上!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男人?一個這樣的男人!可惜了,我還是來晚了,她還是愛上了,她說過她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可如果愛上了,就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愛,所以,我只能讓她自己死心,只能如此!可是,我的計劃竟然被你們給毀了!你竟然讓她救你,讓她用自己的命救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們?!」
「是她自己下賤!」程厲聲喝道。
她沒有想到郭行天竟然也是那個賤人的愛慕者,當日他找到自己,說有辦法可以讓那個賤人不會再纏著風大哥,她信了,也不得不信,因為她不願意再看到風大哥和她糾纏,所以,她喝下了那毒藥嫁禍給了她!甚至還根據他的指示傷了暗害了風伯伯!可是當日那個幫她的人竟然也是那個賤人的愛慕者!
為什麼這般多人愛慕她?
為什麼?!
不!
沒有為什麼!就是因為她下賤,只是因為她下賤!
「她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賤人!」
郭行天面容頓時扭曲。
程也不懼,「怎麼?想殺了我?好啊,殺啊,我倒是想看看你敢不敢!」
「殺了你?不,我不會殺你。」郭行天松開了她,然後站起身來,拿了手帕擦了擦手,「你我也算是相識一場,我會好好招待你的,好好招待你!」
程仍是不懼,現在她的心除了痛苦除了恐懼失去風大哥之外,便再也感覺不到其他,便是生命威脅,也不能讓她的心起任何的波瀾,她也站起身來,恍若方才一切都沒有生似的,動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殺我是嗎?那好,我們就來好好談談交易吧。」
「交易?」郭行天挑眉,也恢復了方才的神情,就像剛剛那個人不是他一樣,「不知道程小姐想要做什麼交易?」
「當年的噬心散,再給我一份!」程陰冷地道。
郭行天笑道︰「噬心散?怎麼?程小姐還想算計誰?那平安郡主嗎?可是據聞她已經失蹤了?」
「失蹤了?」程眼底泛著怨毒,「郭大夫沒見過這個平安郡主吧?」
「程小姐覺得我應該見過嗎?」
「不。」程笑道,帶著暢快的恣意,「的確,你的確應該見見她!」
「哦?」郭行天饒有趣味。
程繼續道︰「如果你見過了你就會現如今她就在宗州城內,就在這里!如今甚至還在風大哥的身邊!」
「不知程小姐指的人是誰?」
「不就是那宗不寂身邊的女人?」程笑道,「听說郭大夫和那宗不寂是朋友,也應該見過了吧?」
「宗不寂的妻子就是平安郡主?」郭行天的笑容消散,陰冷道。
程哈哈笑道︰「你說,是不是很巧?宗不寂,風載秦,都是曾經愛慕過慕長音那個賤人的,可如今都戀上了這個平安郡主,哈哈,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另一個如此水性楊花的人!郭大夫也見過了她吧?既然郭大夫心儀慕長音那個賤人,想必對這個平安郡主也是有好感的!怎麼樣?給我一份噬心散,我幫你得到她如何?」
「怎麼?想將當年的把戲再演一遍?」郭行天笑道,「只是你不是怕死嗎?」
「郭大夫,你覺得本小姐還會這般傻嗎?」程譏誚,「這麼好的東西自然是用在別人的身上,平安郡主如此高貴的身份想必也不會辱沒了這藥!」
「你不是要將她送給我嗎?」郭行天道。
程笑道︰「噬心散又不會要人性命,到時候郭大夫看好她不要讓她自尋死路不就成了?而且郭大夫不覺得這樣更有趣嗎?一個日日被痛苦折磨的女人玩起來一定比其他的女人有趣!」
「哈哈!」郭行天大笑道,「雖然有些惡毒,不過我的確喜歡!程小姐,你果真懂我的心思!」
「那郭大夫是願意和我合作呢?」
「可是我更加喜歡程小姐,不如程小姐先試試,看看是不是玩起來真的會比較有趣!」郭行天抬手一挑她的下巴。『**言*情**』
程抬手打去,冷笑道︰「郭行天,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怕了你吧?」
「你不怕嗎?」郭行天也沒怒,笑著道。
程冷笑,「我自然不怕,如今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對了,忘了告訴你,風大哥已經知道了當年是我自己給自己下毒的,可是這麼多年來他什麼也沒做!不過對于慫恿我的你卻未必會這樣了!還有,念著我們曾經的交情,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風大哥已然懷疑你和宗州城內的案子有關系,如果我是你現在只會好好想想該如何月兌身!」
「是嗎?那我還真的要好好想想怎麼月兌身!」郭行天模著下巴道。
程冷哼道︰「你到底給不給?!」
「程小姐要的東西,在下怎敢不給?」郭行天笑道,隨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包,「這可是我最後的噬心散了,程小姐可要小心用,不要下錯了地方了!」
程接過,笑容詭異,「郭大夫放心,我一定不會下錯地方的!等我做完了這件事,我再告訴郭大夫一個秘密,而且我保證郭大夫听到了這個秘密一定會欣喜若狂的!」
「是嗎?」郭行天笑道︰「那我就靜候程小姐了!」
程尖利地笑了兩聲,然後轉身離開。
「小姐……」嬤嬤見主子出來當即迎了上去,「小姐,你沒事吧?」
程綻放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這是她這一年以來最燦爛的笑容,也是唯一一個帶著喜氣的笑容,「嬤嬤,我怎麼會有事?怎麼會?」
手里緊緊地握著一個紙包。
她來這里原本是要求致命毒藥的,可是在得知了郭行天的心意之後,她改變注意了!噬心散沒有解藥是吧?好啊,那就讓她好好嘗嘗!這一次,她倒是要看看她怎麼救自己!
不!
她救不了自己!
過血**豈能自己給自己過?
一個個情深義重是吧?她就好好看看誰會願意為了她而不要性命,而她又會讓誰為了她不要性命!
慕長音,這比殺了你還要有趣!
還有郭行天,當年她所受的痛苦,她會一一還給他的!
將他的噬心散用到他心心念念的人身上,他一定沒想到吧?
借尸還魂?慕長音,你借尸還魂回來一定便是為了讓我親自報這段深仇大恨!
你且等著!
……
程去了行天醫廬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風載秦的耳中,只是因為要小心不驚動郭行天,監視的人不敢靠的太近。
而多日的監視,程是第一個不是病人卻上門的人。
至于那些病人也一一被排查過,沒有幫凶的嫌疑。
而這幾日,宗州城內也沒有再生失蹤或者出現尸體的情況,雖然那日牢房中郭行天已然默認了罪行,但是找不到證據,便不能讓天下人信服,更不能將禍害的源頭清楚干淨。
如今,又扯進了一個程。
風載秦沉思許久,最終去見了程,「為什麼去行天藥廬?」
「他是大夫,自然是去看大夫了。」程優微笑道,這時她穿著一件嬌艷的衣裳,臉上也涂了胭脂,之前的憔悴之色全數被掩去。
風載秦自是不信,「只是去看大夫之前為何讓人查他?」
「風大哥這話便說的有趣了,我身子不是,剛好那日又在門口遇見了他,雖然這府里的管家說他是位好大夫,但是畢竟不知根究底的,我讓人去查查可不可靠有錯嗎?難不成風大哥還懷疑我會和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成?」程似笑非笑地道,「也罷,誰讓我當年陷害了她?風大哥不信我也是應該的,既然如此,那不如風大哥去將那郭大夫給抓來,然後好好審審,看看我們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
風載秦沒有開口,而是靜靜地看著她,眸光深邃。
「風大哥知道我今日為何打扮起來了嗎?」程沒在意,繼續道,「因為我想通了,郭大夫說如果我繼續這樣下去,估計活不了幾年,所以,我不得不想通。」
「想通了?」風載秦終于開口。
「是!」程繼續,「既然風大哥喜歡她,那我就接受,就算讓我將齊王世子妃的位子讓給她,我也願意,只要風大哥開心就行!」
風載秦眸底方才起了的溫度隨即消散。
「風大哥連這也不願意嗎?」程繼續道,「不過沒關系,我會讓風大哥相信的。」
「阿,何必了?」風載秦道。
程笑了笑,「那日她問你為何不放手,現在你卻來跟我說何必?風大哥,你不能對她放手,我不過是和你一樣而已,還是風大哥你擔心她不同意?沒關系,我這就去給賠禮道歉,再求她,我會跪下來求她,只要她同意,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什麼都可以答應!」
說著,便起步往前。
風載秦伸手拉住了她,「我說夠了!」
「風大哥不想我去找她?」程笑著道,「好,我不去,沒關系,我等了六年,不在乎再等幾日!」
「你——」
「小姐!」嬤嬤快步走來,看了一眼風載秦,然後福禮道︰「小姐,世子,少將軍來了。」
風載秦松開了程的手,轉身看向門口,不久,便見程昱大步走來。
程神色掠過了一抹猙獰,隨後,微笑看向門口。
程昱走了進來,在看到程的那一刻,愣了愣,又看向風載秦,那眼神似乎在詢問他們是不是和親了。
風載秦神色不動,「既然你來了,那就帶她回去吧!」
「風大哥。」程卻微笑道,聲音柔和,態度堅決,「我不會回去。」
風載秦神色漸冷,沒有回應她而是直接對程昱道︰「帶她回去!」隨後,拂袖離去。
程昱見狀就知道事情並沒有解決,他也沒有應風載秦的話,但也沒有阻止他離去,待他走了之後,看向一臉微笑的程,「阿。」
程卻仿佛不在意似的,笑道︰「大哥來了。」
程昱開始以為事情解決了所以她才會笑的如此開心,可是猜錯了她卻還是笑的如此開心,這便不對勁了,「阿,你怎麼了?」
「大哥覺得我會怎麼了?」程笑道。
程昱蹙眉,「阿……」
「還是大哥覺得我之前一副就要死的樣子好?」程繼續道。
程昱眉頭蹙的更緊。
「大哥一路趕來恐怕也累了吧,嬤嬤,先送大哥去休息。」程轉身吩咐道,「我去準備一下,待會兒給大哥洗塵!」
「阿!」程昱加重了語氣,「回去吧!」
「大哥。」程柔柔笑道,「我不會回去的,除非,我做完了我的事情!」
「你想做什麼?!」程昱問道。
程回道︰「大哥覺得我會做什麼?」
「阿……」程昱即使焦急更是無奈,「娘很擔心你,你走了之後沒多久娘就吐血了,跟我回去吧!」
「那我呢?」程問道,盈盈笑著,「娘重要,那我呢?大哥,我不敢和娘相比,但是在大哥心里我究竟有多少地位?」
「程!」程昱怒喝。
「程?」程繼續微笑,「大哥不必如此大聲的叫我的名字,我知道我是程,更知道我至于你們算是什麼!?大哥,在一年前,我就已經很清楚了!」
「你——」
「大哥如果不願意讓我為你接風洗塵,那我便也就不在這里礙你的眼了。」程笑道,然後福了一福,起步離開,可走了兩步,又停下,「抱歉,我忘了這里是我的客房,所以還是請大哥移步吧。」
程昱怒視著她,「在你的心里,我們就是這樣的?」
程不語。
「十幾年來,娘如何對你,父親如何對你,我如何對你,你難道不清楚嗎?」程昱怒道,「不就是沒有血緣關系嗎?這就讓你將我們這些親人想的如此的骯髒?!程,你說我們不在乎你不重視你,可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們重視我們,心里如何會這般想!」
「那你要我如何想?!」程情緒也失控,「當我滿心傷痛地回家,當我痛苦萬分的時候,當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的時候,我卻現原來我根本不是你們的女兒妹妹!血緣關系?你覺得我在乎的是血緣關系嗎?不!我在乎的是你們一直將我當做替身!當做你們失去了的女兒妹妹的替身!我擁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因為你們無法給她所以才給了我!我一直認為自己在慕長音這個賤人面前高人一等,當年我就是用這樣的借口來羞辱,可是到頭來,我也高貴不到哪里去,我甚至連她都不如,至少她是堂堂正正的一個人,而我,不過是一個替身!」
程昱怒意稍消,「阿,你誤會了,我們……」
「大哥,如果當年你們不是沒了女兒沒了妹妹,還會將我撿回來養著嗎?還會對我這般的好嗎?」程笑著,眼眶卻還是泛起了淚水,「你們會嗎?不!你們不會!不會的!如果是你們的親女兒親妹妹被人如此欺負,你們絕對只是口口聲聲地說會為我主持公道,不,甚至這些事情都不會生!因為風大哥根本不敢退婚!他也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了吧?所以才會先是在楚國公然求娶別人,然後又要求退婚!大哥,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再擁有這些,沒有資格再陪伴風大哥一輩子,可是,我不能放棄,不可以放棄!我就只剩下風大哥了!你要我放棄?你想我如何放棄?大哥,不如你殺了我!殺了我,一切都了結了,我不必如此痛苦,你們也不必再讓一個不相干的人佔據你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的一切!」
程昱胸口起伏加劇,不知是在隱忍著什麼還是只是激動,「阿,我說過你永遠都是我妹妹!爹娘也一直將你當做親生女兒,沒錯,當年程家收養你是因為爹娘失去了一個女兒,我失去了一個妹妹,可是這麼多年來,你只是你,何來替身?」
「是嗎?」程淒然一笑,「大哥是告訴我我連給她當替身的資格都不夠嗎?」
程昱詞窮,他不知道她竟然鑽了如此深的牛角尖,「我說的話字字都是真的,如今我們所做的一切更是為了你好,你好好想想!」隨後,轉身離開。
待他走了之後,程臉上的悲痛淒然瞬間消失,隨後抬起了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轉身走進了內室。
而這一切,嬤嬤都看在眼底,心,更是顫的厲害。
小姐……
你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她現在會如此的害怕小姐?!
……
程昱終究還是沒有立即帶走程,而是在城守府住了下來,小小的城守府一下子住了三個重要人物,這讓還處于極度悲痛之中的葉訊不得不支撐起精神來。
而沒過多久,宗州的表面平靜便被打破了,之前二十七起凶案死者家屬不約而同地來到衙門跪求齊王世子立即將那關押在死牢里的凶手正法。
而原因便是他們日日受到了死去孩子的托夢,說不殺凶手,他們的靈魂無法安息。
而死者家屬的鬧騰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不久之後,連城中的其他百姓也來聲援,衙門外圍滿了百姓,葉訊作為城守雖然出面調停,但是作為死者家屬之一,雖然風載秦說宗不寂不是凶手,可他心里仍是有懷疑,所以他的調停不可能起到多大的效果,而且堅持多久便稟報到了風載秦的跟前。
「那你的意思是?」風載秦面色雖平靜,但是威壓卻已然悄然釋放。
葉訊背脊生汗,可為兒子報仇之心還是佔據了上風,「下官……下官覺得民憤不平……宗州城恐會亂……」
風載秦冷笑一聲,「可知當日本世子為何同意讓你來宗州?」
葉訊一愣。
「因為你夠听話,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坐鎮宗州,不需要太大的本事,只要夠忠心夠听話就夠了!」風載秦沉聲道,「只是可惜,本世子似乎看走眼了!」
「世子……」葉訊忙跪下,「下官不敢背叛世子……只是……世子……下官是一個父親……世子……世子沒有當過父親,不會明白父親看著兒子慘死卻不能為他報仇雪恨的痛苦!世子,那日下官看著下官幼子的慘象……世子,你可明白下官心中的痛?」
「你是說本世子不近人情?」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求世子為下官的兒子報仇……」
「殺了宗不寂,你兒子的仇就報了?」不待風載秦開口,一道清冷的聲音便傳了進來,而聲音的主人正是慕長音。
風載秦看著來人,起身道︰「這件事我會處理。」
「我不想你處理處理著就將不寂的命也給處理掉了!」慕長音看著他道。
風載秦心中一痛,「長音……」
慕長音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看向葉訊,「葉大人,如果你真的想要你的兒子安息的話,就應該將真正的凶手找出來,而不是隨便殺一個人泄憤!」
「你如何證明你們不是凶手?!」葉訊咬著牙道,「世子雖認識你們,可是……世子是在出事之後才來宗州的,他未必不會被你們……」
蒙蔽二字卻不敢說出口。
「可葉大人也不要忘了,我們也是在第二十八具尸體被現的時候才來宗州的!」慕長音冷笑。
葉訊額上冒著冷汗,卻還是堅持道︰「可是並沒有人證明!你們都是江湖中人,要避過城門的關卡簡直輕而易舉!」
「好。」慕長音道,「可如果我們是凶手,豈會讓你們如此輕易地現?還將尸體放著等你們來給你們當證據?還有,那日給你們報信之人,你們抓到了嗎?查到他是誰了嗎?還有這次百姓圍困衙門,都夢見了死去的孩子給自己托夢?就算這世上真的有鬼神一說,也不可能所有家屬都夢見吧?就算真的都來托夢了,那他們死的時候都是一前一後的,怎麼就堆到一起托夢了?還有葉大人,你夢見了你兒子托來的夢了嗎?」
「你——」
「葉大人,你也是在官場多年的,這些事情你不覺得可疑嗎?」慕長音冷笑道,「還請葉大人莫要被喪子之痛蒙蔽了!」
「你——」
「夠了!」風載秦厲喝道,「你先下去!」
「世子……」
「下去!」風載秦沉下了面容。
葉訊雖然不忿,可也只能退下。
「我再給兩天時間,如果兩天內你還不能將人抓了,我自己動手!」慕長音道。
風載秦道︰「你想怎麼動手?」
「殺了。」慕長音冷聲道。
風載秦看著她,「為了宗不寂,你願意手染鮮血?」
「齊王世子。」慕長音忽然譏誚,「我本來都滿手鮮血!」
風載秦目光一顫,心中鈍痛,「當日的那些話我不過是……」
「夠了!」慕長音打斷了他的傾述,「這件案子就算我們沒有牽涉其中我也不會坐視不理,宗州……這里存著我為數不多的干淨回應,我不會讓任何人玷污了這個地方,更何況如今是他主動找上了我,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宗州並不止我一股勢力在!」風載秦握緊了拳頭道。
慕長音看著他,「想說什麼就說!」
「奉國細作!」風載秦一字一字地道。
慕長音笑了,「先不說這里曾經是奉國的城池,就算奉國皇帝不在乎丟了這個城池,但是這里還是兩國交界,有奉國細作奇怪嗎?」
「長音,你真的了解宗不寂嗎?」風載秦道,「奉國的細作和他的關系,你知道嗎?」
「我知道。」慕長音面色微冷,「在楚都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想說這里的一切都是沖著他來的?陷害一事或許是,但是之前的命案,風載秦,來宗州是我提出的,而且我提出來宗州之前,這里已然開始出現命案,如何沖著他去?」
風載秦沒有再說什麼,她的知情,她的信任,她的維護,便像是一把把刀一般直直刺入他的心里,他緩緩坐了下來,甚至連抬頭去看她的臉也難以做到。
「不要試圖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慕長音仿若沒看見他的痛苦一般,「更不要讓自己變得如此的卑劣,風載秦,你是齊王世子,是臨國的天!」
「挑撥你們的感情?」風載秦倏然抬頭,眼底猩紅,「你們之間有什麼感情?你真的愛他嗎?你就這樣愛他?比當年愛我還要愛他?」
是的,當年不管她多愛他,可是從未這樣對待過宗不寂吧?
「不。」慕長音卻搖頭,「我不可能像當年愛你一樣去愛他。」
風載秦眼底頓時綻放出了光芒,可是這點光芒很快便又被絕望湮滅。
「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和當年愛你一樣去愛任何人一個人,那樣的愛太過于熱烈,太過于壓抑,她就像是一張巨網,將你我都困在里面,得不到一絲喘息!」慕長音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想再要那樣轟轟烈烈一時最後卻不得善終的愛情!我若是如當年愛你一樣去愛不寂,不但會讓我們重蹈當年的覆轍,更是對他的不公平!他是他,你是你,我愛他,與你何干?你我們的過去何干?為何我要如當年愛你一樣去愛他?」
「夠了!」風載秦怒喝道,「夠了,慕長音夠了!」
「風載秦,我不想傷害你。」慕長音緩和了語氣。
「為何不想傷害我?既然不愛了,為何就不能傷害?」
「既然不愛了,為何要傷害?」
風載秦笑的可怖,「不愛了,連傷害也不願意給嗎?慕長音,你的心竟如此的狠絕?」
「如果你要這樣認為,那就是。」慕長音道。
風載秦轉身,不再看她,雙手緊緊地扣著椅子的扶手,身子,顫抖著。
慕長音垂下了眼簾,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而方才出了屋子,便見程昱面色不善地站在那里,看那神色顯然是站了許久,慕長音眉宇又是一蹙,為她的警覺性,也為眼前這個曾經折辱過她的人。
當年程的羞辱是很烈的,而眼前這個男人的折辱卻是如水一般溫和,可往往最傷人的手段都是溫和的。
因為那會讓你連反抗的想法都無法生出。
「你就是借尸還魂的慕長音?」程昱問道。
慕長音輕笑道︰「程少將軍如果是想找妹妹討回公道的話那就找錯人了,我從未虧欠過你妹妹任何,若真的要說誰欠了誰,那是你妹妹欠了我一條命!」
她已不是當年的慕長音,沒有必要再領受他溫和的侮辱!
程昱寒了眼眸,「既然你已經心有所屬,為何還要和世子糾纏不清?」
「少將軍何時見了我糾纏不清了?」慕長音冷笑。
「如果你對世子再無感情,那就不該再出現在他的面前!」程昱怒道。
「可笑,這宗州雖然屬于臨國,但是可離臨都遠著呢,如果說要糾纏不休,是你們來跟我糾纏不休!」慕長音嗤笑。
程昱冷笑︰「之前我一直不信那借尸還魂的荒誕事情,不過現在听了你這番話卻不得不信了,你和當年一樣自私自利!」
「自私自利?」慕長音嗤笑不已,卻也沒有與他分辨,「少將軍如果這般認為好受些的話,那就是吧,不過,人哪個不自私自利的?難道少將軍千方百計地羞辱我,千方百計地成全你妹妹,就不是自私自利了?哦,對了,你是為了妹妹,為了妹妹,就算將一個不相干的人給踩到了腳底也不算什麼,更何況是我這個阻攔你妹妹得償所願的攔路虎?」
「你——」
慕長音嗤嗤笑著,沒有再和他說下去,起步離去。
這一日,注定了不平靜。
夜幕降臨之後,衙門前的百姓散了,只是宗州城卻更加的陰氣沉沉,半夜,更是安靜的讓人心里寒。
子時一過,幾道人影竄入了衙門中,直入牢房中。
幾聲悶哼之後,快速竄到了死牢前。
宗不寂睜開眼楮,目光冰寒,「誰?」
「公子!」一個黑衣人打開了牢房的門,跪在了宗不寂面前,「屬下救駕來遲,還請公子恕罪!」
「誰讓你們來的!」宗不寂怒道。
黑衣人道︰「公子,齊王世子已然現了我們的行蹤,不久也將會現公子的身份,屆時他一定不會放過公子!還請公子跟我們離開!」
「夠了!」宗不寂怒道,「我說過我……」
話還未說完便斷了。
只因一陣殺氣撲面而來。
隨後,便是兵器交擊的聲音。
「怎麼回事?!」宗不寂沉聲道。
黑衣人起身,護在了宗不寂面前,「屬下也不知道!」
「頭領,有另一撥的黑衣人來了!」另一個黑衣人快步過來稟報道,「對方下手極為狠,還請公子即可離開!」
宗不寂目光一凜。
……
與此同時,城守府中,盤腿坐在床榻上打坐的慕長音被敲門聲打斷,「誰?」
「是我,程。」門外,傳來了程平淡的聲音。
慕長音蹙眉。
「我有話跟你說,請開門!」程輕聲道,沒有恨意,平淡的宛如只是來找一個相熟的人。
慕長音心生疑竇,「我已經休息了,如果你……」
「關于城中命案一事。」程不待她說完便道,「我知道凶手是誰,也知道他為何要這麼做!」
慕長音沉默半晌,隨後起身去看了門。
門口外,程一身雪白衣裙,容顏嬌美,優高貴,「既然開門了,怎麼不請我進去?」
慕長音眉宇又蹙,打量了她須臾,「你知道凶手一事?」
「怎麼?怕我會對你不利,不敢讓我進去?」程微笑道。
慕長音看了看她,面色平靜,側身,「進來。」
程微微一笑,邁開優的步伐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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