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的城市是因為不滅的燈火,輝煌之中繁華又寂寞,那寂寞卻也是徹骨而又帶著些浮華的。月村的夏夜來得很快,天空不像現代即使到了深夜也是一片橙紅,傍晚的血色緋霞隨著日漸下沉也迅速褪去,暮色落,幕色起。
張徹看著落日西沉,霞光盡斂,再過一會,夜幕星辰就會籠罩大地,只余得淡淡的月華傾斜,稀疏幾處燈火,在朦朧夜色中裊娜飄搖,蛙鳴蟲噪卻更顯靜謐,這里的夜只見安寧不見寂寞。
不覺間,光華散盡,日已斜落下去了。
「你很喜歡黃昏呢。」夕陽殘照的緋色映得巫女紅裙愈發熾烈,褪去後,上身雪衣又在幕色中等待月光。只是那株身影始終靜靜。
「大概吧,可能是喜歡那種遲暮的感覺。生前事,身後寧。在這個時刻,一天之終,一生之盡,所有回憶皆在一霎,感慨萬千的熱烈,而又馬上將迎來永遠的安寧,萬籟俱寂。這種矛盾而又思緒萬千的暢想,我有些喜歡。」相對而言,張徹對黎明就感覺有限了,且不論那懶散性格能否堅持起床,那初生的光明也不會讓他感覺什麼希望,反而有些煩厭那背後無窮的可能和責任而只會大呼累。
大概消極悲觀處世的人,都是如此作想罷了。
只是在那個世界,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靜靜觀賞黃昏,等待黑夜的時刻了,快節奏的生活,浮躁的心靈,夜幕被燈火照亮而再不復那樣震撼的黃昏,也許都有影響吧。
「好像確實很美好呢。如果將來能在黃昏中死去,靈魂想必也能在星空中安詳地徜徉了吧。」桔梗話中隱隱透出一絲向往。
「姐姐大人,還有那邊那個,吃飯了。」橘黃的小身影蹦出了屋,輕呼了一聲,又進去了。張徹活動了下站得有些發麻的腳踝,把玩著木杖,隨巫女走回了小屋。
上午上山去後,除了看點風景也找不到什麼其它的樂子,只好待了會又下來,著實把張徹累得夠嗆。
身居古代,沒那麼多浮華的東西擾亂心靈,有更多的工夫反省自己正視心靈,相對的自然也沒那麼多的樂子。上午累壞了,食罷午飯後,張徹就誓死賴在榻上不起身了,好好睡了個午覺,巫女也拿他沒辦法,被阿楓拉走了。
不知為何,雲凌也沒有再出現打擾他,張徹雖然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也難得一個人,于是便好好地睡了一覺,臨到黃昏才醒來出去看看落日。
一日三餐是不可能都吃粥的,相對而言,巫女對肉食的料理就要差了一點,所以這一般都由阿楓經手。這里的膳食初次實用只會震撼,習慣了倒還是有些想念現代的飲食了,畢竟張徹是四川省人,他自來到這里之後別說辣椒了,除了鹽和一些類似提升口感的東西,什麼味精啊花椒啊醋啊就沒看見過。問過巫女後才知道那些提升口感和清香的東西還是她自己琢磨著弄的,張徹說的那些調味劑她也就只听說過大城市那邊有醋,其他的,想必就只有大陸那邊才可能有了。
張徹是弄得一點脾氣沒有了,吃了十幾年的辣,上癮不可謂不能和煙酒癮比較的,當即就思慮著自己去找找,反正身邊有巫女也毒不死自己,也只能試試神農嘗百草了。只是現在他還沒有實踐過,也就只能耐著性子吃,這麼些天過去了,用他自己的話說,那就是嘴巴快淡出個鳥來了。
孔子有言︰「食不言,寢不語。」可是這里的人似乎也沒听說過孔子是個什麼東西,雖說沒有現代那種在飯桌上談事吹牛之類的習慣,卻也沒禁止過。這麼些天張徹也和阿楓混得有些熟了,只是這妮子仍是對他抱有些隱隱的敵意,任他如何忽悠都不肯好好叫他名字,更別說叫他哥哥甚至歐尼醬實現他多年的夢想了。
巫女自然是靜靜吃飯的,嫻靜的姿態讓人不忍去打擾,真要說的話算是秀色可餐吧。每次張徹和阿楓扯皮的時候,她也只是微笑地看著而已,從不去干擾。
睡了一下午,張徹的精神頭很足,毫無例外,他又和阿楓扯上了。
「阿楓啊,看你這麼大了,怎麼整天還賴在你姐姐身邊啊?我知道你們這營養不好,發育可能緩慢了一點,」張徹說著,瞄了瞄阿楓胸前的平坦,又刻意地讓阿楓發現,「不過什麼事都依賴大人可不好,總是要自己獨立的啊。」
「姐姐,你看他!」十幾天的相處,阿楓早知道自己斗嘴是絕對敵不過這人的,本想不去搭理他,可這人討厭的視線實在讓人心里發悶,只好向姐姐求助,希望她能說說張徹。雖然以往的斗嘴姐姐都沒插過嘴,但是這次自己已經明確向姐姐說話了,再怎樣她也會表下態的。
殊不知這正好就中了張徹的小計謀,他瞄阿楓的那一眼故意遮掩著沒讓桔梗發現,只是表現給阿楓看而已,沒有那一眼,這話說得也沒什麼過分的。
「他說得沒什麼錯,你看,他現在說你一下,你又找上我了,可不能這麼依賴了。」巫女還是微笑淡淡,模了模小女孩的頭,說道。
「才不是呢,哼,你們都欺負我!」阿楓說著,氣哼哼地嘟著嘴,呼啦兩口把飯刨完,離開了飯桌,「今天不給你洗碗了,自己洗!」
呃……小妮子臉皮太薄了,實在不堪調戲。
張徹訕訕地夾了筷子肉,狼吞虎咽。
「你去逗她做什麼,若不是你那眼光有些無賴了,我才懶得說你。女孩子家面皮薄,就不知道讓讓。」桔梗看起來吃得很優雅,卻其實是三人中速度最快的一個,把碗放下對張徹說道。
原來你還是看見了,這女人眼神確實刁鑽。我那年頭的女生,可是什麼事都說得出來,什麼話都敢接,也難怪不習慣了。若不是看你在,剛剛甚至想說點她這年紀該發生的事,叫她不要害怕了,幸好沒說。
他心里不管如何作想,也沒接桔梗話頭,只是默默地刨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