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該是相遇後獨立相處的最後一段平靜的時間,也算是為那段生活收尾了吧。」
——多年後的張徹
五天過去了。
若是算上之前的時間,張徹來到這個村子,已經整好一個月。
黑春走後,就再也沒了動靜,仿佛真是一走了之的樣子。
那天之後,巫女端來了一碗草藥讓張徹喝後,就沒了其他的動靜。三人的生活也依舊如常,只是兩人之間那層隔膜,卻也沒有消失,只是桔梗沒有讓他歸還月石,也沒有搬出小屋。小蘿莉阿楓,那天也好像只是說了氣話而已,事後尷尬地讓張徹不要放在心上,被張徹調笑兩句又氣哼哼地走了。
日常皆為日常,若真說還有什麼反常的話,大概也不能說沒發生一些小插曲。
那是第二天的晚上。
巫女和阿楓外出了整整一天,不過飯菜倒是有余,張徹看了她們弄了這麼多天,也搞明白了怎麼弄那比天然氣麻煩得多的柴火,熱過菜來麻煩得要死,也就沒有再熱飯,而是索性就冷的吃了,午後去屋外曬太陽,肚皮也就暖暖了,夏日吃的冷飯菜,並沒那麼難以忍受。
當然這也是他為自己懶找的借口而已。
只是巫女從未有過一天未歸的情況,這次還是和阿楓一起,張徹也不由有些擔心,好不容易煩擾起了雲凌,這廝沉吟了一會卻說沒事,其自己的解釋是經過施法查看方圓十里沒有什麼能量波動,在張徹看來丫的只是閉上眼楮裝模作樣了一會。
卻也拿他沒有辦法。
張徹看著日漸偏西,暮色下沉,千百遍也看不厭的黃昏到來的時候,終是沒了那心思,正要忍不住去尋巫女時。
一道橘黃的小身影在前,紅白緩行在後,在落日余暉的光暈中沿著小徑歸來。
既然已經回來了,張徹自然不能再作出擔心她們的模樣,正好在屋外,也就一如既往作著賞夕陽的的樣子。
不過桔梗也沒和他說。
有些古怪。
不止巫女,連阿楓也沒那麼多話,沉默地吃完晚飯,阿楓徑自把碗洗了就睡下了,巫女坐在榻上閉目,一副不會多言的樣子。
以往常來看,巫女那種倒貼的熱情,必然是會把事情說清楚,然後給他為今日沒有做飯表示歉意。可是卻並沒有這麼做,雖說兩人在月石交予後是有了些隔閡,這轉變也太過突兀了些。
當然張徹是不會主動去問的,他也知道巫女應該是料到了他沒那個臉皮拉下面子主動去問她,才作出這幅樣子。
張徹側臥在床,背對巫女,有些恨恨。
夏夜的涼意依舊浸潤,帶起了那同樣冰涼的清冷話語︰「有些古怪,這兩人身上,有些淡淡的血腥味。雖然因為那女人的緣故已經極淡了,但我是元神魂靈之身,能察覺出來,看樣子是新鮮的生血,而且,沒有妖氣。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人血。」
張徹的瞳孔猛地一縮。
在那之後,張徹自然也不能刻意去提這件事,雙方都好像沒有發生過似的,只不過那天之後,巫女的外出時間明顯增加了。
無形之間,隔閡又加厚了一些。
只是還沒到無處容身的地步。
今日巫女和阿楓又雙雙外出,木屋里只剩下張徹一個人。他的傷已經徹底痊愈了,只是反而卻不想外出了。研究了一會那本符書,他還是向著村落後方的山林中行去。
每日例行的太極之後,張徹似乎捉模不定地有了那麼一種感覺,一種說不出來又十分玄妙的感覺。
接下來,就是每日例行的無名道卷修煉。
「咦?」
飄逸的霧氣在張徹的丹田之中彌漫,只是冥冥之中卻仿佛有了些規律般,有些流動的跡象。
這可有些奇怪了,在修煉道卷之後,日日苦苦修來的真氣就是那一條條的清澈水流,在經脈中運轉壯大,歸于丹田,日復一日,愈來越大之後向著極限壓縮,也就是前面一周的樣子,量變產生質變,真氣流被壓縮反而變成了飄渺如霧的存在彌漫在丹田中,此乃真元。就那麼一絲的真元霧氣,都要比之前一個丹田的真氣澈流能量來得多。
修煉成真元渺霧之後,也就算築基成功了,修煉速度又要比之前加快了不少,只是也還是像之前那樣,真元隨經脈流轉壯大又歸于丹田,雖然丹田中的真元霧氣一天天壯大濃郁,卻從未有過這樣,沒有控制而無心之間自己流轉的現象。
「小子,你運氣來了。剛剛打太極那會是有了什麼感悟吧?快想辦法控制這股流動,把它弄成漩渦形,那時候,就是下一個境界,旋照。」
听到雲凌的話語,張徹心里一沉,便將心神沉入體內。
自真元成霧的那一刻起,張徹就已經能夠內視了。
身體之中,經脈如枝葉,丹田如大缸,張徹此時看到的,就是大缸之中的一大團白茫茫又帶一點銀色的飄逸霧氣在自主流動著,每一脈有自己的流動方向,一團真元就有千百種脈絡,卻又各不干擾自行其是,看起來有些門道。
大力破巧,張徹一個念頭就是先把這些東西全部攪亂,他一個念頭就附到了最強大的那一脈,強行改變其流向,這一下一個干擾一個,互相影響,就把整個霧氣團打亂了,而這脈最大的霧氣也在吸收引領著其他的霧氣脈流,最後勢頭愈來愈大,張徹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感覺,現在要凝成氣旋鐵定失敗。
他也不急,只是任氣脈流動著,抓住一個時機就引著它撞入經脈,這一下可就翻了天,整個霧氣團全部撞了進去,張徹也感覺有些撐不住,趕忙引著它順著無名道卷的修行脈絡繞著那些經脈流動了一圈,好歹平時練功都是這些經脈,經了些鍛煉竟也勉強承受了下來,輕車熟路地回到了丹田。
這麼一圈,那些霧氣可就老實多了,張徹一念心起,真元如大江入海,自然地繞成了一個圈,慢慢演化,不斷地旋轉,變成了一個小漩渦,撕扯著經脈和天地中的游離能量壯大自己,直到張徹撤出自己的神念,也不停止。
旋照,成了!
「嘖嘖,孺子可教,十天築基,一月旋照,這速度,即使放到東荒那些大門派去,也是少有,你的確算個天才。不過可別得意,別人十歲就開始修行,你再天才,也是落後了一步。這旋照修成後,真元漩渦就會不斷吸取天地間的能量,相當于身體自動修煉,而你每日再修煉一次道卷,就是鞏固和提速了,有了這塊月石和你那太極的幫助,相信結成金丹也要不了多久。」
張徹並沒理會雲凌說的話,他才不會被這些恭維麻痹,眼下最緊要的就是應付黑春,旋照境界已成,那本符書上的一些咒術和魔痕的一些神通也能更多地使用一些了,得想辦法趕緊熟練才行。
只是現在剛剛修煉完畢,張徹感覺心神耗費極大,雖然身體十分舒適,卻仍忍不住回木屋想睡一覺。
這一覺,便到天黑。
耳邊有著柴火 啪的響聲,鼻中充盈著稻草味道。睜開眼是陳舊有些灰黑的木屋頂,側著頭是巫女靜靜閉上雙目的恬靜臉頰。
這一幕,已經持續一個月,每晚都能看到,早已印刻在心里。文字首發。
「出去做什麼了,累到現在才起來。」巫女開口,依然是恬淡的聲線。話語中有詢問的意思,卻沒有詢問的語氣。
張徹知道她的意思,「嘿嘿」訕笑兩聲。
這是月石交予後,兩人不多的對話。
起床食罷晚飯,張徹感覺睡了一下午,雖然外面已是星夜,仍忍不住出去走走。
打開柴門,卻聞巫女叫住了他。
今天的對話,好像在那之後,應該是最多的一天了。
「你已經傷愈,還拿著它干什麼。」巫女沒有睜開雙眼,卻好似一樣能看到東西,表情沒有變化,聲音卻有些輕顫。
張徹看了看手中桔梗給自己做的木杖,又嘿嘿笑了兩聲緩解尷尬︰「拿著這麼久了,不拿反倒還不習慣了。還是拿著好,這夜路得有個探路棍,也得有個打狗棒。」
說著,似乎又想起了那陣子鬧肚子還被狗追了一晚上的事情,不由臉色有些發青。
桔梗「撲哧」一聲輕笑了出來,終是睜開了雙眸,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小心一些。」
聲線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這大概,是在那之後,她第一次對自己展露笑顏吧。
張徹靠在木屋外的一株黃果樹下,借著明晃晃的月光,看著手中的木杖,眼中閃爍著復雜難明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