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我本來對生活就抱有不那麼積極的態度,所以對任何事都盡量地不去抱太大希望,凡事先想好最壞結果,所以倒也從沒被逼到絕路上過,只是這次卻被打個措手不及,呵……對你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反正你應該是那種對自己抱有絕對信心的人吧,即使事不如你願,你也會執著地去讓它如你的願。我就沒那麼大的追求咯,本打算一輩子隨意就好,湊合著過就行了…………我本來,是這樣打算的。」
……如果真那樣下去,倒也不錯,至少不用像現在這般……可是,那樣,我也不會遇見你了。
…………
「你就是這個性子,怎麼這麼倔,大事也好,小事也罷,要強也不是這樣要的,人這輩子總是會有各種無奈的事情,你這樣以後下去會吃虧的。」
「說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他只是笑笑,並未再辯解。
我啊,沉默也是爭,說話也是爭,平靜恬淡,還是爭,累,也不累,可是我這一輩子就只能這個樣子…………讓我選擇的話,還是和你這樣小爭一爭有趣一些……
…………
「大概吧,可能是喜歡那種遲暮的感覺。生前事,身後寧。在這個時刻,一天之終,一生之盡,所有回憶皆在一霎,感慨萬千的熱烈,而又馬上將迎來永遠的安寧,萬籟俱寂。這種矛盾而又思緒萬千的暢想,我有些喜歡。」
好美……那樣的情景……被自己的愛人抱在懷里,看著血色一般的黃昏,然後隨著星夜的到來,與愛人淚吻告別,靈魂化星而去,永遠繚繞守護著……真的好美……
…………
「你自己都不好好睡覺,還要管我。」
「你是怎麼知道的?」
「看阿楓那丫頭的表現就知道了,這點事還想瞞住我。」
原來你知道……還這樣逼我,你就是這個樣子最惱人……也罷,便受了你的好意,好好睡一覺吧……
…………
「我不美嗎?」
「不,你太美了,美得不像人。」
「是嗎……即使我想像人,有些事情終究沒有辦法。」
「的確沒有辦法,即使辦法很簡單,但仍然沒有辦法,你終究還是要守著那塊破石頭一輩子都不能挪窩。」
「……你真的是為它而來麼,那東西,就為了那東西……」
原來他那時是想要激我……可我卻作了錯誤的決定……也許就在我把月石給他那一刻,我們便無話可說了吧……
…………
「你已經傷愈,還拿著它干什麼。」
「拿著這麼久了,不拿反倒還不習慣了。還是拿著好,這夜路得有個探路棍,也得有個打狗棒。」
「小心一些。」
大概在那個時候,他已經知道這木杖是我監視的道具了吧……可是你為什麼還拿著,還寸步不離?……想讓我安心麼……都這個時候了,還是這樣……你……真是……
……………
妖氣?!……這是?!
他在哪里?山上?!不好!
還是要這樣做了嗎……
不要怪我……
…………
好陌生……
好陌生的眼神……
我不是故意的,要救你,只能這樣做……
…………
「不!!!」
不要!
那是你的腿啊!!
為什麼……要這樣呢……
…………
「不是我想背負,而是它自己找上門來的,如果我不去求力量,那麼要麼被它壓垮,要麼拋掉它做一個狼心狗肺之人。這些傷痛雖然慘重,卻也值得。我已經走上路了,想要回頭,哪有那麼容易。」
「放不下,月兌不開,掙不去,起不來。何必,何苦。」
「習慣了,也就不覺得了。再說,你不是一直曉得麼。」
習慣……習慣……對啊……這樣的生活,我不是早已習慣了嗎……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他呢……盡管是想要為了他好,可是既然他那樣做了選擇,就說明他認為只有那樣他才會好……那我便尊重你的決定罷……
…………
「…………哼,好了,這筆賬就算清了,老子最看不慣那副寵辱不驚的樣子了,你以為你是神麼,世事皆在預料之中?……看什麼,瞪我也沒用,你還要加固封印,身體不能動,再瞪我再親,信不信?!」
他……吻了自己?!……
沒有變……
真好,他沒有變,他還是那樣……
真好……
…………
為什麼要殺那個女孩?!
……你真的有魔性嗎?
不會允許的,我決不允許它發作,我絕不會看著你變成一個陌生的人!
…………
「那麼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戈薇,日暮戈薇。這里好像是古代呢,我在爺爺的古井里不知道怎麼就踫到那個東西,出井後就到了這里唉~……可是你把那個井弄壞了,怎麼辦呢?」
「不是這個時空嗎……」
原來……你來自未來……
……怪不得……怪不得……
…………
好濃的血腥味!
……是你,你在干什麼,你做了什麼?!
「只是幫他解月兌而已。」
「冷靜下來,不要沖動,這不像平時的你。」
……不是他殺的,這麼多人,有淡淡的妖氣……
可是剛剛那個人,分明就是他動的手……
入魔的人,有這麼冷靜嗎?
混魔逆天的魔性,究竟是怎麼回事?
…………
鬼蜘蛛死了……
是吃醋嗎……有些高興……
可是我不會放任你殺人……
…………
「你安心等我回來。」
這次勢在必行,我已經拖延幾日了,再拖下去,我……我對不起自己的心……
「給你。」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魔性便會發作,你走之後,我怕會將這塊石頭有個不妥,雲凌已經對我說過,這塊石頭有你本命的氣息,想必很是重要,對你除妖應該也有些幫助。這次出去,你還是帶著好。」
「家父希望我做每一件事都能徹頭徹尾,故名張徹。」
原來你那時就做了決定了嗎……
既然月石還給了我,也不用遵循木杖不離手的決定了嗎……所以便能……欺騙我……離開了嗎……
歲月幾何……
桔梗不知何時已緊緊擁住了那把木杖,兩行清淚漣落,滴到上面,卻沁不進去,木杖已被張徹三月的把玩表面光滑無比,所以淚滴只是隨著杖身,滑,然後落。
戈薇和阿楓也已經站到了她身後,只是阿楓靜靜看著姐姐流淚而跟著默然傷懷,戈薇不甘寂寞地拿起了桔梗不覺間掉在地上的張徹的手機。
「漢語啊……別小看我,雖然我是大和族,成績也一直上不去,但是早就普及的漢語我可還是有信心的。」
說著便手指一陣滑動。
「哇……好多小說……還有漫畫唉……可是好多我們那里都沒听說過,不應該啊,大陸和島上的信息同步率向來很高啊,而且漫畫高產地都是我們那里,這些看起來很有名的漫畫怎麼從來沒听說過……」
桔梗只是閉目靜靜抱著木杖,無知無覺。
「噯?這是什麼?犬夜叉……?這不是那個白發男孩子的名字嗎?為什麼會有這種漫畫?」戈薇驚道。
巫女驀然睜開雙目。
「哎!別搶啊!」戈薇無奈地看著桔梗,也不好去爭,只能在一旁看著。
晝歸夜至,夜歸晝至。
不知何時,戈薇已經走了,阿楓來來回回幾次,地上放著未動的餐食。
巫女不眠不休,原本就已經奔波一日歸來,又如此耗神,任阿楓如何勸說也不進食更不休息,只關注著手機屏幕的眼神愈發明亮,臉上神情卻有些怪異。
幾塊備用電池已經被替換完畢,即是還剩下的僅有的電池也只剩下了兩格電。
只是好像已經不需要了。
巫女關掉手機,取下了電池,臉色恢復了平靜。
這是他的東西,保存了他的回憶,不能妄自用光。
然後她拿起了木杖,看看天。
天邊微微有一絲曛紅,星色黯淡,晨曦將至。
「什麼入魔,什麼妄殺……」桔梗緊緊握住了手機,已經干澀的雙眸再次被眼淚浸潤,「原來……你一直沒變……」
太陽露出了小半個臉,旭日東升,萬物復蘇,仿佛剛剛睡醒般,林中萌動著生命的脈率。
「你以為,這樣就救了我的命麼……你以為,你欠我的,就這樣便能還得清麼?……」巫女帶著淚,臉上卻浮起了微笑。
微風拂過,已經被燒成焦炭又被淋濕的樹枝紛紛下落吹開,落入泥土里,化為最肥沃的養料。
那些焦炭落開後,兩株樹的根部相連處顯現出來,兩株株鮮女敕的幼枝從兩株樹根連結處蔓延交纏而出,正羞澀而勇敢地迎著第一次見面的陽光舒展。
「雙枝並為春,歲歲作年少。」桔梗恍然地對著兩株樹行禮,臉上洋溢著從未如此明朗恬靜過的微笑。
只有真正熱鬧過的,才是恬靜。
三日後,極東之巫女出離月村,北行而去。
——————————全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