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元嬰的異樣,走上這條路,便是舉世皆敵的地步,沒有人會理解你行為的意義,沒有人會試圖去了解你真實的內心。」
「即便世界對你而言都是陌生人,那也比都是敵人要好很多。」
「我出生便是世界的敵人,我沒有選擇的余地,但是你有。」
雲凌一口氣連說三段話,張徹都沒有插嘴。
他看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與退避,或許有那麼一絲猶豫,但都淹沒在堅韌與不甘中。
「不,你錯了,我也沒有選擇的余地。」
雲凌沉默了,他之前一直未對他說起此事,即便是要奪舍借用他身十年的時候。
他有很多走上此道的痛苦,一個人默默忍受過來,如果要走上這條道路,必然要經歷此些。
然而當張徹說出這句話,他便沒有再說下去的理由了。一心同體的他,已經在吳解與之交談的時候知道張徹來自何地的他,自然知道,這個‘我也沒有選擇的余地’是建立在什麼前提下說出來的語句。
不是沒有選擇的余地,而是從未將那種可能性考慮進去過。
「但是你曾對她承諾過,也許有一日,心累了,你就會回去……但是走上了這條路,結局不會存在回去,只有死于途道。」
「我已經給一個女人許下虛假的承諾,在此之上再加一個,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張徹的神色看不出內疚的坦然。
「人們會將你視為得而誅之的惡魔,即便是稚童、病婦、老弱,也會毫無理由地把你恨之入骨,拿起身邊一切能造成傷害的東西,鋤頭,石塊兒,瓷碗,壇子,朝你擲過來。」
雲凌聲線低沉,語調平靜而坦然,絲毫不似經歷過這些一樣,然而那份篤定與沉靜,又讓人對其話語的真實性不容置疑。
「或許你現在只是為了在對方接下來勢必那鋪天蓋地的通緝與搜尋中活下來,以更快的速度達成目標,但是達到目標之後呢?那之後的事情,如何處理。」
「心的扭曲,是不可逆的,即便到時候你自廢功法,也許都沒有用。我記得在極東我讓你殺妖以礪心時,你曾說過如果真正強大起來卻違背了本心,那到時候能否給父母一個仍然溫暖的懷抱,我沒有父母,所以我無言以對。但你現在所為,豈非違背初心?」
張徹仍然沒有說話。
他看著茫茫山野,滄瀾與蒼嵐,良久,久到眼里最後的猶豫都消失不見。
「我早有覺悟。」
……
春陽淡暖,茸茸癢癢,明媚到連天都不再那麼蔚藍澄澈,更添上了一絲讓人心中舒服的明艷。
新柳抽女敕,亮水泛波,輕風拂來如情人的手,吹動起女敕綠的新枝如發裊舞。河沙受了一冬嚴凍,包容地納了那些枯黃皺丑的落葉,化為最甘甜的沃澤,在淡淡陽光下輕輕反射著自己帶些潤意的色澤,鑽出些尖尖女敕女敕的草端,一茬茬如男性新生的發青胡子,然而沒有那麼硬,又似男孩兒方長的絨須,然而沒有那麼長。
孩童歡樂地嬉戲,扮鬼、繞圈、擷花、掰石、尋蟹。
年年陌上生春草,日日樓中到斜陽。
水彼柳岸,沉靜如幽蘭的娉婷巫女靜靜站在旁邊,已經初有了些少女裊娜身段的豆蔻般明艷橘衣女孩明心屏氣,眸箭一指,新女敕如柳眉輕挑起,與弓弦同一弧度,專注如昔。
「咦?」
巫女輕蹙起眉,眸若秋水泛漪。
「咻!」
被牽動心神的楓不慎射出那一箭,帶著凌厲鋒勁的長箭直破天際,她卻凝眸看向姐姐。文字首發。
「沒什麼,只是……稍有些不怎麼舒服的感覺。」
巫女蹙起的眉猶如畫裁,翦水雙瞳似想讓她安心地稍含。
楓低頭想了想,閉目凝思一會兒,方才輕啟唇道︰「村中無事,犬夜叉他們好像也很好的樣子,這樣的話……是張哥哥嗎?」
巫女輕輕點了點頭。
橘衣明媚如春的她皺起了眉頭,眸光余處,掃到了左腕上與皓白的膚色輝映的精美銀表。
「當時我便看出來,你張哥哥意志極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因此對力量的執著,也超乎常人可比。且性子外表恬淡,實則剛烈無比,尋常還好,真到了些緊要關頭,很容易就走了極端。之前那魔魂尚居心不良時,他便用僅有的些真元在身體各處埋設好了暗手,一旦真有了些什麼,那便是存了心的要一死兩命。」
「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但以他的性子,想來雖然一途盡量會避免麻煩,卻也不是遭了委屈任勞任怨那類。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將他逼到了那種地步……」
巫女眸子幽靜如深邃潭水,空靈而沉靜。
楓轉身便回,持弓再立,弓如滿月。
凝眸豎眉。
「我會再努力,姐姐。」
聲線如拉弓素手般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