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長長長長至故里,是人走不完的詩句。
羈旅于途的人很多,在通訊與交通都不發達的古代,絕非張徹一個。
而有那分極深的念鄉安寧如張徹一般的人,也絕不在多數。
心有壯志豁達天下的人,與狹隘孤僻極注一途的人,誰能爆發出來的能量比較大?
事實很多時候都會給出答案。
白晨看向那靈韻十足的若嬰兒般的存在,明明好似靈藥自生神智的絕品,他心中卻隱隱生出些不安。
「啊!白師兄……」
弟子群中傳出聲驚呼,只見那圍聚的外人中,終是有一個經不住這近在眼前的靈物誘惑,即便軒雷一門的人就在眼前,他也沖出了人群。
不過,那人倒也不是平白如此,想必自己這一沖出,人群中也有與自己抱著同樣想法的人貪婪出擊,到時候情勢一亂,自己未必就是那第一個倒霉的。
如他所料,軒雷弟子驚呼之下,其余人也很快反應過來,接連沖出,甚至其中有些人的速度,後來居上超越了他。
白晨淡淡一揮手,阻止了群情憤慨的弟子們,面色有些凝重,看著那些紅了眼的人接連沖了上去。
悍不畏死。
那靈嬰般的存在似有所覺,卻沒有立即逃竄,反而是緩緩回過了頭來。
白晨的面色,終于開始變黑起來。
那嬰兒眉目清晰,撫平的眉宇毫無褶皺,一片平靜。
那舉手投足間皆有道韻的嬉戲,也平復下來,負于背後。
不顧四下急速奔來眼紅的眾人。
昂首望天。
「何謂魔?」
蒼涼的聲音回響在天地之間。
隨著這一聲淡淡的問聲。
一股吸力猛地爆發出來,凝滯了方圓百丈的空間,正在抽芽的新樹,微風帶起的塵埃,都瞬間停滯了那麼一剎那。
隨即,猛向那漩渦的中心,如被撕扯一般,盡數涌去!
那些眼紅的追逐人群,最近的人已距那靈嬰不足十米,此刻駭然停下!
不過數息。
方圓百丈,地荒木枯,獸死沙揚,再無一絲靈氣波動。
「悟天地靈機,合一得道,而為仙,奪天地靈機,破而成道,而為魔?」
「同樣都是掠奪,不過取諸多少。得身悟道,以力證道,破道自成,皆是一途。」
先前那聲音再次響起,卻是帶著些淡淡的嘲諷與苦澀。
「心之惡者,是為魔。」
「我自是我不為魔,誰謂我魔?!」
「以此經歧路,行路難,終失初心。扭曲畸變而不自知亦不可自制,難緣其本。」
帶著些蒼涼的聲音不斷回想于天地之間,眾人面面相覷,皆不知其源自何方。
白晨的臉已經徹底沉了下來,靈覺敏銳如他,自然是知道,這一方天地,都已經被人掌控,此時若再想出去,便將如地上那些荒地枯草一般,再無生機。
「既為魔,自行魔事。」
到此時,那聲音,已經徹底淡了下來。
而天上原本氤氳濃郁的異象,此時徹底晦暗了下來,帶著讓人心悸的氣息。
「兌罡霆!」
白晨一出手便是八門雷法自己掌握最為精熟,也是威力僅次于乾坤兩雷的雷法,沒有奇遇,他便將這一已經足以傲視周遭眾門的法門修至極盡,甚至于此一法,已經超越了那已經元嬰的大師兄。
軒雷門眾人,見那一道雷霆霹靂驟然成型,帶著足以敗退同等級高手的兌卦雷法,皆紛紛出手,同施此訣,力有大小,卻都融于那一道之中,讓那一道雷雲霹靂,愈發沉悶可怕,甚至,已經超越了元嬰。
「兌罡霆。」
那聲音輕咦一聲,似有些淡淡的訝異,隨即也吐出這個字眼,微諷之意毫不掩飾。
驟然的速度,比白晨還要來得猝不及防。
在他猛然擴大的瞳孔中,除了那比自己以之為傲的兌罡霆來得更加純正只是帶著絲絲黑氣的雷霆,還閃爍過許多東西。
傳承白家的理想。
發揚白家的宏願。
以及,那顆充滿不甘的心。
明明,已經近在眼前……
盡皆淹沒在無盡的雷光中。
……
突然發生的異變與奇景,讓離胤與洛嬰都是謹慎了許多,至于隙空幻,更是緊張得瑟縮在一旁,蜷起來的粉尾,微顫得讓人心憐。
「下帆,減速!」
水手們接到命令,從被驚呆的狀態回過神來,帶著滿頭的大汗,微微帶著顫的雙手,竭力重復著原本千錘百煉過的動作。
目中滿是震撼。
「既然已到東荒,那我也不叨擾了,再見啦兩位姐姐~」
洛嬰忽嫣然一笑,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幽光一閃,便馳下海面,突行瞬進。
「大人,大人,帶上我啊!!嗚……大人!!」
這才反應過來的空幻,粉紅的狐耳顫動兩下,急得在原地蹦了兩下,無奈又叫不回洛嬰,聲中已有哭腔。
離胤眯了眯眼楮,冷靜吩咐道︰「破浪艦目標太大,你們沿岸另尋靠處,然後,想回極東或是如何,皆由你們自己決定了。」
躍下船舷,竟也是化作一道流光,平行海岸馳去。
洛嬰感覺到了身後緊追不舍那道幽紫光芒,嘴角微微翹起,忽地一斂遁光,貼岸開始靠近那萬道劍光紛飛之地。
愈發靠近之後,那縱橫的劍氣間的凌厲與鋒芒,也更是讓人心寒。
「哈哈!禿老二,你都快要出竅的修為了,還好意思來跟小輩們搶這機緣,不嫌臊得慌嗎?有這時間,還不如接下流夙殿下的通緝令,去取那元嬰小子的項上人頭領賞,不比這虛無縹緲的機緣,來得可靠得多?」
「劉癩子你少廢話,你不也是元嬰後期的修為?這話,別人都可說得,便是你說不得!」
「諸位前輩,皆打著驅除我們便能獨佔機緣的想法,是不是太過霸道了?這殤之機緣,皆是有緣者便可居之,你們這等做法,想來那演算正確的前輩,也是不願看到的,若下次不再將推算結果公布,你們豈不是為了一時之利,竭後益之源?」
「小輩,休要廢話,這等地方機緣,豈有你等發言的余地?」
「林兄不必與他們多言,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幫多了我們幾十年經驗的老狗,究竟有什麼資本如此霸道!」
……
鋒芒肆意,劍意迫海的那磅礡爭斗,卻絲毫沒有掩飾住仿若天際,而淺行雲間若水的,那一道白衣倒躺,白馬緩步的傾世身影!
洛嬰瞪大了眼楮,看著那散發著奇異波動,倒躺在溫順白馬上,一身白衣如雪,右手垂下輕輕被晃帶其拿著的酒壺,腰間掛著一簫一扇,翠碧與黑骨交錯晃蕩,睡顏輕皺眉頭,黑發隨散輕揚,悠然而隨意的男子。
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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