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葉傾瀾上前兩步擋住小林良也的去路，正色道︰「先生，你應該向我的朋友道歉。」這次她用的英文。
人高馬大的男人歪著頭打量了她幾十秒，眼神漸漸起了變化。他嘟囔了一句葉傾瀾听不懂的日語。掉頭跟旁邊一個跟班模樣的小個子男人低語了幾句，小個子男人當即從文件包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葉傾瀾。
「這是我的電話，今晚2點以前，你來我住的賓館，咱們單獨聊一聊——」小林良也說完，又瞄了葉傾瀾一眼，神情頗為輕佻，「記住，2點之前，過時作廢！」
小林良也的英文帶著濃重的口音，但葉傾瀾她們還是大體听懂了。李納真見好友受辱，顧不得依然疼痛的肩膀，一個箭步沖上去劈手搶下小個子男人手中的名片，狠狠扔在地上用力踩上幾腳。
「人渣！」她用英文大聲罵。
小林良也目光頓時一凜︰「你罵我？！」
身高190以上的小林良也足足比李納真高了一頭多，但她毫不示弱地昂著頭怒視他︰「罵的就是你！xx養的！我呸！」
「你再罵一句試試！」小林良也怒了，伸出巨大的手掌抓住李納真揮舞的胳膊。李納真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梗著脖子，寸步不讓。
這時，突然有人厲喝一聲︰「住手！」
身穿中國游泳隊隊服的秦季出現在前方的走廊上，他看了看葉傾瀾和李納真，確認她們沒有受到傷害之後鄙夷地瞥了日本人一眼︰「小林良也，你只會欺負女人麼？」
小林良也聞聲松開李納真，看向幾米外的秦季︰「原來是你，怎麼？這是你的女人？或者——，兩個都是？」他眯了眯眼，無比輕蔑地扯了下嘴角。
李納真火大了︰「小林良也，你以為世人都和你一樣無恥下流嗎？」
小林良也揚起下巴哈哈大笑，看他張狂的模樣，仿佛把全世界都踩在腳下。「中國女人，越南女人，泰國女人，還不是一個樣兒？！只要出的錢足夠多，你要她們多‘下流’，她們就有多‘下流’！裝什麼裝啊？！」
「好啊，我現在就讓你瞧瞧，我們中國女人到底有多‘下流’！」
「砰」！
李納真猛地出手打向小林良也的左頰，後者毫無防備之下被她一拳命中，雖然力道不大，但對小林良也而言卻是奇恥大辱。暴怒下他全力向李納真揮出一掌。
「納真！」葉傾瀾忍不住叫出聲。
幸好小林良也的巨掌在中途被秦季攔截，秦季一面用力抓住小林，一面沖李納真遞了個眼色，示意「你先退後」。
李納真也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莽撞，依言退了半步，目光仍然不甘地瞪視著小林良也。秦季朝小林良也挑釁般地露齒一笑︰「像你這種，只能靠花錢買女人的男人真是丟盡我們男人的臉！居然還不知羞恥到處炫耀！」
「你！找死！xxxx！」小林良也用力甩開秦季鉗著他右臂的手，用日語罵了句髒話。
李納真退到葉傾瀾旁邊，擔憂地看了看小林良也眼中無法遏制的怒火，以及他手下蠢蠢欲動的十幾個保鏢。「不妙啊，傾瀾，他們會不會打起來？秦季寡不敵眾，咱們去叫救兵吧？」李納真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下的局勢對己方十分不利。
秦季當然也看到了那群隨時準備包抄他的保鏢，但他仍沖小林點了點下巴，一臉無畏︰「怎麼，仗著自己狗腿多是吧？」
葉傾瀾拍拍李納真緊張交握的雙手，低聲交代她︰「前面右拐就是運動員休息室，你先去那里避一避。如果等下這里真有什麼狀況，你馬上叫人來。」
說完她不動聲色地推開擋道的保鏢，穩步走到小林良也面前，抬頭直視他︰「小林先生，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怒容滿面的日本人眼里閃過一絲驚詫︰「不想挨揍的話就滾一邊去！」
「你打算動手嗎？」葉傾瀾無視對方的劍拔弩張，平靜地問。
小林良也張了張嘴，不等他回答，葉傾瀾繼續說︰「中國最熱門的論壇上有一個打賭的帖子，有關你和秦季今晚的比賽。有兩個選項，第一個選項認為，你害怕亞洲泳王的地位被秦季取代，所以今晚你必須贏，哪怕采取卑鄙的手段。這種事體壇早有先例，想必你也知道，格拉芙的粉絲刺傷了塞拉斯，格拉芙才得以保住網壇女皇的地位……」
「胡說八道！秦季算什麼東西，也配挑戰我？！」小林良也怒聲打斷她。一旁的秦季嗤笑道︰「怎麼？你怕了嗎？」
「第二個選項認為，小林良也會公平比賽，雖然我們中國人不喜歡日本人，但必須承認，日本是尊重體育道德，有原則的民族。論壇上絕大多數網友選擇了第二個選項，包括我在內。」
說完這些話，葉傾瀾半仰起頭，認真地看著小林良也︰「現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是否應該改選第一個選項？10:1的賠率，雖然賭的是論壇幣。」
她抬手指指十幾個高大健碩的保鏢︰「秦季很會打架，但我相信只要你們十幾個人一起上，卸他一條胳膊，斷他幾根肋骨，不過是幾分鐘的事。別說今晚的比賽了，他這一輩子恐怕都沒辦法再參加比賽。輕輕松松就可以保證你的王者地位牢不可破，如何，值不值得試一下？」
兩人站在原地，對視良久，小林良也臉色變了幾變，胸口不斷地起伏著。靜立在他面前的年輕女子卻始終保持鎮定自若，明淨的雙眼好似寧靜無波卻又深不可測的潭水。
小林良也並不笨，自然看得出這是對方的激將法，他也確實想教訓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季，但這個女人的話提醒了他，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外面全是記者，現在動手，待會的比賽即使自己贏了也會落人話柄。何況，這里畢竟是中國人的地盤。
想到這里，小林良也渾身蓄勢待發的肌肉松弛下來，他招招手，十幾個保鏢和隨從跟在他身後向另一側走去。李納真頓時長出了口氣。
走出沒幾米，他忽地收住腳步，回頭盛氣凌人地斜睨秦季︰「這筆賬我先記下，想贏我？等下輩子吧！」說完，小林又深深地盯視了葉傾瀾幾秒鐘，那眼神蘊含的不明意圖讓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這位日本的自由泳王子什麼也沒說，徑直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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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4x100米混合泳接力前三名的爭奪十分激烈，中國隊和日本隊實力相近，韓國隊也表現不俗。最後，中國隊憑借秦季的出色發揮以及其他隊員的奮力拼搏，終于以微弱的優勢戰勝日本隊奪得冠軍，韓國隊第三。
「400米自由泳什麼時候開始啊？」李納真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葉傾瀾說︰「頒完獎應該就開始了。」
此時場地中心正在進行女子4x100米自由泳接力的頒獎儀式，這個項目中國女隊在亞洲一枝獨秀，這次也毫無意外技壓群芳。觀眾們的關注焦點早已轉移到本次亞錦賽的最後一個項目上面——男子400米自由泳。連體育頻道的兩位主播也不例外。
簡短介紹了女子接力的頒獎儀式之後，女主播姚薇用愉快的聲調告訴各位觀眾，他們很榮幸地請到了中國游泳隊總教練吳昇和他們一起觀看並點評比賽。
「吳指導，接下來的男子400米自由泳是本次比賽的最後一個項目，可能也是大家最關心的一個項目。能不能請您給廣大觀眾介紹一下運動員的情況？」
葉傾瀾他們循聲望去，姚薇的身旁坐著一位年過五旬兩鬢霜白的男人。他清了清喉嚨，用略帶江浙口音的普通話介紹說︰「男子400米自由泳的世界紀錄保持者日本名將小林良也，我想各位觀眾都很熟悉了。他在前兩天剛剛打破了1500米世界紀錄，成為壟斷400米，800米和1500米三項記錄的中長距離自由泳之王。可以說小林良也在400米這個項目上還是很有優勢的。」
「我國有三名選手︰秦季，蔡沖和李建東，進入今晚的決賽，吳指導，可不可以說這將是一場游泳池里的‘三英戰呂布’呢？」
吳總教練聞言笑起來︰「呵呵，也可以這麼說。蔡沖可能大家比較熟悉，他是一名老將，基本功扎實，大賽經驗豐富。這次他的目標是力保一面獎牌。李建東今年只有18歲，是名新秀，進步很快，不過他在實力上和小林良也這樣的名將存在差距。主要是來學習的。」
姚薇忍不住問︰「那秦季呢？吳指導，以您對他的了解，今晚他有沒有可能擊敗小林良也？」
「競技體育的魅力就在于萬事皆有可能。今晚秦季有沒有機會，要看他的臨場發揮，也要看小林良也能不能游出自己的最好水平。」
「吳指導，您能不能先跟觀眾介紹一下秦季的特點？」
吳昇說︰「這幾天秦季的名字想必大家都听過很多遍了，他是一位全能型選手，200米蝶泳是他的主項，但在混合泳和自由泳方面的實力也非常強。他進入國家隊時間不長，同時還是一名e大的在讀學生，所以，跟其他隊員比起來，秦季的訓練時間是比較短的。但這個小隊員悟性很高，成績提高非常快，幾乎可以說是一天一個樣兒，一周一個突破。」
姚薇笑著插話︰「秦季的教練孫國治孫指導說，秦季是幾十年才出一個的所謂天才，是這樣嗎？」
吳昇肯定地點點頭︰「可以這麼說，秦季無論身材，速度，耐力，爆發力，還有在水里的感覺悟性都非常突出，確實是一名天賦型選手。」
姚薇提出個疑問︰「經過這麼多天的比賽，我發現一個問題，不曉得觀眾們有沒有注意到。我發現秦季的體型跟其他游泳運動員相比，似乎肌肉線條更為明顯一些，怎麼說呢，也就是說，他看起來更瘦一些，也更結實一些。吳指導，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其實熟悉游泳的觀眾都知道，一般而言，游泳最理想的身材是肌肉線條非常平滑的那種，也就是俗稱的‘流線型’，阻力比較小。像秦季這樣的身材，在游泳運動員里屬于‘**型’，因為肌肉密度較大，入水後會往下沉。但是，你也知道凡事都有例外。」
提到得意門生，吳昇眼中不禁流露出自豪︰「秦季就是個特例，他水感非常好，而且技術動作很獨道，他能夠找到一種克服自身重力的有效劃水方法，所以取得了大家有目共睹的好成績。」
「不過，秦季這種身材往往最受女孩子青睞呢！」姚薇開起了玩笑。
幾句閑話之後，姚薇又問到秦季的體能問題︰「一個小時前秦季剛剛結束了混合接力的比賽，在體能上肯定有些吃虧。吳指導，接下來的400米比賽，教練組對他有什麼戰術上的安排？」
「因為小林良也是一個中長距離選手，耐力更為突出，秦季和他相比，爆發力更好一些，但體力上就像你所說的，有點吃虧。待會的比賽，我們主要看前300米秦季能不能和小林良也拉開距離，然後爭取把領先優勢保持到最後。如果甩不開，結果恐怕……」
「好的，那等下我們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前300米，一起給秦季加油！」
在姚薇進行現場采訪的同時，頒獎儀式結束，參加男子400米自由泳的八位運動員在禮儀小姐的引領下列隊進入比賽場地，可能因為是最後一個項目的緣故，運動員和教練員以及場館工作人員都顯得格外專注。
一名身穿紅白相間運動衣，頭戴同色泳帽的運動員與秦季擦肩而過時重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雖然泳鏡遮住了他的小半張臉，但葉傾瀾和李納真還是立刻認了出來。
「靠，這個混蛋！」手拿望遠鏡的李納真恨恨地罵了一句。
「那不是小林良也嗎？」坐在葉傾瀾另一側的歐陽涵並不知曉他們先前在運動員更衣室前和小林良也發生沖突的事，但他也看得出來，小林良也和秦季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這並非兩人第一次同場競技，這樣強烈的對峙情緒卻還是第一次出現。場上的觀眾也似乎被這種情緒感染，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小林良也撞人之後並不回頭，大搖大擺向4號泳道走去，秦季臉上仍帶著他一貫的「天塌下來也當棉被蓋」式的笑容，輕描淡寫地聳了聳肩。
體育頻道的解說員陳鳴刻意忽略了賽場上剛才發生的「不和諧」的一幕，開始介紹參賽選手的情況和他們所在的泳道︰「泳池中間第4泳道的是日本選手小林良也，22歲，身高193公分，他是400米，800米，1500米自由泳世界紀錄的保持者。站在第5泳道的是我國選手秦季，今年19歲，身高189公分，他剛剛創造了200米蝶泳世界紀錄。第3泳道是我國老將蔡沖，26歲，去年洛杉磯世錦賽400米自由泳第4名。第8泳道還有一名我國選手李建東，他是一名18歲的年輕小將，預賽成績排在第八位，幸運地進入了今晚的決賽……」
運動員就位後比賽開始。八位運動員的出發反應時間相差無幾，入水後，有「核潛艇」之稱的秦季果然不負重望，浮出水面後便處于領先位置。他劃水非常有力，速度很快加了起來，游到50米轉身之後，已領先排在第2位的蔡沖至少一個身位。小林良也則游得很穩健，緊跟在另一名日本選手後面暫居第4。
解說員陳鳴繼續介紹︰「熟悉游泳的觀眾朋友都知道，400米自由泳是一項既考驗耐力又考驗速度的項目，沿50米標準泳池游4個來回，過程中如何分配體力是個難題。具體情況需要根據各人的身體條件以及技術特點具體分析。正如吳指導剛才給大家介紹的，耐力型選手比如小林良也，會選擇前半程勻速游，後半程爆發的方式，而爆發力更為突出的我國小將秦季，則會采取先發制人的做法，爭取在前半程打亂對手的節奏甚至拖垮對手。從目前比賽情況看，秦季堅決地貫徹了教練組的戰術安排，前50米他就已經比世界紀錄快了0.1秒……」
說話間，秦季已經游完150米，此時他一馬當先，遙遙領先其他運動員至少15米的距離，象征世界紀錄的紅線也被他遠遠甩在身後。觀眾看到這麼明顯的領先優勢越發亢奮，看台上鑼鼓齊鳴喊聲如雷，特別是一些年輕的女觀眾拼命揮動手中的國旗，歇斯底里地喊叫秦季的名字。
直播台上的陳鳴也很激動，「看來今晚秦季是卯足了勁，一定要和小林一爭高下！」
姚薇高興地附和道︰「是啊，我們還一直擔心他會不會出現體能問題，沒想到他這麼神勇！太好了！」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游泳隊總教練吳昇的表情和群情激昂的觀眾們迥然不同，他一邊不停地看著手中的秒表，一邊喃喃自語，神情十分凝重。「不對……太快了……太快了……不應該啊……」
姚薇聞言抬頭問他︰「吳指導，有什麼不對的嗎？」吳昇只是搖頭，無暇回答她的問題，眉頭卻皺得越發緊了。
200米，250米，秦季的領先優勢還在繼續擴大。前半程不顯山露水的小林良也開始發力，他明顯加快了打水的節奏，排名很快上升至第2位，蔡沖則落到第4。
「不好！」一直緊張關注比賽的歐陽涵突然輕喊出聲。
這時即便對游泳比賽不甚了解的葉傾瀾和李納真也看出問題來了，第5泳道的秦季雖然仍在用力劃水，但他的節奏卻顯得有一點凌亂，換氣的次數有所增加，劃水的效果也不如前半程了。經驗老道的小林良也自然不會錯失良機，他抖擻精神再次提高了速度。兩人之間的距離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劃水在不斷地縮短！
歐陽涵面露憂色︰「季前半程發力太過，恐怕……現在到達體能極限了！」
局勢急轉直下，300米轉身之後，小林良也首次超過秦季，排到了第1位。前一刻人聲鼎沸的觀眾席頓時因為這一戲劇性的轉折變得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