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遠智集團休閑社區的設計方案，經過設計組多次的集體討論，又經過反復修改，葉傾瀾終于交出了一份讓自己滿意的答卷。
此時，她手拿激光筆，站在遠智會議室的前方，將投影在白色屏幕上的三維立體模擬圖正式展示給與會人員。這次會議不但原雲智和成東訶雙雙出席，在座的還有遠智的幾位資深董事。
很少穿正裝的成東訶今天罕見地穿上西裝並打了領帶，他以一種閑適的姿態靠在椅背上，注視著自己的得意門生自信從容、有條不紊地講解設計圖中各部分的功能以及構想。她說話的時候帶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自然而然吸引住全場人的注意力。
老實說，當初把這個案子交給葉傾瀾時，成東訶心中不是沒有疑慮的，畢竟這是葉傾瀾頭一次獨立負責一個項目，而且還是一個頗具規模的大項目。然而事實證明，她不僅沒有讓他失望，甚至比他想象的完成得更為出色。
葉傾瀾的設計新穎大膽時尚，既保留了現代風格簡潔實用的特質，又通過加入浮雕，水池，弧形立柱等裝飾元素，彌補了現代建築過于冷硬呆板的缺點。除了沿用和遠智主建築群相似的白灰黑為主色調，她巧妙地融入深深淺淺的各種綠色作為調劑，使得整體效果一下子明快溫暖起來，洋溢著年輕蓬勃的氣氛。尤其幼兒園部分的設計，很有幾分北歐童話的味道，卻又和周圍的建築物有機融合在一起。
而且她合理利用了原有的地形特點，加上樹木苗圃與河流，將休閑社區與周圍的環境巧妙地分割開來，獲得了一種鬧中取靜的效果。
一條人工河蜿蜒地貫穿整個社區，葉傾瀾解釋說，她的靈感來自遠智的logo——形如飛鳥展翼的字母w，如果從空中俯視的話，這條人工河的形狀恰恰就像遠智的logo。
得益于經過歐陽涵改進的軟件的強大功能，葉傾瀾逼真地模擬了一天二十四小時光線變化的情況下，社區建築群的不同視覺效果。從日出到日落，再到夜景，她的演示給與會人員留下了深刻印象。
最後，葉傾瀾總結道︰「綠色，象征著生命和希望，這也是我們選定的設計主題。這個社區是都市中的一片綠洲，它孕育著希望和生機，它是遠智人休養生息，培育下一代的地方，也是遠智人自我充實，自我成長的地方……」
葉傾瀾的presentation毫無意外地受到了大家的高度評價。然而，當談到預算問題時，幾位董事臉上的笑容立馬不見了。
肖董率先提出異議︰「這個設計方案雖然好，但造價也未免太高了。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要花這麼多錢建這樣一個社區呢？咱們原有的生活設施跟其他公司比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員工到這里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度假的！」其他幾個董事也跟著附和起來。
面對董事們的齊聲質疑，原雲智只是微微一笑，轉頭對身旁的原容與說︰「原特助，既然這個案子是你負責的，就由你來給大家解釋一下吧。」
被點名的原容與從容不迫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目光不緊不慢在各位董事的臉上一一掃過。
「肖董，陳董，張董，劉董，你們不僅是我的長輩，也是遠智的長輩，你們都是遠智最早期的成員，可以說你們是眼看著遠智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一點點成長起來的。在這里我想請教你們一個問題，你們是希望看到遠智繼續成長壯大，世代傳承下去，還是再輝煌個幾年，就後繼乏力了呢？」
「這還用問嗎！」肖董眼神一厲，氣咻咻地瞪向他。
原容與笑眯眯地看向他︰「那麼，依肖董看來，遠智成功的秘訣是什麼？」
「當然是勤奮，努力，上下一心……」
「勤奮，努力，上下一心，這些都是成功的因素，但卻不是最關鍵的因素。」原容與態度溫和地打斷他，「遠智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最關鍵的一點是我們抓住了先機。在同行業中遠智是最先起步的，不僅如此，在每次遇到重大機遇時，遠智總能先人一步，等別人再進入這個領域，我們已經穩固了自己的地位。」
他頓了頓，說出結論︰「同樣道理，遠智想要長遠立于不敗之地，就必須永遠走在別人的前頭，做旁人不敢做的事。反之，如果安于現狀因循守舊，不進則退，被人家趕超的日子想必不會太遠。」
肖董皺眉道︰「原特助，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懂，可這跟建造這個什麼社區有什麼關系？」
「肖董，你先別著急。」原容與唇角微揚，似是成竹在胸，「一個國家的發展取決于兩個要素，一是自然資源，二是人的資源，人的資源又包括人力資源和人才資源，咱們國家近幾十年來的快速發展，究其根本，得益于充沛的人力資源。換句話說，我們今天所積累的財富，是億萬中國人在生產線上夜以繼日辛苦勞作積攢起來的。很多人在問，為什麼我們中國人勤勞卻不富裕，為什麼發達國家的人民可以享受悠閑安逸的生活？答案很簡單，因為利潤中的絕大部分被發達國家的企業拿走了，我們的工人辛辛苦苦做一百雙鞋子所獲得的利潤，也許還比不上發達國家生產一個芯片的利潤。」
「為什麼會這樣？」他凝重的視線再度掃過在座的眾人，然後自問自答道，「因為他們掌握著最尖端的技術和最優秀的人才，就等于掌握了話語權，他們制定規則，保證自己穩穩地居于食物鏈的最頂端。遠智雖然在國內同行業中處于領先位置，可在國際上，我們仍然扮演著追隨者的角色。」
「要想改變這個現狀，我們需要人才，而且是大量的優秀的人才！人多力量大，埋頭苦干傻干的時代已經快要過去了，現代商業競爭，是爭奪人才的戰場，誰掌握了人才，誰就掌握了先機，佔據了主動。然而，我們國家所缺乏的恰恰就是第一流的人才。」
說到這里，原容與的神情變得有些許的沉重，「每年我們都有大批的年輕人走出校門，每年我們也有大批的人才流向海外。這些人才寧願背井離鄉到異國他鄉去搶外國人的飯碗，原因何在？因為我們的社會，我們的企業，沒有為這些年輕人提供一個成才的土壤，沒有為他們提供一個可以安心的環境。從他們走出校門的一刻起，他們所要面對的就是艱難的生存環境，他們為了衣食溫飽加班加點工作，疲于奔命，沒有時間和精力停下來思考，也沒有時間和精力給自己補充能量，因為社會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失去了夢想，失去了銳氣，失去了創新的能力。于是，一個又一個，甚至一代又一代的人才死于搖籃之中！」
「中國人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勤勞的民族之一，我們從不缺乏優秀人才的胚芽，我們缺少的是適于他們生長的土壤。」
原容與在這里可以做了下停頓，側轉頭，透過玻璃窗眺望遠處的職工宿舍。「每年有這麼多名校的年輕畢業生投身我們遠智，我們有著許許多多優秀的苗子，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給他們陽光，給他們空氣，給他們一個可以自由生長、開花結果的地方。這就是我們建立這個園區的初衷所在，我們要為每一位遠智人提供一個，可以停下來思考和放松的地方，可以不斷自我更新、自我成長的地方。讓他們在為遠智奉獻的同時，也可以從遠智汲取養分和能量。」
「我們不但要培養自己的一流人才，我們也是在向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的優秀人才釋放一個信息——如果今天你加入遠智，你得到的不僅僅是一份工作，你得到的是能夠發揮你所長和潛能的優良環境，是真正關心你的利益和成長的團隊，是一個光明的可以預期的未來！」
原容與微笑著一氣呵成地說︰「遠智要像她的名字一樣，高瞻遠矚未雨綢繆，立足現在放眼未來！我們要讓全世界看到我們遠智人的雄心和抱負，我們要讓每一個人知道，我們將很快從追隨者，成為競爭者，最後變成世界的領跑者！這就是我們遠智的未來，也是我們每一個遠智人的未來！」
當原容與用他那清越明亮、富有感染力的嗓音，緩慢而堅定有力地說出上述一番話時，立刻贏得了在場所有人，包括先前提出質疑的肖董等人真心的掌聲。
坐在成東訶身邊的葉傾瀾，親眼目睹肖董等公司元老從一開始的暗藏輕視到後來的全神貫注，到最後心潮起伏難掩激情的神態變化，她知道原容與已經成功征服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也給遠智高層中對這位年輕繼承人心存疑慮的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見眾人再無異議之聲，ceo原雲智站起身來做了簡短的總結性發言，最後他說︰「我提議把我們的新社區命名為‘豐希園’，犬豐收希望’之意。在這里我也祝福我們每一位遠智人，都可以‘收獲快樂，收獲希望’！」
大家再度熱烈鼓掌，無人反對，于是休閑社區從此正式命名為「豐希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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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是姜致桓的陰歷生日，姜赫出差不在本城，葉亭親手做了壽面和一桌好菜，叫葉傾瀾回家，一家人吃頓慶生飯，算作簡單慶祝。
晚飯之後，姜致桓看完新聞聯播，照例進到書房看書。客廳里剩下母女倆，隨意聊些家常。葉傾瀾卻始終有些心神不寧，時不時望著書房的門發呆。
那天在人民醫院里，邵京忍不住流露出來的失望之情，深深地刻在她腦海里，怎麼忘也忘不掉。葉傾瀾心里明白，她拒絕向繼父求助，對陷入絕境，一心尋找救命稻草的邵京而言，打擊有多麼沉重。
可是，她怎麼開得了這個口，又該如何開這個口？姜致桓會怎麼想她？平常總是保持距離，出了事就厚著臉皮來央求……
葉傾瀾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因為她忽然想起有一回邵京生氣時，曾經出言挖苦她︰「你就算拋得下黃金萬兩，也拋不下你那可憐的自尊心！」
到如今葉傾瀾自己也已經分辨不清，她不肯求姜致桓幫忙，究竟是因為失敗的幾率太高，還是自己那「可憐的自尊心」又在作祟……
葉亭離開之後，獨自一人的葉傾瀾心中天人交戰了很久很久。終于她站起身，走到書房門口，舉手敲門。
半小時後，葉傾瀾腳步虛浮面色灰白地走出書房——正如她所料，姜致桓不僅沒答應幫忙，反而板起臉給她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課。
算了，無論如何，畢竟她努力過了……
然而，失望而去的葉傾瀾並不知道，她走了以後，姜致桓一個人沉思了許久。之後便撥通他的老戰友，張檢察長的電話。
…………
「老張啊，財政局邵文方的案子，你了解嗎？」
姜致桓听完電話里張檢察長的回答，臉色頓時一凜，頗為意外地略略提高聲線，追問道︰「什麼，市委姚書記說要嚴辦？怎麼會這樣，什麼原因？」
張檢察長老于世故地說︰「還能什麼原因？上頭的徐省長非常重視親自過問，雖說邵文方這案子只是整個系列大案中的一小環，但姚書記故意挑出來當典型，就是為了樹立自己‘清正廉明，治下甚嚴’的名聲，在省長那里好好表現一番。」
姜致桓聞言沉默了良久，「老張，你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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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連日的調查，董大升和董軍父子仍然下落成謎，專案組倒是從兩個曾經和丘月鳳一起到市里打工的鄰村女人的嘴里了解到一些情況。
據她們回憶，當年丘月鳳在z大，也就是邵文方母校的一家餐廳里干過一年左右的服務員，期間還認識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她們都沒親眼見過，也不知道名字，不過她們都猜那人是個城里人，因為丘月鳳心氣很高，那些和她一樣在市里打工的農村男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之後專案組又跑了一趟z大，可惜年代太久了，已經無法找到丘月鳳當年在這里打工的記錄。
回到z市檢察院的招待所，小許一邊喝水一邊感嘆︰「想不到這邵文方還是個痴情人！」
「小許，我看你這個結論恐怕下早了。」正在研究丘月鳳檔案材料的老林忽然慢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姜赫听出老林話中有話，便立刻轉向他︰「老林，你有什麼發現？」老林從手中的檔案里抽出了兩份︰「這是丘月鳳和董大升的結婚證復印件，這是董軍的出生登記記錄，你們看出什麼沒有？」
老丁心思轉得快，當即「哎呀」了一聲︰「丘月鳳和董大升結婚才7個多月董軍就出生了！」
小許听了並不以為然︰「先上車後補票的事兒多了去了。」
姜赫搖了搖頭︰「不對，你們還記得陳大娘說的話嗎？當年丘月鳳匆匆忙忙嫁給了村里的無賴董大升，這可是誰也沒想到的事。恐怕，只有一種解釋……」
老林點點頭，接著姜赫的話說下去︰「丘月鳳當時已經懷孕了，孩子的父親又始亂終棄。她一個大姑娘家未婚先孕，這在三十年前風氣保守的農村可是非常見不得人的事，丘月鳳的父親出于無奈只好把她匆忙嫁了出去，而願意娶她做老婆的，也就只有董大升這種貨色了。」
「你們是說，董軍其實是邵文方的親骨肉？！」小許大吃一驚。
姜赫沉重地頷首︰「恐怕事情就是如此，否則兩人一別三十多年，丘月鳳憑什麼認為邵文方會答應出那麼一大筆錢？而邵文方又怎麼會為了一段往日舊情就毅然鋌而走險？這一切的關鍵，只怕都在董軍的身上！」
可是，董軍，現在又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