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葉傾瀾一直覺得男人是種很奇怪的動物,無論處在喜悅的狀態下,還是憤怒的狀態下,或者單純因為喝醉了酒,他們似乎都喜歡采用同一種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緒。
無聲的角力之中她很快發現,要麼酒精確實能激發人的潛能,要麼對方遠比她想象的來得孔武有力。考慮到宿舍那層薄薄的隔音效果不佳的牆壁,葉傾瀾掙扎一會兒之後終于放棄。
我醉了,我醉了……
他輕易原諒了自己。無恥也好,卑鄙也罷,今夜,他再也不要忍受孤枕難眠的滋味……
激情疾如閃電,女人尚未準備好,男人卻已無法等待。進入之後,他沒有馬上動作,只是伏在她耳邊深深嘆息,仿佛僅僅為了汲取她的溫暖。
「我只想靠你近一些,再近一些……」他夢囈般在她耳邊低訴,一遍又一遍。
閑置多日的身體不能久待,她卻顯然跟不上他的速度。輾轉間,他突然將自己抽離,帶著她翻個身,背朝自己。他從下方用力握住腰肢將她往上托起,火熱的雙唇印在她敏感的尾椎骨上。燙得她身子兀然顫栗。
靈活如蛇的舌尖從尾椎開始,沿著中縫,一點點向下舌忝舐。她本能地扭動身軀,想要擺月兌他的戲弄,他偏偏不讓她如願。最終,唇瓣準確抵達最溫暖也最脆弱的所在,他先用舌尖快速撥弄拍打了幾下,然後用滾燙的唇將那可愛的蕊心完全包容吸納……
他滿意地听到她發出大提琴般的低吟,光潔窈窕的身軀也如琴弦般驟然緊繃……
他的唇跟隨她的顫動浪潮般起伏,親昵地吻吮,細細地撩撥,仿佛想要挖掘出她全部的秘密。直到她的身體終于釋放出迫不及待的信號,他才重新讓她接納自己。
靈與肉,圓與缺,離別與回歸——
空氣中仿佛傳來一聲嘆息,來自他全然滿足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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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因為睡眠質量好的緣故,原容與醒得很早。融融的晨陽透過閉闔的眼簾,暈染成暖暖的橙紅。一股淡而清冽的氣息不經意間飄入鼻端——那是專屬于她的味道。
靈魂輕飄飄地逃逸出去,像羽毛一般懶洋洋地浮蕩在空中。神思恍惚之間,他以為自己仍然躺在曉霧山別墅的超級大床上,和那些個美妙的清晨一樣,一睜眼,便能看到朝思暮想的美麗睡顏……
窗外傳來一陣布谷鳥鳴叫的聲音,原容與撐開猶帶睡意的眼皮,卻和一雙明亮清醒的眼楮不期而遇,剎那間睡意不翼而飛,他被生生拽回到現實之中——
這里不是曉霧山,這里是e大的宿舍!
陡然見到夢中之人,久違的羞澀感重新襲來,某人有點不自在地別轉臉去,輕輕問了聲︰「你醒了?」話音才落,他忽然意識到對方正被自己緊緊包裹在懷里,被子早掉在地上,兩人均暴露在穿透窗簾的晨光中。
原容與暗自有些得意,原來床小也有小的好處,狹窄的單人床被兩個成年人擠得滿滿當當,她即使想躲也無處可躲。不像在曉霧山別墅,他記得自己每晚必抱著她入睡,第二天醒來,懷里卻常常是空蕩蕩涼颼颼的。
憶起昨晚葉傾瀾也不禁面泛紅潮,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人在集體宿舍里……!即便和邵京,她也沒做過如此荒唐的事。雖然知道李納真這兩天不在,不會被「抓包」,可她還是有點無地自容。
「傾瀾,別再丟下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某人像小孩子對待心愛的玩具般收緊雙手,將她整個人困在懷里,額頭埋進白皙的脖頸,親昵地,撒嬌般地呢喃︰「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你走了之後,我經常夢見你還在我身邊,醒來卻找不到你……你知道我心里多難過嗎……」
這幾句話自年輕俊美的男人口里說出,可謂纏綿悱惻情深意切,就像用世上最軟最稠的糖漿織就而成的絲網,甜甜蜜蜜地將你包圍,令女人心甘情願困守其中,無怨無悔。
葉傾瀾在心底暗嘆,李納真說得對,再美妙的情話也經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被重復。諷刺地是,在她和邵京兩情最濃的時候,他也不止一次在她耳邊低喃過類似的情話。
她仍然記得第一次听到邵京說這句話時的那種感覺,仿佛渾身從上到下一直暖到腳趾。如今再听,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邵京決然離去的背影,以及jennifertao掩面而逃的情景……
只有愛過一次,又傷過一次的人才明白,愛情就像包裹著糖衣的藥丸,總是由甜蜜開始,很容易入口。可誰又想到,糖衣溶盡之後,真正的味道竟如此苦澀難言?
那種熱戀她已經經歷過一回,從恨不得每時每刻黏在一起,到漸漸進入平淡期,再到現在的形同陌路……
她問自己,葉傾瀾,你還想再重來一遍麼?你還能承受再一次的痛苦絕望嗎?
答案是否定的。
有人是感情世界的勇士,不懼失敗,可以愛了一次又一次,有人則生性謹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顯然屬于後者。或許真正的愛情只屬于百折不撓的勇者,以及那些懂得如何將愛情長久保鮮的智者吧。
「……先起床洗澡吧。」葉傾瀾低頭掃了一眼禁錮著自己的兩條胳膊。原容與識相地松開手,眸光中卻不禁閃過一抹失望,「你先洗。」
洗完澡,葉傾瀾又問︰「冰箱里有兩個蔥油花卷,呃,昨天買的,你要吃嗎?」好吧她承認,自己在拖延時間。不過令她意外的是,錦衣玉食養大的原少爺二話沒說把微波爐熱過的蔥油花卷吃得一干二淨。
「你挑食的毛病倒改了不少。」她忍不住發表評論。
「和你在一起,吃什麼都很美味。」原容與打蛇隨棒上,抓住機會奉上蜜語甜言。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眸笑成彎彎兩道新月,珠光水潤的唇畔現出兩個小小的梨渦,此情此景,任何人見了都會不由自主地心軟。
他目光在四周隨意掃視一番,馬上發現了不同,「好多花啊,都是送給你的?」有紅玫瑰,有郁金香,有百合,插在不同的花瓶里。
葉傾瀾尷尬地點頭,旋即解釋說︰「本來想扔掉的,可納真說屋子里多點顏色也好。」
「李納真說得對,這麼漂亮的花,扔掉可惜,何況……也是送花人的一片心意。」原容與長眉輕挑,斜睨著她,眼神似笑非笑。
「……」
原容與看著垂頭不語的葉傾瀾,嘗試以退為進︰「傾瀾,我知道你還沒準備好,我不逼你。咱們可以先試著交往,不結婚,不同居,也不承諾,我保證沒有任何壓力,你看這樣好不好?」
葉傾瀾仍然埋著頭,斟字酌句了半天才盡量婉轉地回答︰「我……現在沒心情想這些,而且,下學期是我博士最後一年,也要開始找工作了,我想暫時專注在事業上……」
她並非鐵石心腸,曉霧山上那些日子,原容與對她的好……她一刻也不能忘,每每回想起來,都會情不自禁地微笑,卻又感動地想要流淚。
他為她編織的夢境太美,他給予她的實在太多,她怕有朝一日他把這一切全收回去……到了夢醒的一刻,她該……如何是好?
「兩者不矛盾吧?放心,我自己也有工作,不會老佔著你不放的。有空一起吃吃飯,看看電影,逛逛街,調劑一下生活不是很好嗎?」原容與繼續保持低姿態。
「容與……」
剛洗完澡的年輕男人坐在晨曦之中,稍許凌亂的發梢還墜著點點水珠,如畫般標致的眉目仿佛還籠著一層水霧,整個人看上去無比的清新美好。
葉傾瀾忽然替原容與感到不值,他是如此的年輕如此的真摯,他相信愛情,並且執著地將對愛情的想往全部寄托在她的身上……他卻不知道,她已不再是當年他愛著的那個單純的少女。她的內心……已經千瘡百孔,已經未老先衰無力再愛……
他值得更好的女人,更完美的愛情,而不是……一顆殘破怯懦瞻前顧後的心。即便她現在答應了他,也許有一天,他也會和邵京一樣,終于意識到她並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女人……
與其這樣,倒不如就讓彼此的記憶定格在曉霧山上的那段日子,或許還能留住幾分美好。
久久地,久久地注視著對面那雙假裝淡定,暗藏希冀的眼眸,葉傾瀾感覺自己左側肋骨的下方猛然抽痛,她悄悄用手掌抵住心髒的位置,狠狠咬牙,心一橫,還是將那句話講了出來︰「真的很抱歉,我,我能給的已經給了,你要的……,我給不了……」
原容與第一時間的反應是怔愣了足足一分鐘,隨後目光中才猛然爆出激烈的火花,宿舍那張小餐桌因為他驟然起立被撞得晃蕩了好幾下,終于翻倒在地。
「原來在你眼中,我原容與就是這麼個人!哈!難怪你死活不肯接受我!我,我……!真是自取其辱!現在連我都要鄙夷自己了!」
話一出口,葉傾瀾幾乎立刻就後悔了。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原容與,卻還是頭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他像被逼入絕境的困獸般踉蹌地走了幾步,仰頭望向天花板,臉部肌肉控制不住地顫動著,眼里的悲愴似乎上升到了頂點。
「我承認我想和你上床,我也承認昨晚是我勉強了你,但是葉傾瀾——」原容與目不轉楮地盯視她,帶著一種毀天滅地的絕望,一個字一個字地迸出牙關,「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因為和你上床而感到後悔!我現在,真的非常非常後悔!」
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一刀一刀鑿在葉傾瀾心上。她強自鎮定,勉強解釋道︰「容與,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原容與右手撐住牆壁停頓許久,稍微穩定一下心緒,背對著她擺擺手︰「不用解釋,也別說那三個字,你沒有對不起我,這都是我自找的!」
腦海中浮現「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幾個字,他對著牆壁,最後笑了一笑,也顧不得自己現在是副什麼表情,猛然拉開宿舍大門就往外沖。
不料,他差點和一個人撞到了一起,原容與險險收住腳步,而對方正準備敲門的手停在了空中。
兩人久久地瞪視彼此,顏色不同的兩雙眼眸里同時激起了千層巨浪,又在剎那間雙雙平息。
原容與率先向對方點頭示意,神情矜持,但羞憤的緋色仍殘留在他臉上︰「早,歐陽同學。」
「……早,原先生。」歐陽涵手里拎著早餐盒,筆直地站在門外,冰藍色的眼楮完全看不出情緒。
從旁邊樓梯上走下來的一個黑人留學生,看了看呆立不動的兩人,莫名其妙地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