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動作本來就是無意識的，卻被顧東城無意間瞥見，不由神色一怔。
事實上手上有戒指的人，無意識撫模無名指的人也很多。可是當他看著她此時這個動作，心上卻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是因為太過熟悉。
就像那天自己發病，在意識模糊之間仿佛真實地抓住鄭曉寒的手。他當時雖然在昏迷，可是那種感官意識又出奇的強烈，就是因為他可以感覺真實地有人陪在他身邊，而且那種氣息讓他確定也堅信是鄭曉寒。他急迫著醒來又力不從心，睜開來時喊著鄭曉寒的名字，卻只看到照顧自己的護士，以及聞訊趕回來的私人助理。他不確定地問護士陪著他的女孩呢？
護士說走了。
一句走了，仿佛真的印證了他的那種感覺，確定真的一直有個女孩在陪他，所以抑止不住心上的渴望，他當時瘋了一般地去找，去調監控錄像，卻看到走廊上他始終抓著的是江小瑜的手。
屏幕上明明就是那張讓他恨之入骨的臉，可是她卻在為自己哭。明明就是與鄭曉寒完全不同的面容，表情動作卻又出奇的相似，她甚至在為了自己與陸少辛爭吵，這讓他覺得詭異，詭異的是說不出的熟悉，而且心痛。
他昨晚一遍遍地看著那些監控畫面，看著她眼中淚下的淚，竟忍不住想要替她拭去……那是他只有面對鄭曉寒才有的沖動。
此時，就如同她這個動作又落在他的眼里，以及微皺著眉頭的模樣，簡直與鄭曉寒出神時如出一轍。
「啊！」江小瑜的心思還在神游，手腕卻一下子被抓住，然後撞進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誰派你來的？有什麼目的？」明明剛剛還平和的神色，此時仿佛又被惡魔附體了一般的逼問。眼神凌厲如刀，堪堪向她劈來，像要將她解剖一樣。
其實也不能怪顧東城，他從小生長的家庭復雜，尤其像外公家這樣的家族，就算不常回來，也見識多了明爭暗斗。她知道他豆類過敏癥，模仿鄭曉寒的每一個動作，這樣的巧合使他不得不懷疑。
或者更深一層來想，他下意識地拒絕甚至排斥，是因為不敢接愛真相。不能接受自己會對這個害死鄭曉寒的女人，產生興趣，甚至有一絲絲的憐憫和松動。
突如其來的狀況，令江小瑜有些措手不及。他的手勁很大，抓的她也很痛。明明是他對不起自己，怎麼現在反而次次見面都像她欠了他的？
江小瑜的脾氣也上來了，反瞪著他冷聲說︰「顧東城，你放開。」
顧東城像沒听到一樣，眼楮卻不放過她臉上每一分的神情變化，問︰「說，曉寒的死是不是設計好的？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江小瑜眼中閃過驚異，或者是意外他口中會在這時吐出自己的名字。可是她眼中的神色看在顧東城眼里，卻仿佛是另一層意思般。
他眸中劃過果然的神色，見她想要掙月兌，不由一手勾著她的腰，不容她逃月兌，卻沒想到兩人貼的更近。也許兩人原本就是情侶關⻞，所以並沒有人在意那些。
「顧東城，她活著時你不曾珍惜，死後你這副模樣又是做給誰看？」她忍不住出口質問。
她瞪著他的眸子里燃起一簇簇火焰，那模樣就如同被鄭曉寒附身一樣。顧東城心里那股詭異的感覺又升起來，因為他覺得好像此時就是鄭曉寒在質問自己。雖然這種感覺荒謬，卻又忍不住想去相信。
掙扎之間，他另只手掐住她的下頜，目光不放過她臉上每一寸變化，問︰「你到底是誰？」
其實這話，已經泄露了他心底的渴望。
哪怕她只是換了一個面孔，他現在也渴望能再听到鄭曉寒的聲音，就算被欺騙一下下都甘之如飴。
江小瑜回望著他，看著他明明凶狠惡煞的模樣，眼楮里卻載滿令人忍不住心酸的神色。一時，心也忍不住難過起來。
如果可以，她也忍不住想問︰「顧東城，你背叛她時可曾後悔？」而當她意識到時，這句話已經出口。
她看到顧東城的眼中一震，諸多情緒繁復，他眼中是不可置信，又像是疑惑，正在掙扎之間，電梯發出叮地一聲，但都沒有人去在意。
因為她想知道他當初背叛自己的原因，雖然已經分手，當初的鄭曉寒太過驕傲，並沒有問出口來，這卻是直到她死都耿耿于懷的問題。
兩人就那樣相望，卻沒注意到陸少辛站在企宣部的樓層電梯門口，而他身後站著抱了一大摞文件夾的榮欣欣。公司的專用電梯用的人本來就少，踫面的機率更少，他完全沒料到自己加班後的早上會看到這一幕。
當然，他是內斂的人，再大的情緒也僅令地皺了下眉頭。可是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連站在他身後的榮欣欣都感覺到周身氣溫降了幾度。
電梯再度關上之際，他才一腳踏進來。身後的榮欣欣則故意咳了聲，陸少辛轉頭看著站在電梯外的榮欣欣，眉皺的更緊。
榮欣欣這也是硬著頭皮行事，里面的情況不宜自己參與進去。接觸到自家老板的眼神，立即拔腿就跑，她寧願與上班的人擠普通的員工電梯。
此時，電梯內的顧東城與江小瑜終于注意到陸少辛的存在。他漆黑的眸色睇向兩人，問︰「這是唱哪一出？」
顧東城終于發現兩人舉止不妥，不過反應倒還淡定，慢慢松開江小瑜。雖沒有什麼特別的解釋，可是那臉上的表情坦然，讓人無從問起。
江小瑜被放開後，也一時心神復雜。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背倚在了電梯壁上。
陸少辛看著兩人，尤其是江小瑜低著頭，看起來一副略帶失落的模樣，心里不由浮上一抹諷刺。
空間里極靜，誰也沒有找話說來緩解氣氛，空氣像凝固了般。電梯的速度就像是烏龜爬行，挨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似的，終于抵達36層。
陸少辛直接進了自己辦公室，顧東城跟隨其後，因為與艾諾合作，他的臨時辦公室也被安排在這層。江小瑜是最後出來的，直接進了秘書室。
不久，便看到榮欣欣抱著文件夾進了陸少辛的辦公室，很快又出來了，直接閃進茶水間。目光還沒有轉回來，面前便被放了個精致保溫桶。
「盛小姐炖的補湯，給陸少送進去。」昨天指示她往會議室里送文件的人對她說，冷冷清清的嗓音，說完便走開了。
江小瑜雖然挺不想面對陸少辛的，可是顯然這里除了她，沒人會送。無奈地起身，走過去敲了敲門沒人應，便直接打開門，見辦公桌後並沒有人。
辦公室附屬的休息室傳出水聲，想來是在洗澡。
「陸少辛？陸少辛？」她喊了兩聲也沒應。
正好不想理他，就想著干脆將湯放桌上撤退好了。只是剛剛放好手松手，轉身，就听到啪地一聲，什麼東西踫掉在腳邊。
她嚇了一跳，低頭看去，玻璃碎片散在腳邊，那東西居然是個相框。照片上的女孩子穿著綠色飄逸的唐裝，挽著烏黑發髻，彈著古箏，眸子低垂。
照片像是在某個表演台上照下來的，意境極美，她小心地避開玻璃碴子拿起來，不由多瞧了兩眼。卻沒注意到休息室門被打開，沐浴過後的陸少辛換了衣服出來。
看到她在自己辦公室本來就意外，待看清她手上的照片時，不由變了臉色，厲聲問︰「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