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從左面走來了兩個人影,右面也走來了兩個人影。他們在木屋前匯合,然後一起走進了木屋里。
他們先是寒暄幾句,然後,我就听到他們說起了銅盔。一個問銅盔有下落了嗎?一個說,在治把手中。
治把是江湖黑話,意思是和尚。
不是江湖中人的老同想要得到銅盔,是江湖中人的這些人也想得到銅盔。銅盔難道就這麼重要?為什麼每個人都想得到?銅盔難道真的就能夠號令百萬蒙古人?
看來,還真的需要去寺廟一趟,別被旁人搶了先。
不過,銅盔取到手,就是我的,我才不會給老同。
那四個人說完了銅盔後,就開始說起了一路上的見聞,有的說胡子,有的說庫果,有的說空心果,他們邊說邊哈哈大笑。草原遼闊無比,一望無際,幾十里也沒有人煙,所以在這個月光朗照的夜晚,在這片寂靜的草原上,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交談。
胡子是土匪,庫果是****,空心果是****,這些都是江湖黑話。
我想著他們很快就會離開,然而誰知道他們竟然在里面吃喝起來,他們吃喝的聲音很響,就像狗舌忝食一樣。听到這種吃喝的聲音,我突然感到極度饑餓,腸胃在一陣陣痙攣,這些天在監獄里一直沒有吃飽飯。
我悄聲問原木︰「他們在里面吃什麼?怎麼大的聲音。」
原木說︰「這個小木屋是為趕路人準備的,里面放著干糧和水,還有馬**,趕路的人餓了渴了,就走進去吃吃喝喝,想放錢的,放兩個零錢;不想放錢的,拍拍**走人。在草原上,每隔幾十里,就有一個這樣的小木屋。」
我問︰「這些東西是誰放進去的?」
原木說︰「是附近的牧民放進去的,小木屋里有一個箱子,這些東西都放在巷子里,箱子沒有加鎖,誰都可以打開,只是為了防備沙鼠狐狸這些小動物偷吃。」
听到說每個小木屋里都有食物,我的腸胃更難受了,我說︰「你咋不早點說,我這幾天都餓壞了。」
原木說︰「哥呀,我沒有想到你餓著肚子。啊呀,等他們走了,我們進去吃。」
可是,那四個人一直不走,他們吃喝完畢後,談興正濃,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地聊著,完全不顧旁邊還有餓著肚子的我。
突然,我看到遠處地平線邊,走來了三個人,明亮的月光下,他們的身影清晰可見。
那四個江湖中人顯然也發現了遠處走來的人影,他們貓著腰走出了小木屋,來到小木屋後躲藏。三個人都藏在了我們的前面,最後一個人走得更遠,踩著了原木的腳。
原木輕輕叫了一聲,那人一個飛躍,像只老鷹一樣撲在地上,手指已經扣住了原木的脖子,顯然是個會家子。
我擔心那個人加害原木,趕緊說︰「上排琴,上排琴。」
那個人說︰「哦,是老海,躲這里干什麼?」
上排琴的意思是大哥,老海是江湖中人,都是江湖黑話。
那三個人的身影越來越近了,我對這個人說︰「都是自家兄弟,一會再相認。」
那人的手指離開了原木的喉嚨,他相信了我的話。
那三個人走進了小木屋,他們同樣沒有想到草叢中埋伏著人。他們在小木屋里大吃大喝,同樣不考慮我的感受。盡管危險就在幾步之遙,可是我心中想著的是︰千萬別把食物吃完了,給我留著點。
小木屋里吧唧吧唧的聲音停止後,有一個聲音傳過來︰「本田君有消息嗎?」他說話的聲音怪怪的,像嘴巴里噙著一粒熱棗。
另一個聲音說︰「還沒有查到消息,本田君會不會已經離開了赤峰。」這個聲音很順溜,字正腔圓。
又一個怪怪的聲音響起來︰「本田君不會自己離開赤峰的,他事情還沒了結。」這個人的聲音很響,像金屬在撞響。
字正腔圓的聲音又說︰「我派人查找了赤峰所有的地方,只要本田君可能去的地方,我們都查找了,但還是沒有下落。」
金屬的聲音在說︰「本田君要離開,一定會告訴我們。」
字正腔圓的聲音說︰「本田君的線索,在寺廟斷了,會不會是寺廟里的禿驢加害了本田君?」
噙著熱棗的聲音說︰「寺廟里的禿驢,都是朽木,即使本田君遇到危險,他們也不能加害。」
金屬的聲音問︰「銅盔有下落了嗎?」
听到他們說起銅盔,我下意識身體哆嗦了一下,扭頭看到身邊那個人也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們要說到我們都最關心的話題了。
字正腔圓的聲音說︰「找不到本田君,銅盔就沒有下落。」
噙著熱棗的聲音說︰「先不管本田君,先趕快找到銅盔。」
字正腔圓的聲音答應了。
我正專心听著,突然有一個人從小木屋里走出來,徑直來到小木屋後,解開褲袋,突然,我听見他大喊一聲,退後幾步站定,小木屋里的另外兩個人也跑了出來。
三個人站成了一排。我們也站了起來,前面三個,後面三個。六個人對三個人,我想我們肯定穩操勝券。
站在原木身邊的那個人喊︰「並肩子,上。」
解開褲袋的那個人系好褲袋,走前一步,我們這邊也有一個人走前一步,可是,雙方剛一交手,我們這邊的人就倒了下去。那個人出手極為狠辣,一出手就是殺招,我們這邊的那個人連招架的機會都沒有。
我一看,形勢不妙,趕緊拉著原木轉身就跑。跑出沒有多遠,听到後面接連不斷傳來了慘叫聲。
這三個人是干什麼的,武功如此之高。偷竊行當里的人,只要不是原木這樣不上檔次的雜賊,都有點武功基礎,可是,他們怎麼就在這三個人手中,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我和原木跑出了好遠,跑得氣喘吁吁,最後終于跑不動了,躺在地上,看到身後沒有人追來,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原木問︰「那些人都是些什麼人?」
我說︰「先來的四個是江湖中人,後來的三個不清楚,但看他們的招式太狠毒了,一招就要人命,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盡管現在月兌離了危險,但是說起剛才那一幕,我還是心有余悸。我想不明白,怎麼會突然冒出這三個高手?
先前的四個人說起銅盔,後面的三個人也說起銅盔,銅盔到底有什麼秘密,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了,我對原木說︰「我們去寺廟看看吧。」
原木在前帶路,我在後面跟隨,走出了十多里,我就走不動了,看到前面有一座蒙古包,有蒙古包的地方,就有人居住,我模了進去,看到桌案上放著一大塊煮熟的羊肉。我揣著羊肉,鑽出蒙古包,吃得痛快淋灕。
羊肉吃完了,我身體的力量也恢復了。此後,一路都走得輕松。大約走了七八里路,看到一道平緩的山坡,山坡上有房子,房子里隱隱透出燈光。
原木說︰「那就是寺廟。」
我們藏在山下的草叢中,仔細觀察四周,看到沒有什麼危險,才沿著山坡,拾級而上。寺廟的廟宇極為高大,檐角吊著銅鈴,風吹銅鈴,聲音叮當。我想去了小時候在私塾學堂里學到的一首繞口令︰「東洞庭,西洞庭,洞庭山上一條藤,藤條頂上掛銅鈴,風吹藤動銅鈴響,風停藤定銅鈴靜。」這首繞口令我說得最順口了,先生說我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先生他知道我現在做了一名竊賊嗎?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不可預測的。
寺廟的牆壁很高大,比周大善人家的院牆還要高大,不過,這難不倒我,寺廟的大門上蓋著門樓,門樓前有兩根磚砌的立柱,我雙腿一夾,一爬一竄,就上到了門樓頂。我在門樓上爬穩了,剛想查看寺廟里的情況,突然看到寺廟的院子里竄出了兩頭猛獸,身體高大,滿身鬃毛,吼聲低沉。她們撲到了門樓下,掙扎著想要竄上來,它們的前爪劃得磚牆刺啦啦作響。我嚇壞了,趕緊離開門樓頂,順著柱子溜到了寺廟外。
那兩條猛獸,肯定就是兩頭蒙古牧羊犬。
寺廟里不敢進去,我就和原木在寺廟周圍踅模,突然,在磚牆的拐角處,我看到離地兩米的地方,一塊磚上刻著一個狼頭的標記。
這是某一個幫派留下的記號。
在我們之前,已經有某一個幫派光臨了這里,是那四個人留下的,還是那三個人留下的,或者是另外的人留下的,我不得而知。
我問原木︰「知道這是哪一派的標記嗎?」
原木搖搖頭。
也許這個狼頭是外地幫派留下的,也許是本地幫派留下的,作為雜賊的原木不知道,是不奇怪的。雜賊是沒有資格進入當地幫派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