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黑衣怪人
是誰?
究竟是誰做的?
秦牧心頭愈發痛苦,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水也慢慢流溢出來,而這一切,他卻渾然不知。
這一刻,多年來在心中積攢壓抑的憤恨,猶如熔漿迸發一般涌遍全身。
他好恨,恨自己無能,恨自己不爭氣的身子,恨所有人的漠然——
老天!
你若要懲罰,就懲罰我一個人把!為何不放過我父親,父親——
秦牧又流淚了,哭的撕心裂肺。
為什麼?!秦牧內心在咆哮,在吶喊。當他看著父親冰涼的尸體,突然一陣寒風吹過,他猛地從無盡憤怒之中驚醒過來,父親已經死了,千萬要讓他好好安息。
秦牧撿起那株萬靈草,好好收入囊中。擦干眼淚,竟然用他十四歲的身子一下子抱起了父親的尸體,步伐蹣跚地走進城門,走在回家的路上。
「哎,秦家做的太絕了點,這孩子才十四歲啊!」
「這你就不懂了,王族紛爭都如此,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不要說了,你看城牆上——」
說話的兩個人連忙朝城牆上看去,就見數百道身影整齊的聳立在城牆之上,每一道身影都是黑盔黑甲,個個虎背熊腰,氣勢十足。
而在「雲水城」三個大字的城牆之上,一名黑袍男子也正靜靜的盯著城外發生的一切。
此時的秦天海,其臉上滿是歡喜之色,因為,他終于除掉了那枚心頭之刺。
同時,他也親眼目睹了自己的三弟是如何被王城四大武宗齊手殺死的,雖然說這次,他的損失也慘重。
但是,對于身為偌大雲水城城主的秦天海來說,為了殺死秦天陽,而犧牲兩名四品武宗並不是什麼大損失。
應該結束了吧。秦天海暗暗的想道。
隨著秦牧父子的身影緩緩消散,那個身著銀狼甲,手持雙刃精品魂器的衛兵統領葉傲天,走到秦天海的面前請示道︰「城主,要不要現在就解決掉那個秦家小子,以免後患。」
「葉統領,你這次功不可沒,不過,你還是先回去養傷吧,畢竟,本王還是秦牧小兒的大伯,暫且饒他一命,明日再議。哈哈——」秦天海略帶幾分諷刺的看了一眼葉傲天,看到他胸前狼甲上的那道被秦天陽的掌力擊出的掌印,心中也是一頓後怕。
「幸虧今日把他除了,想不到秦天陽這十年的修為遠在我之上!」秦天陽這麼想著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種詭異的神情。
一切,都結束了。
而在城牆之下,人群之中,那名中年大漢仰著頭顱,滿眼憤怒的望著秦天海,拳頭緊握,渾身散發著一股常人不能見的武魂氣芒。
他咬了咬牙,但又像想到了什麼。隨即身形一閃,化作一道青煙往秦牧走去的方向追去——
一路向北,長街之上,嗡嗡的議論聲伴隨著凜冽的夜風,飄進秦牧的耳朵,就像一根根尖銳的銀針,深深扎進他的心中。
但他也是自顧自的走著,忍住眼淚,忍住身體之上的負荷,忍住路人的閑言閑語,像塊飽經海浪錘擊的碣石,痛在骨髓,倔強照舊。
麻木?
不,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刻。
假若,天不讓我死,我必報此仇,當世界與我為敵,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殺戮。終有一日,必將踏雲端,上九重天,攬星辰,高高在上!
秦天海,你就等著吧——
郊外,月光朦朧,如絲如縷。
「父親,安息吧。」
一座孤零零的墳頭之前,秦牧站起身子,低聲說道,聲音平淡冷靜,卻透著一股執拗鏗鏘的味道。
「請節哀,人死不能復生,還望小公子保重。」一個沉悶的渾厚男音從秦牧的身後傳來,秦牧愕然,立即轉身。
是先前的那位中年男子。
此時的他還是那一身勁衣,純黑的布料在這皓月之下,散發出無比詭異的光澤。但他戴著一襲斗笠,看不出其樣貌。
「你到底是誰?」秦牧問,但他看著這名男子,心中並沒有畏懼。
「老城主的大護法,你可以叫我黑先生。」中年男子整了整衣服,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摘掉斗笠,秦牧這才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男子已然不算中年,年齡大概五十有余,身材偉岸,膚色古銅,一身黑衣也掩飾不住其卓爾不群之英姿。特別是他那一雙深邃的眼楮,尖銳深邃的目光之中,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
「我們和你父親是在修羅山脈的黑風嶺遭到伏擊,本來是三個蒙面人,看他們修為,已然都是達到了武宗九重境界——」
秦牧,當听到這位黑先生談及是三名武宗九重境修士時,其心頭突然一跳。
修煉之途,不同等級分為武師,武宗,武聖,而各大等級又有不同階級之分。
武境後天九重,內煉真元,通達脈絡,壽元爆漲一甲。至此境界,身強力壯,精血如潮,百病不侵。
武境先天九重,吐納天地,修魂煉氣,壽元暴漲一百年。至此境界,已月兌凡胎,體魄蘊靈,而後修得真身,視為真人。然世人萬萬,能踏入先天武境者,寥寥無幾。
而武宗九重境,則是竊天地靈氣,于丹田之內開闢魂境,境界每高一層便是一重天,武宗九重天已然達到了武宗境界的最巔峰,雖然和武聖之境只差一重天,其實力,卻也是天壤之別。
但雲水城能踏入武宗九重境者,恐怕只有城王府的四大護宮武宗。
「看來,那三個蒙面人還是城王府的四大武宗中的三位啊!」
說完,黑先生的瞳孔卻忍不住微微一縮,眼神之中有一絲隱晦的痛苦閃過。
因為當時,其余的三大護法,在雲水城時被一個突然出現的武靈師殺死了。
就在秦天陽和四大護法擊殺三個蒙面人中的兩位武宗後,當他們來到雲水城城外,卻被突如其來的一支手持上品魂器的軍隊攔住,就在雙方交戰的一瞬間,卻又有一個黑衣怪人不知從何處躥出來!
一招!
只是一招!
什麼理由都不問,也沒一句廢話,那黑衣怪人只是在怪聲之中雙拳虛握——
那一握之下,包括老城主精心培養的三大護法、手持魂器的護衛,以及手握萬靈草的秦天陽,數百人便都盡數吐血身亡!
除了極少的一部分護衛和另外一個黑衣人有反應的機會之外,所有的人,卻都是在那個黑衣怪人出現的一瞬間,便已經如同死狗一般攤到一地!
而這位黑先生當時卻是因為秦天陽從血泊之中奮起的最後一擊,他這才幸免于難。
這麼說來,這位黑先生還欠秦天陽一條命。
但是,此刻回想起來,那或許並不是秦天陽的那一擊自己才活命,而是因為,那個黑衣怪人刻意留了一手罷了——
而早就是武宗境界的秦天陽在那種情況之下,顯然也是沒有辦法存活下來。
畢竟,雖然說死去的三位護法,其實力也許不如秦天陽,但卻也都有了六品武宗的實力,再加上那些手持上品魂器的士兵,其實力也應該都是九品武師之上,而這些人都沒有反抗的余地!
而能夠將一名武宗後期強者,以及三位六品中期武宗當做螻蟻,揮手間便取數百性命,那黑衣怪人的實力,恐怕已經有了半步武聖的實力了!
半步武聖?
秦牧雖然不曾修煉內功,但是在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卻也對武者實力劃分清晰無比。
在清楚了那黑衣怪人的實力後,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就席卷了秦牧全身。
今生,他怕是復仇無望了。
無論那黑衣怪人為何對秦天陽幾人出手,而秦牧的心中也明白,那個黑衣怪人絕對是秦天海派來刺殺父親的!
當然,這其中道理黑先生不說,秦牧也明白。
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這是一個以實力為法則的世界,同時也是橫梁一切事物的準則。
重生後的秦牧終于明白,要想存活在這個異世,沒有實力,就必死無疑。
只有成為強者,才能立足于這個世界之上——
微微的雙拳握緊,塢院之中,秦牧微微抿嘴,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決然。
自己一定要成為強者!
黑先生輕輕的拍了拍秦牧的頭,看著這名遺孤微微顫抖的嘴唇和隱約閃過淚光滿是憂愁的眼楮,他只覺得自己需要為這個少年做點什麼。
但一時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嘴巴張了又閉,到了最後,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才終于開了口。
「小公子,你是男孩子,永遠不能哭。你父親是一名偉大的武宗師,你要以他為傲,要永遠記住你父親說過的每一句話——」
秦牧咬了咬牙,盯著這位陌生男子,眼楮眨也不眨,看上去臉色有些蒼白。
黑先生微微嘆了一口氣,似乎也是在收拾一下心情,隨即臉色嚴肅了下來看著秦牧繼續說道︰「我本是受老城主所托,好好保護三少主,沒想到還是——哎,都怪自己無能。」
「——哦,對了,你父親臨死之前有幾句話要我交代給你,你要牢牢記在心里。」
秦牧突然抬起頭,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希冀光芒,連聲問道︰「父親要交代的話是什麼——」
黑先生神情微微一顫,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三少主說三王妃還在世,被秦天海囚禁在王城地下禁牢之中,還有就是千萬要保護好你母親送你的石頭掛墜,至死不遺。」
「母親,還活著?」
秦牧又一次流淚了,渾身顫抖著,拳頭早已握得緊緊的。
這十年來,在秦牧的記憶之中,母親蕭氏早就在那次家族紛爭之中死去,而這也是他父親親口告訴自己的。
十年來,他也一直認為母親早已去世。
現如今,當听見母親還在世的消息時,卻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不知道為什麼,秦牧卻不由自主的模了模石頭掛墜,烏黑靈晶暗淡無關,和王城中那些小販攤上的靈晶毫無差異,甚至還沒有他們的精致。
但是,就是這根普通無比的石頭掛墜,父親就要他用生命來保護它。秦牧若有所思的盯著它,思緒萬千。
「你母親在世固然是好事,但是,你最好不要擅自去營救她。地下禁牢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假如是普通武師硬闖那里,必死無疑。」黑先生又繼續說道。
「你父親在天有靈,也是不願意你白白去送死的,這十年來他沒有告訴你,大概也是覺得時機未到吧。」
秦牧微微點頭,情緒稍微平靜了下來,悄悄松開了雙拳。
「那我現在怎麼辦?我想變強。黑先生,您能收我為徒嗎?」
黑先生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頗為為難地說道︰「老夫修為尚淺,自然不能做你的師傅。你若想在修行上有所作為,你就得拜入天下四大修真名門之一的武天宗門下。」
「武天宗威名顯赫,名動武魂大陸,乃是最負盛名的武修門之一,無需我再多細說。而老夫天資低劣,于修煉一途上也算是達到了個人巔峰,自然是沒有什麼經驗神技可以點撥于你,事到如今,也只有我這活了大半輩子以來,自己心中所悟的一點做人道理。」
秦牧抬起頭,看著黑先生,只見黑先生面色泰然,帶了幾分鄭重,道︰「不管你今後有什麼成就,或是交了什麼緣機,切勿高傲自大。這世界甚大,各方人才濟濟,而武修一道上更是精英拔萃,總會有人比你聰明,比你有天賦,所以你也不需自卑。」
秦牧微微抬起頭,嘴唇微微一動,道︰「這些我都記下了,感謝黑先生的教誨。」
「再說,今日你也通過了武天宗的魂力測試,武天宗明日會在王城廣場接新弟子,你听我一言,明日盡早去往武天宗,待到修成之時,再報仇也不晚。」
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哎,武天宗修煉雖然苦了點,但別無選擇。這就算是我對老城主最後的交代吧——」黑先生小聲的說道,像是自言自語——
秦牧回到院中,與李娘和玉兒交代了事情,于是回房收拾了一些東西。
準備明天啟程去往武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