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一直知道我想怎樣,不是嗎?」周沐陽笑道,「少主不讓我如願,我便不讓少主如願,很公平。」
蘇小慕拔劍橫在自己脖子上,一眼不眨的看著他。
周沐陽笑得更開心了︰「少主又想用這招來對付我,可惜我不會上當的。你死了,我最多失去一件殺人工具,而羅清揚失去的是一切。」
他伸手溫柔的將劍從她頸邊拿下,插回了劍鞘。
「少主請放心,我周沐陽從來不做對自己沒有絲毫好處的事。況且,少主不肯下嫁于我,我可沒想過要孤獨一世,自然也會在意自己的名聲。」
這話明著退讓,實則威脅,蘇小慕氣得咬緊了嘴唇。
「少主快回去吧,別讓羅大俠擔心。」周沐陽「體貼」的說道,「只要我能得到天下,少主盡可以與羅大俠雙宿雙飛,我決不會阻攔。」
蘇小慕知道自己其實拿他沒有辦法,她可以用來威脅他的唯有自己的一條命而已,但她如今卻不能輕言生死,她決不能丟下師父一個人。
落寞的回到客棧,輕輕打開房門,卻听里面一個聲音傳來︰「你去哪里了?」燭火隨即亮起,羅清揚坐在桌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蘇小慕被抓了現行,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習慣性的低下了頭。
「連解釋也沒有?」羅清揚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你出去見誰了?」
「你答應過我,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你還記得嗎?」他激動的站起身,將她扯到自己身邊。
「回答我!」被她沉默的態度激怒,他咆哮著說道。
蘇小慕仍然低著頭,她怎會想要離開他?她恨不得生生世世與他長相廝守,可是她殺不了周沐陽,她有把柄在他手中,她不想因為這個而讓師父被世人嘲笑,如果代價是離開師父,那她就離開他。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將來?」羅清揚很傷心,「我不要你什麼都想著我,我希望你想的是我們。」
蘇小慕緊緊摟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懷中,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向他訴說。她可以為他做一切的事情,包括死,卻唯獨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久久無語,屋里靜得幾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睡了。」羅清揚的聲音滿含蕭索,差點將蘇小慕的眼淚逼了出來。
听著「吱呀」的關門聲,她知道,從這一刻起,裂痕已經在他們之間產生,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消除,而這,正是周沐陽想看到的。
從葉世禮帶著她逃出黑水潭起,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當中,她逃不掉,躲不開,明知是陷阱,卻也只能一步一步踏進去。
她默默的躺到床上,羅清揚的話一直在她腦子里回響,讓她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
天亮的時候,門外傳來羅清揚的聲音︰「慕兒,你醒了嗎?」
她立刻翻身下床,打開了門。
羅清揚見她面色憔悴,一雙美目毫無神采,知道她定是一晚上都沒睡覺,既心疼又生氣,卻又只能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趕緊洗漱,我們要出發了。」
兩人隨意吃了些早點,就拿起包裹上路了。這里離天音山很近,蘇小慕的外貌又太出眾,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做了男裝打扮。
女扮男裝遮掩了一些麗色,她變成了一個俊俏無比的少年俠客。
魔教與天音派大戰在即,路上不時有一些小的混戰,各大門派趕往天音山支援的人比比皆是。又行了一日,羅清揚也改了裝扮,化作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兩人馬不停蹄,往天音山趕去。
第二天傍晚,兩人終于趕到天音派,卻見山門外竟然掛著黑綢,兩人對望了一眼,心中都涌起不安的感覺。
「請問兩位是何門何派的前輩?」接待弟子的袖子上也別著黑紗。
羅清揚指著黑紗輕聲問道︰「請問…」
接待弟子悲憤的說道︰「七師叔和十三師叔都遭了魔教妖女的毒手,七師叔中暗器身亡,十三師叔被打下懸崖,至今連尸首都未找到。」
「魔教妖女?可是蘇小慕?」
「不錯,正是她。當時兩位師叔正與大師兄切磋武功,誰知那妖女突然現身,她本就武功高強,又練成了天魔神功,兩位師叔拼死護著大師兄逃走,卻都死在那妖女手上。」
「原來如此,還請節哀順變。」羅清揚的聲音沒有絲毫異常。
「兩位還未告知晚輩是何門何派,晚輩好向家師匯報。」
「我們是胡掌門的私交,無門無派,我姓宋,這位小兄弟姓木,麻煩幫我們通傳一聲,謝謝。」
接待弟子點點頭,轉身進去通報。胡定音很快便走了出來,見到兩人,說道︰「請隨我來。」
兩人跟著他來到練功的靜室,他這才問道︰「你們兩個來這里做什麼?」
「大師兄,七師弟和十三師妹真的…」羅清揚問道。
「七師弟的確已經身故,十三師妹至今毫無蹤影,淮風說她跌下了懸崖,可是我派人在崖下尋找數日,並無所獲。」
「淮風最近是否有不妥?」羅清揚沉聲問道。
「的確有不妥,七師弟和十三師妹的死因非常可疑,只是不知他為何竟要誣陷慕兒。」
蘇小慕心中十分感動——大師伯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
「他恨我,所以要嫁禍慕兒。」羅清揚將三人之間發生的事簡略的講了一遍。
「淮風真是糊涂,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胡定音一掌拍在靜室的蒲團上。
「大師兄,不能怪淮風,是我對不起他,我與慕兒…」
羅清揚的話沒說完,但胡定音早在楚紛飛回天音山的時候,就從她口中得知兩人已然兩情相悅,自然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
「淮風跟了我十多年,是我門下最出色的弟子,我決不能讓他誤入歧途。」胡定音很痛心,「七師弟和十三師妹的死我會徹查到底。」
「大師兄,大戰在即,淮風的事先放一放,免得自亂陣腳。」羅清揚勸道。
「正是因為大戰在即,才要理清門戶,否則內憂外患,更容易給周沐陽可趁之機。」胡定音堅持要將江淮風叫來審問。
「那我們先行回避。」
「這靜室另有一間內房,你們先躲在里邊,等需要的時候再出來與他對質。」
江淮風很快到來,胡定音一向當他是自己子佷,也就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淮風,你七師叔和十三師叔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實話。」
江淮風心中一凜,師父莫非听到了什麼風聲?他自然不敢承認是自己害死了七師叔,只得硬著頭皮答道︰「是蘇小慕殺的。」
「她何時來到天音山,為何沒有其他人發現?」
「這個…弟子不知,但七師叔和十三師叔的確是死在她手上,弟子親眼所見。」
「她用的是何招數?」胡定音盯著他。
「是天魔神功。」
「天魔神功傳自飛天,連少林寺方丈空心大師亦非其敵手,你如何能夠生還?」
江淮風額頭冷汗直冒︰「可能是她的功力不如飛天深厚,因此…」
胡定音見他神情,已知他在撒謊,怒道︰「還不說實話嗎?」
「師父,弟子所說句句屬實,請師父明察。」江淮風跪地答道。
胡定音見他始終不肯承認,大聲道︰「三師弟,慕兒,你們出來吧。」
江淮風見到兩人,先是嚇了一跳,他們已經去了偽裝,恢復了本來面目,一雙璧人站在一起,又讓他心中涌起難以言喻的憤怒。
「淮風,你還不從實招來!」胡定音喝道。
江淮風猶豫了片刻,現在曾子墨已死,楚紛飛又被周沐陽抓走,當日之事並無別人目睹,他要是抵死不認,師父也拿他沒辦法。但師父已知他在撒謊,他若是再行狡辯,徒然讓師父起疑,不如直接承認,大事化小得好。
想到此處,他立即磕頭道︰「師父,弟子一時糊涂,冤枉師妹,請師父重重責罰。」
「你兩位師叔究竟是怎麼死的,你從頭到尾給我講一遍。」
「是。」他答道,「當日弟子去找七師叔商量抵御魔教之事,剛好十三師叔也在,七師叔說道,這次魔教大舉來犯,情勢十分嚴峻,淮風身為掌門大弟子,應該更加勤勉,才能擔當重任。十三師叔道,不如我們跟淮風切磋切磋,看他功力到了何種地步。」
「于是弟子便跟著兩位師叔來到半山腰的練武場,與他們分別切磋。誰知周沐陽突然現身,兩位師叔為了救弟子,奮力拖住周沐陽,七師叔被當場打死,十三師叔被打下了懸崖,弟子想到要留著性命才能幫他們報仇,便…逃了回來。」
他這話跟當初所說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把蘇小慕改成了周沐陽,胡定音見他神色慚愧,頗有悔意,便相信了他所說。
「淮風,你不該為了一己之私就陷害慕兒。」
江淮風磕頭道︰「弟子知錯,請師父重責。」
「大師兄,淮風也是一時糊涂,只要他誠心改過,就不用責罰了吧。」羅清揚始終覺得對不起江淮風,忍不住便幫他求情。
「有錯豈能不罰?何況他是未來的掌門人。」胡定音不同意,「如若執刑不嚴,如何約束本派數千弟子?」
「淮風也是事出有因,大師兄…」
「三師弟你不用說了。」胡定音轉向江淮風,「為師罰你上天懸峰面壁思過一個月,與魔教大戰之後立即執行,你可服嗎?」
江淮風趕緊道︰「弟子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