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黎叔兒要單獨提審付景林的建議,張航、李國志和周文龍都沒有提出異議,這是源于一種一種在長期的模爬滾打中形成的信任,不需要過多的交流,但他們相信黎叔兒這樣做,必定有他的道理,這就足夠了。
我也再一次悟出了一個道理,面子,不是靠別人施舍來的,而是靠自己打拚出來的。
我和胖子跟著黎叔兒來到了辦案功能區的訊問,不一會兒,二中隊的三名刑警就將已經被戴上手銬的付景林從看守所帶到了訊問室。
看著坐在審訊椅里,面色有些蒼白的付景林,黎叔兒面色平靜地問道︰「咋樣,在看守所還適應吧,有沒有挨打啊,有的話吱聲,我去收拾那群兔崽子。」
「謝謝,還好,那些獄友一听我是殺了人進來的,對我還算客氣。」付景林神情黯然地笑了一下,「我能抽支煙嗎?」
胖子掏出盒玉溪遞給付景林,付景林朝胖子感激地一笑,掏出一根,胖子伸過打火機給他點著。
「謝謝,我還以為你們要是知道了我是殺人犯以後,會象電視劇里演得那樣,對我嚴刑審問呢,呵呵」付景林看著黎叔兒,又看了看我和胖子,幽幽地說道。
「嗯,這玩意兒咋說呢,要是說點兒有悖原則的話,你殺了劉耀宗,應該說那王八犢子是死有余辜,死得好。」黎叔兒接過胖子遞過來的煙,深吸了一口,突然一拍面前的桌面,情緒有些激動地說道。
對于黎叔兒的失態,我和胖子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別看這老頭兒屢破大案,抓過的犯罪嫌疑人不計其數,可是,骨子里,他就是一嫉惡如仇、還帶有一點兒孩子氣的老頑童,嘴上話說得又臭又硬,可心地比誰都軟,就看不得弱勢群體受苦。
自打知道了林仙兒的悲慘經歷和劉耀宗的齷蹉行徑,黎叔兒就沒有一日不罵劉耀宗那孫子的,如今一見付景林為了替愛妻出頭而身陷囹圄,這老頭兒心里可氣大了,拍桌子發泄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黎叔兒的義憤倒是讓付景林大為感動,人在落難的時候,感情特別脆弱,即便是一個表示支持的眼神,或者是一句平淡的暖心話,都能讓落難者感激涕零,銘記一生,付景林就是這樣。
「黎警官,謝謝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我付景林記在這兒了!」付景林用逮著手銬的雙手使勁拍拍胸口,臉色因激動而變得赤紅,「雖然我知道殺人是犯法的,但是,如果要是讓我再選擇一回,我還會殺了那個雜碎,他他媽根本不是人,是畜生,是禽獸!」
看著情緒驟然失控的付景林,我和胖子都有點兒意外,一個能下得去狠手殺人的犯罪嫌疑人,居然會被黎叔兒幾句話就搞得如此歇斯底里,這心理素質也忒差了吧?
「那啥,你冷靜冷靜,我們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嘮嘮嗑,你看,我們連筆錄紙都沒帶,所以呢,你也別緊張,咱們就是說說話嘛。」黎叔兒面色又恢復了平靜,朝付景林笑道。
「都是您撩扯的,這會兒又裝沒事人兒是吧?我看呢,您就別煽情了,該問啥問啥吧,回頭那哥們一躁狂,再給您來個自殘啥的,我看您就甭退休了,直接到檢察院看守所報到去吧,呵呵」我靠近黎叔兒,壓低嗓音小聲說道。
「我心里有數兒,你小子就別操那份閑心了,跟你叔兒學著點兒,學到手都是活,我身子骨不濟了,辦完這案子,我想著就讓你和胖子出師了,自立門戶吧。」黎叔兒看向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絲很復雜的神色。
「別介啊,我們可沒招您不待見,您這是干嘛呀,把我們掃地出門啊?」黎叔兒這一說,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禁不住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
「啥玩意兒,你們倆嘀咕啥呢,知道你們來這里是干啥來了不,尤其是你,叔兒,一個從警三十年的老同志,啊,怎麼就不能給年輕的同志帶個好頭,起個表率作用呢,是吧,這個,這個……叔兒,您渴不,我給您沏茶去,上好的毛尖,我剛從網上淘來的。」一見黎叔兒斜楞著眼珠子看向他,正說得口沫橫飛的胖子立馬見風使舵,奴顏婢膝地要去給黎叔兒沏茶,沏好茶。
「付景林,我問你啊,劉耀宗真是你殺的嗎?」黎叔兒沒有搭理脅肩諂笑、暗自得意的胖子,轉向付景林,問道。
「是我殺的,關于作案的情節,我已經都向警察同志們交待了,需要我再復述一遍嗎?」付景林神情坦然地望著黎叔兒,表情堅定地說道。
「那倒不必,嗯,照你說的,是徐燕死前,將那攝像機和筆記本郵寄給你,你又是在徐燕死亡兩天後接到了攝像機和筆記本,從中看到了劉耀宗在你家里和徐燕撕打的視頻,于是起了殺機,一面將視頻拷進U盤交給我們,試圖給我們制造出劉耀宗可能是殺害徐燕的凶手的主觀印象,同時又將同樣的視頻發給了劉耀宗,以此來威脅並將其騙到康樂坡殺害,對嗎?」黎叔兒漫不經心地撢了撢煙灰,嘟嘟囔囔地問道。
「是,整個作案過程就是這樣。」付景林點點頭,默認了。
「可是啊,我就不太明白一點,按說你也是快要當爹的人了,雖說那焦麗娜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親生的骨肉啊,你怎麼能為了逞一時之快而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了父親,被別人罵是野孩子呢,你忍心讓你的孩子重復林小舟的痛苦經歷嗎?」黎叔兒皺著眉頭盯著付景林的眼楮,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
「我當時已經失去理智了,腦子里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一心只想著殺了那個人渣,為徐燕討回個公道,人一旦鬼迷心竅了,會做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來,我就是這樣。」提到焦麗娜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付景林的眼圈紅了,雙手使勁握拳,以壓制內心的痛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