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明明已經死去的劉耀宗正瞪著一雙眼球干癟的死魚眼,目露凶光地死死瞪著我,鉛灰色的面部皮膚上滿是黑色的斑痕,紫黑色的上下嘴唇大張著,露出了嘴里的泥土、草根,還有爬進爬出的黑色甲蟲。
我大駭,本能地想曲起小臂去磕擊劉耀宗死死掐住我脖子的手臂肘關節,以迫使其松開我,可是,我突然悲催地發現,我的四肢和身體就像是被麻痹了似的,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見我窘迫、焦急的樣子,劉耀宗僵硬的面部似乎露出了一絲殘忍、詭異的笑容,並慢慢地張開嘴,嘴里的泥土、草根簌簌地落下,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劉耀宗努力將嘴張大,再張大,我甚至都能听到從他臉頰兩側傳來的類似骨骼斷裂的「 」聲。
隨後,劉耀宗將嘴靠近我的脖子,我知道,他這是想咬斷我的喉嚨,然後呢,就是大口大口地吸吮我的鮮血不成?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虛弱,因為此時的我依然呈石化狀,只能一動不動地任其宰割,那種感覺,太讓人肝膽俱裂了。
突然,我感覺眼前一花,好像有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現在了劉耀宗的背後,而且,劉耀宗一直在向我靠近的面部也頓了一下,就開始向後仰。
我看向劉耀宗的身後,竟然真的看見有一個穿著一襲白色長裙的女子正站在劉耀宗背後二、三米遠的地方,一頭黑色的長發遮住了大半的臉龐,還有一縷如蛇的長發正纏繞在劉耀宗的下頜上,使其無法再繼續前行來傷害我。
那個白衣女子開始用力相後拉扯劉耀宗,但劉耀宗似乎並不願就範,嘴里一邊發出含混的吼聲,一邊拼命將頭部向我這面掙扎,試圖擺月兌那如蟒蛇纏身的黑發的束縛。
不過,別看那白衣女子身形縴弱,力道卻不小,只見她張開雙臂,將頭部用力後揚,那劉耀宗就被拽得跌跌撞撞向後倒去,雙手也不得不開了我的脖子。
我模著被掐得快折了的脖子,驚魂未定地看向那個救我一命的白衣女子,卻見那女子正用頭發扯著劉耀宗,一步一步地退向懸崖邊上。
「小心,後面是懸崖!」我一聲驚呼出口,想提醒那女子留神。
听見我急切的驚叫聲,那白衣女子穩住身形,將被披散的黑色長發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頭部轉向我,一陣浹膚侵瀡的山風襲來,撩動那女子的長發,一張慘白如雪臉頰隨即就出現了我面前,毫不夸張地說,那是一張很俏麗的美艷嬌顏,可是,我卻寧願從未見過這張臉。
因為,那個白衣女子,分明就是此前依然香消玉殞的徐燕,也就是林仙兒!
我這是撞了邪了還是喝了假酒出現幻覺了,怎麼兩個早已死去多時的鬼魂同時出現在我面前,這未免也太吊詭了一些吧?
不過,令我感到些許安慰的是,林仙兒的鬼魂似乎對我並無惡意,否則的話,她也不會用頭發將那劉耀宗困住了。
想到這里,我看向林仙兒,喊道︰「喂,你想干啥啊,是不是有啥話想對我說啊?」
林仙兒面部神情陰郁地看向我,眼中神情哀婉無助,片刻,她用一種很空靈的聲音向我說道︰「記住你看到的這一切,然後幫幫我女兒,幫幫我女兒……」
說完,林仙兒猛然向懸崖下墜去,那劉耀宗由于被了林仙兒的頭發捆縛著,也隨之一同向懸崖下掉了下去,並發出了淒厲的喊叫聲……
那聲音極其刺耳,中氣十足,听起來似曾相識,我心里面正納悶,這聲音怎麼听著這麼耳熟,急切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心里一急,我猛地一晃腦袋,睜開眼楮,發現自己仍舊躺在飯店的土炕上,胖子正頂著一腦袋的肥肉片子和酸菜,很「水靈」地怒視著我,是破口大罵︰「你他媽多大了,睡覺還鬧覺,翻跟頭打把勢的不說,最可氣的是,你竟然還踹翻了炕桌,把他媽那些剩菜全扣我身上了,一點兒沒糟踐,你丫是不是成心的,說,不說實話胖爺打出你前列腺來,操!」
我定了定神,再次確定自己確實是身處在飯店而非剛才的荒郊野嶺後,忍不住抱著胖子大喊了一聲︰「胖子,我老稀罕你了……」
胖子一臉警惕地使勁推開我,滿面狐疑地罵道︰「滾犢子啊,我告訴你,你丫要是敢奪走我的初吻,我他媽用煙灰缸子砸死你,你信不信?」
「你丫想啥呢,哎呀我去,你是不知道,兄弟我這也算是兩世為人啊,太他媽靈異了,呵呵」我看著土炕上碗翻碟碎、一片狼藉的慘象,不用問也猜出應該是我剛才睡夢中掙扎時踫翻了炕桌,進而將那些殘羹冷炙都扣到了酣睡的胖子身上,心下很是過意不去,連連向胖子打躬作揖賠不是。
這當兒,一直縮在牆角、毫發無損的黎叔兒睜開眼楮,看著我問道︰「咋地了,睡魘住了是嗎?」
睡魘住了是林區當地的土語,就是形容一個人在睡覺的過程中,明明已經醒了,心里也清楚,可就是睜不開眼楮,身體也動不了,更為邪乎的叫法就是,被鬼壓。
「哎呦喂,叔兒,那可以睡魘住了更嚇人,你們知道我剛才夢見啥了,啊?」我吁了口氣,從炕上濕漉漉的煙盒里抽出一根幸存的香煙,點著吸了一口,想賣個關子,掉掉黎叔兒和胖子的胃口。
「你他媽說不說,不說我把這盆毛血旺全扣你丫腦門子上,撒逼楞地趕緊說。」胖子將一片大肉片甩到我臉上,呵呵大笑起來。
我拿掉肉片,一五一十地將剛才做的那個噩夢復述了一遍。
「你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都是你自己個尋思的。」胖子听完了,不以為然地沖我一豎中指。
「你怎麼就能肯定它就是個噩夢呢?黎叔兒吸了吸鼻子,看向我,不緊不慢地問道。
「您這是啥意思?」黎叔兒的話讓我一時有點兒模不著頭腦,「那照您的意思,我是靈魂出竅了,真被林仙兒和劉耀宗的鬼魂給玩兒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