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墨沒說話,仍舊低著頭,渾身都籠罩著一種悲傷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給他安慰。
可是能說什麼安慰的話呢?此時此刻還有什麼話是有力的呢?
程心只覺得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她只能陪在凌安墨身邊,陪他度過這一段艱難的時光。
——
c市早就有人等在那里了,他們一行人從出口處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洛家赫。
那樣的人,即便是身邊再噪雜,閑雜人等再多,他仍舊那樣地奪人眼球,讓你第一時間發現他,注意他。
程心對上他的視線,一眼萬年。
多久沒見了啊?這張臉自己夢到過多少次啊?
她只覺得心髒劇烈地在抽痛,有些難以承受。而肚子里的寶寶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歡快地動來動去。
程心因為出神得厲害,所以寶寶第一下動起來的時候她被嚇壞了,驚慌失措地拖著自己的肚子。
而洛家赫更是整個人僵住,他真的好怕!
隨後,他大步走到程心身邊,眼神很緊地盯著她問︰「怎麼樣?沒事吧?」
程心抿了抿唇,感覺自己有很多話要說,又感覺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幾個月不見,他瘦了那麼多。
也是,當初車禍之後,自己知道爸爸去世,什麼都吃不下,晚上也睡不著,只不過一個月下來,瘦得連自己看到都覺得可怕!
他,應該也是這種心情吧。
或許會比自己更加難以煎熬,畢竟他還有事業要兼顧,還有大哥要提防。
程心心疼面前的男人,她多麼想抱抱他,想告訴他自己的想念,可是——她不能。
因為此時此刻的凌安墨比誰都難過,比誰都脆弱。
一路上過來,凌安墨什麼都沒吃,只喝了兩次水,每次也都是一兩口。
不管程心怎麼勸,凌安墨就是不說話。
他的眼神是死寂的,他的表情是木然的,整個人如同靈魂出竅,又或者是——行尸走肉。
李沁本來就不怎麼受歡迎,自然不敢多勸什麼,只能在旁邊顧著程心,不讓她出事。
從出口出來,見到洛家赫的那一刻,她的心情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以為自己會和程心一樣激動卻不得不隱忍,可最後卻發現,自己一直在尋找兒子瑞克的身影。
當發現瑞克沒有來的時候,自己整顆心充滿了失落。
見大家都站著不說話,氣氛異常地沉默尷尬,李沁就先開了口︰「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吧,我們都站在這里,萬一被記者拍到不好,而且程心挺著大肚子啊。」
最後一句話,她一邊說著一邊轉向了洛家赫。
後者立即點頭,伸手去扶程心,「走吧。」
可是程心的手,卻別開了。
她轉頭去牽凌安墨,和他低聲溫柔地說話︰「你還好嗎?要不要先去酒店休息一下?還是直接去醫院?」
凌安墨點點頭,憔悴不堪的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堪的笑容,說道︰「直接去醫院吧,別擔心,我沒事,你照顧好你自己,我最近……」
程心沒等他說話就立刻點了頭,「我知道的,走吧。」
看著他們往前走,洛家赫腳下像是灌了鉛似得,有些太不起來。
明知眼下的局面不該胡思亂想,可那對背影,還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李沁站在他身邊,彎著嘴角微微地笑了起來,語氣輕松地說︰「你知道嗎?我不止一次跟蹤過你和程心,有時候看到你們出雙入對,我就是你現在的這種心情。」
心如刀割。
可是隨後,她又轉了話鋒說道︰「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會有那種心情了,除了瑞克,再也沒有什麼能牽動我的情緒,赫,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看清楚愛情並不是不擇手段。
謝謝你讓我看清楚親情有時候抵過一切。
謝謝你,讓我愛過。
洛家赫其實從始至終都不曾睜眼看過李沁一眼,這個時候終于轉頭看了看她,眼里的光也不再那麼壓人,而是柔和了。
半晌之後,他牽了牽嘴角,像是笑了,又像是沒笑。
他說︰「走吧,瑞克很好,我帶你過去看他。」
——
程心和凌安墨直接到了醫院,凌母此時還在重癥監控室,還未月兌離生命危險,身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
凌安墨站在玻璃窗前,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像是一顆隨時都可能爆炸的炸彈。
程心站在他邊上,沒有出聲,只是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這種情況下,無言的陪伴比任何語言上的安慰都要來得實際。
洛家赫和李沁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
她愛他,可他愛她,而她,卻在陪著另外一個他。
洛家赫低了低頭,側臉有些落寞,幾秒之後,他抬起頭來,對李沁說︰「走吧,我們去看瑞克,待會兒回來接她就可以了。」
她現在既要顧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又要擔心那個隨時都有可能崩潰的男人,唯獨沒有心思顧得到他,所以他還是走遠一點吧。
不要去看那些會讓自己難過的畫面,那就不會難過了。
李沁看了看他,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默默地嘆氣。
——
兩人到了洛家承那邊,洛家承應該不在家里,他的手下給他打電話之後才放洛家赫和李沁進去。
李沁一邊往里走一邊捂著自己的胸口,她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太快了,好像馬上就要從嘴里跳出來了。
她的眼楮四處在張望,最後終于在沙發上看到了她的寶貝兒子。
小家伙不知道專心致志地在看什麼,連她走進都沒有發覺。
李沁的眼里已經開始涌上眼淚,她盯著兒子的背影,伸出去想要擁抱的手都是顫抖的。
「寶貝……」
瑞克轉回來,在看到李沁的時候倏地瞪大了眼楮,可是下一秒,他又閉上了眼楮,再睜開,瞪得比之前還大。
「你是媽咪?」
小家伙顯然是嚇壞了,根本不敢相信那麼久沒見的媽咪,居然突然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李沁努力地對著他笑,眼淚卻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張開雙臂,溫柔不已地道︰「寶貝,來,媽咪抱抱。」
靜默,一秒,兩秒,三秒……
五秒之後,小家伙忽然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然後就抱著李沁怎麼都不肯松手了,把眼淚鼻涕都曾在了李沁的衣服上。
李沁自然也是哭得很厲害,這麼久沒見,還好她的寶貝兒子仍舊好好的。
洛家赫站在邊上沒開口說什麼,直到大人和孩子都安靜了下來,他才說道︰「你是準備帶瑞克回舊金山,還是留下來生活?」
「留下來?」李沁听到這三個字的時候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慢慢地抱著瑞克站直了身體,很輕很慢地說︰「我們——可以留下來生活嗎?」
不管他以後是不是會和程心在一起生活,李沁只知道,他一定不會和自己還有瑞克在一起生活。
至于洛家承……
一個會利用自己兒子的人,一個不管是親情和愛情都在衡量價值的人,她避之唯恐不及,更不用說和他在一起生活了。
再者,想必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瑞克不是洛家赫的孩子,而是大哥洛家承的孩子。那就說明她沒有忠于自己的丈夫,而是和大伯搞在了一起。
這樣的一個母親,帶著這樣的一個孩子,真的可以被人們所接受嗎?
李沁並不害怕自己受到什麼傷害,她只是怕自己的寶貝承受自己帶給他的傷害。
沉默半晌之後,她忽然笑著說︰「我還是帶著瑞克回美國吧。」
畢竟自己曾帶著瑞克在那邊生活了四年之久,還有一些朋友,而且那邊的人對于單身媽媽並不會感到奇怪。
洛家赫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對她點了點頭。
然,李沁卻又開始擔心另外一個問題︰「可是我想帶走瑞克,他就會讓我帶走嗎?他知道我在美國住在哪里,真的不會再來傷害我們嗎?」
洛家赫點了點頭,「這些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好再送你和瑞克走。另外,這段時間你們還是住回城西的別墅吧,我會安排人手在那邊守著你們,如果要外出,你自己多加注意。」
李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剛想要開口,洛家赫卻抬手示意她不要說。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你,當初雖然是你和我媽設計了我,但是過去四年里我也有錯,我只是在彌補自己的錯誤而已。」
正說著,守在醫院那邊的江漢打來了電話,一開口便是——
「洛總,凌安墨的母親恐怕不行了,你要不要過來?」
「程心還在醫院嗎?」
「在,她和凌安墨一起進去了。」
「你在那看著,我馬上過來。」
凌母沒出車禍之前就很不喜歡程心,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差點見不到兒子最後一面,她肯定會更加憎恨程心。
而程心現在懷著孩子,情緒上若是受到刺激,定對她和孩子都不好。
洛家赫臉色緊繃,轉身就大步朝著門口走去,身後的李沁根本就跟不上他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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