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是波娃啊！你怎麼了？你看看我啊！」波娃撲上去抓住夏姬的衣襟，撕破喉嚨的叫喊似乎根本都沒有傳進眼前人的耳朵里，她依舊是那一副恆久的模樣，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你說句話啊！求求你，跟我說句話啊……」
「她的嘴里有防腐藥丸。若是開口吐出藥丸，會立即腐爛的。」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咖頁輕飄飄的一句話听進波娃的耳朵里，簡直就是一個在腦袋中爆炸的巨型原子彈，塵煙彌漫中理智也喪失了控制。
轉過身的波娃什麼陰域的禁制也不管了，俯下前身那身形慢慢轉變，竟是轉瞬就不再是人的模樣。那只小小的狐狸通體雪白，似是高山之上常年堆積的白雪，晶瑩剔透，純潔無暇。明明身子那麼小，身後毛茸茸的大尾巴卻是有著超過它身體的大小。它一雙琉璃黑目緊緊盯著前面的男人，齜牙咧嘴之間凶狠異常，尾巴搖晃了兩下，四周立時便是升騰起迷迷茫茫的煙霧，四周的景色立時變得朦朧起來，遮擋著人的視線。
那只雪白狐狸的身形隱身在濃霧之中，霧海茫茫，這片空間似乎只剩下咖頁一個人。可是他卻完全是不慌不忙的模樣，依舊是面無表情，仿佛什麼都無法觸動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個不會動的雕像。
半空中突然出現的巨大虛幻骷髏慢慢向他聚攏，猙獰的模樣似乎蘊含著迫人的危險，讓人看著便是忍不住心生畏懼的模樣。可是咖頁仍是不為所動，連眼眸都不曾抬一下，根本就沒將這放在眼里。
從旁邊躥出來的玉雪狐狸一下子跳上他的後背，頭搭在他的肩膀上，沖著他的脖子便是要往下狠狠咬上一口。可是在快接觸到他的皮膚的時候，從側面迅速伸過來的手卻是一下子狠準的抓住了它的脖頸，一扯便將它從他的背後扯到了身前。兩手控制住它的身形，竟是將它抱在了懷里。
狐狸在他的懷里死命的掙扎，周圍的濃霧也是漸漸便散去了。咖頁看著扭動著的狐狸，手一松，往前這麼一扔便是放開了它。
終于離開他身邊的狐狸一雙眼楮落在咖頁的身上，熊熊的怒火沒有熄滅，但終究因為自己實力太弱，只是對峙在那里沒有再向前。狐狸慢慢幻化成人形，波娃站在咖頁的對面，面上是從未出現過冰冷表情。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的醫術提升需要實驗對象。」
波娃緊憋著一口氣，強忍住自己去和他死磕的沖動。「那你為什麼要選擇這個鎮子？他們都是無辜的，你難道可以就這樣隨隨便便決定他們的生死麼？」
本來有問必答的咖頁此時卻是頓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想要留下來。」
「……」波娃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著這個看上去根本就完全不像是個會做出這種殘忍事情的男人，一時竟是精神恍惚。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傷害她，就算是剛才做出攻擊，他也是沒有還手。鎮子里的人在間斷的消失，可在同時，卻又有更多的鎮民在他的手下被治愈。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此殘忍，卻又怎麼可以這般善良。
「我媽媽，真的死了麼？」波娃不敢往後面的那個身影看，直是害怕自己的精神就此崩潰。她哀傷的表情像是易碎的玻璃制品，一觸踫就要碎得成了渣子，每一片都帶著淋灕的血跡。
咖頁看著面前的波娃，忽然感覺心髒一個抽動。微微皺起眉頭，手掌捂上自己的心口，這是怎麼了？難道自己是出現什麼疾病了麼？咖頁搞不明白身體突然出現的反應，卻還是記得要回答波娃的問題，看著那邊那個自己手下的傀儡醫生，開口就是說道︰「她已經死很久了。」
腦袋一瞬間就變成了空蕩蕩的一片白色，記憶似乎就停留在了那個最後的午後。那時她和自己的姐姐烏雅尚是天真的孩子，她們還有母親的庇護。那個總是溫柔對待她們的養母，沒錯，夏姬根本就不是她們的親生母親，她和烏雅原本都是孤兒，是夏姬收養了她們。
那個艷麗的女人本來可以有一個更好的人生，可是她卻在最好的年紀辛辛苦苦拉扯大了這兩個和她根本沒有任何關系的女兒。甚至，她為了她們，拒絕了眾多的追求者，甘願自己受苦受累與她們相依為命。
她是總是溫柔的對待著她們的母親，是永遠保護著她們的女英雄，是她們的依賴，她們所有生活的信仰。波娃仍記得夏姬曾經對她和烏雅說過，她和烏雅是上天給她的禮物，能夠讓她參與到她們的人生當中，成為彼此重要的人，共同陪伴走過這些許歲月，是她不曾奢求過的美好。若是有來生，她依舊是願意做她們的母親的，哪怕一無所有，也要給她們全部的愛和力量。
眼淚似乎已經流干了，波娃干澀著雙眼，一步一步走到那個身影旁邊，站在夏姬的對面，伸手便是小心撫上了她冰冷的面龐。
「媽媽。」波娃向上扯著嘴角，努力的想要露出一個笑容，「我已經長大了，你看我是不是很漂亮？你說我長大了會成為和你一樣的大美人，你沒有騙我哦！烏雅姐姐她也很好，她現在在迪拜酒吧當調酒師呢！想不到吧？她調的飲料還是很難喝，只有有人在打賭輸了的時候才會去她那里點上一杯當做懲罰，也只有媽媽會一口氣喝完之後還說好喝提神什麼的了……鎮子，鎮子外面的隻果樹越長越大，結出來的隻果又大又紅，你一定……一定會喜歡的……」
波娃雙手拽住夏姬兩側手臂的衣服，手指慢慢收緊捏出青白的印痕，頭在她的胸前深深低下，眼淚 里啪啦的掉落在地面上。她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哭出聲音來，只有哽咽的抽涕。
松開一只手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將眼淚抹掉，波娃又是抬起頭來注視著夏姬。她的眼楮紅腫一片，頭發已經零散開來，牙齒咬著下嘴唇，差點就要咬出血來。
「若是有……有來世，你不要再當我的媽媽了好不好？」波娃整個撲進夏姬的懷抱里，雙手緊緊的摟著她僵硬的腰身，「就讓我來當你的……當你的媽媽吧！讓我來保護你，讓我來承受一切，讓我來……讓我來永遠愛你，好不好？好不好……媽……」
不再隱忍的哭泣聲听著便是悲傷的鳴奏曲，讓人忍不住便是跟著啜泣流淚。咖頁站在她們的身後，眼看著波娃哭成淚人，心口的疼痛似乎更加明顯了一些。手掌捂著胸口，面上全是莫名其妙的懷疑，這到底是怎麼了？自己也沒什麼病啊，難道這是新生出的一種病狀？
過了很久，似乎是哭得淚了，波娃終于是不再痛哭失聲。她放開夏姬，轉過身來看向依舊站在那里的咖頁，平復了一下心情，開口卻是一句︰「你要怎麼樣才能放過鎮子上的人，不再拿他們做實驗。」
「我需要實驗品。」咖頁毫不猶豫的就回了一句。
波娃定定的看著他，「你是說，你只需要實驗品，而不是光光針對鎮子里的人？」
咖頁點了點頭。
她往前邁了一步，「我可以成為你的實驗品。」
波娃的目光堅定，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的樣子，「外加我可以幫你帶其他實驗品過來，甚至幫你籌集實驗的資金。但是，我的條件是，你不可以再動鎮子里的任何人，不可以拿他們當作實驗品，只可以救治他們。」
「你，成為我的？」咖頁居然重復了一遍。
波娃沒覺得他的刪減有什麼不對，沒有多想便是點了點頭。
「那好。」咖頁覺得自己胸口的疼痛都緩解了幾分，卻又不知道是為什麼，「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