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孤懸一輪火球似的烈ri,烤焦了中原大地上的石塊。少年宋驍飛睜開眼楮,發現自己身在清涼的湖水中。那片湖清澈見底,夾在兩座青黛的山峰間,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如一塵不染的明鏡,倒映出四周連綿的森林。一群布谷鳥在森林里「咕—咕」叫著,此起彼伏。
「我重生了?」宋驍飛心里納悶,「我不是在晚上被一輛黑s 肇事車撞飛了嗎?」
那是一個周末的晚上,一所三流高校歷史系的大四學生宋驍飛手提啤酒炸雞,格外興奮,異地上學的初戀女友歐陽小雪來學校看他,兩人手牽手往馬路對面的校外小旅館走去。如果央視記者此刻街頭采訪他幸不幸福,買彩票從來不中獎的他一定會搶過話筒,一臉嬌羞地說:「我很幸福,馬上可能更xing福。」
兩人並排走在人行橫道上,宋驍飛無意間發現一輛黑s 跑車失控沖向倆人。歐陽小雪塞了耳塞,專心听手機里剛下載的新歌,沒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一切,眼看轎車就要撞倒她,宋驍飛一把推開她。轎車司機剛喝了酒,醉眼燻燻,看到前面有兩道人影,一把輪子快速轉向,但太晚了,「砰」的一聲巨響,宋驍飛的身體飛出去二三十米,掉進一個「蟲洞」的漩渦里,牛仔褲後袋里藏的兩只避孕套掉在地上。
再醒來時,宋驍飛就在那片陌生的湖里了。岸上一位穿圓領綠衫的少女朝宋驍飛跑來,哭著對他說︰「世凱少爺,原來你在這呢,家里出大事了!袁寨被賊人攻破,袁家七十余口,都落入匪徒手中,恐怕會被砍頭。我外出找你,才躲過一劫!」
綠衫少女跑得氣喘吁吁,雙頰緋紅,哭得梨花帶雨,凸出的胸脯隨急促的呼吸起伏,手腕上一對銀鐲子閃著白光。她看起來十四五歲,蓓蕾初開的年紀,面容清秀,皮膚白皙,身材修長,腰細**沉,是宋驍飛喜歡的類型,要是在學校里踫到這樣的姑娘,他說不定會上前搭訕,要個電話什麼的。此時宋驍飛還沒搞清楚自己是誰,自然沒這份閑心,他轉頭望去,寧靜的湖里就他一人,于是問那少女︰「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綠衫少女焦急地答道︰「世凱少爺,別胡鬧了。我沒騙你,听袁寨里逃出來的佃農說,世昌大少爺騙王麻子開了寨門,全副武裝的捻賊一擁而入,寨子不到半個時辰就陷落了,護寨的家丁死傷不少呢。」
宋驍飛在長江邊長大,熟悉水xing,像一只水獺在湖里踩了幾腳水,無意間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頭發長了許多,前額發亮,從前面看像剃了光頭,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小俊臉變得又圓又胖,怎麼說呢,都教授變成了洪金寶大叔!又听綠衫少女叫他「世凱少爺」,提到「袁寨」,不禁懷疑自己重生為少年袁世凱了,便問女孩,「現在是哪一年?」
綠衫少女正是袁世凱的貼身丫鬟秋伊,「秋水伊人」,這名字還是袁世凱給起的。秋伊說,「同治十二年呀,問這作甚?」
宋驍飛驚呆了,他的專業方向是「近代史」,雖然他的學校不怎麼樣,但他覺得大學只是一個學習的平台,主要靠自學,而且學問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平等的,他從圖書館借了很多晚清民國的書看,畢業論文還準備寫「晚清憲政改革與中國社會轉型」。同治十二年就是1873年,這個他還是知道的。宋驍飛心想︰「我猜中了開頭,重生了,還附身少年袁世凱,不知道結局會怎樣?」
宋驍飛心里很不爽,重生得太他媽不是時候,我還是處男呢,正準備和苦追三年的女友開房,就被車撞死了——人生苦短如夢,有時夢還未醒,天就亮了!這一世,我死了都要愛愛,把上輩子的遺憾補上!不過眼前的袁寨危機著實讓他頭疼,袁家七十多條人命危在旦夕,他讓秋伊先別哭了,細說袁寨陷落的情況。
秋伊掏出手帕擦干了眼淚,斷斷續續地說︰我听逃出來的人講,項城新開了一間賭場,是捻賊首領王庭楨的弟弟王庭櫟開的,世昌少爺常去,輸得很慘,還欠下一**債。王庭櫟把他抓進小黑屋一頓暴打,得知他是袁家公子,而且袁保中現在帶了幾十個家丁去原配劉氏家鄉河南商水縣祭祖,寨內守衛空虛,便召集捻賊的殘部,逼世昌少爺帶路,騙開寨門,攻陷袁寨,報十五年前的滅門之仇。1858年王庭楨部在項城起事,佔領了項城城東新興集、尚店等地,老爺袁保中組織團練對抗,將他們全部殲滅,王庭楨一家二十余口被殺,王庭櫟在外經商逃過此劫。
秋伊說的捻賊,就是捻軍。「捻」是淮北方言,意思是「一股一伙」,1853年到1868年,活躍在長江以北安徽北部及江蘇、山東、河南三省部分地區的反清農民武裝勢力,人數最多時達到十余萬人,經常去搶皇倉的糧食,分為東、西二捻,西捻為左宗棠所平定,東捻被李鴻章擊潰,袁世凱的叔祖袁甲三和叔父袁保恆都為剿滅捻軍立下了赫赫戰功。不過老袁家的男人一般都沒活過六十歲,袁甲三1863年就病逝了。袁保恆也去了京城做官。現在只有袁保中在組織團練對付這些流寇。
宋驍飛問秋伊,「賊人有多少?」
秋伊說,「具體我也不清楚,听說有好幾百呢。」
宋驍飛說,「我們偷偷回袁寨,看下情況。」
秋伊催促「快走」,宋驍飛游上了岸。遠離清涼的湖水,宋驍飛像是要倒「時空差」,大腦里仿佛有一團火燃起,頭疼不已,忍不住大叫一聲,一拳打在身旁一棵松樹上,樹干竟然劇烈晃動,掉下一個鳥巢。宋驍飛心里有了一些底氣,少年袁世凱喜歡騎馬練拳,有點功夫底子。
秋伊走到宋驍飛的身邊,遞來一件白s 短褂,「少爺,把衣服穿上吧,免得著涼」。
宋驍飛低頭一看,自己還光著**呢,「小和尚」冷縮後熱脹,像一根透明的紅蘿卜,傲然挺立,直指長空,他臉紅了,趕緊手捂**,穿好衣服。
地上還有一本新的袁氏家譜,紙上沾了點水,油墨未干,是袁家給剛從南京回項城的袁世凱熟悉家族用的,袁世凱七歲那年過繼給叔父袁保慶,十歲跟著袁保慶到江寧,也就是後來的南京,過了幾年輕裘肥馬、錦衣玉食的公子哥生活。1873年六月,袁保慶染上霍亂病死,現在十四歲的袁世凱是陪伴嗣母牛氏乘馬車扶靈柩回闊別已久的老家。
回袁寨的路上,宋驍飛翻開家譜,發現袁家現在五世同堂,袁世凱八十多歲的曾祖母郭老太太年紀最大,那時的社會極其講究孝道,她應該是整個家族的jing神領袖。袁世凱的生父是袁保中,以同輩人中長子的身份主持家政。袁世凱共有兄弟六人,他排行老四,只袁世敦一人為原配夫人劉氏所生,袁世昌和袁世凱都是庶出。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宋驍飛和秋伊到了袁寨附近,他們躲在半山腰一片濃密的蘆葦叢中,大氣都不敢出,偷看袁寨陷落後的情形。
袁寨是一座方形石腰寨,堅固厚實的石頭牆繞寨而築,寨牆高十米多,拐角處壘起六座高高的炮樓,互為犄角之勢,儼然一坐小城池,外圍還挖了長長的護城河。
當時在河南,捻軍的殘部活動反復無常,像袁寨這種自衛式的寨堡相當普及,僅項城一地就有一百多處,都是官紳地主的住所,袁寨是其中最大的一個。
宋驍飛隱隱約約看到,袁寨的寨門緊閉,每個炮樓上都有五六個裹黑頭巾的人放哨望風,他們手里拿明晃晃的刀子,守在土炮旁。
俗話說,「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何況對方有土炮。宋驍飛心想,他一個人去解救袁家人,武功再好,無異飛蛾撲火。宋驍飛不得不認清了一個現實︰現在自己只是一個庶出的少年,離民國大總統還有十萬八千里,這世界絕對不會圍繞他的**轉,相反,會不停地踢他的**!
宋驍飛正一籌莫展,秋伊拉著宋驍飛的手,往商水縣方向跑去︰「我們趕緊去找老爺,或許他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