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柳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地,但用腳趾想也明白這是他那個大伯麼又想佔一個孩子的便宜了。
「什麼地?你大伯怎麼跟你說的?」他一邊淘米做飯,一邊問。
「大伯沒說什麼,是大伯麼拉著我到一邊說的。他說兩個哥哥很快就要成親了,建房子的地方不夠,反正我也沒那麼快起房子,就先讓給他們起房子……」趙正則盡量說得和緩些,其實他大伯麼說的話遠沒有這麼客氣,听他一口回絕,差點就要拉著他耳朵壓著他說好了。
張小柳听得心頭怒火騰騰直冒,什麼叫讓他們先起?按他大伯麼的性子,只怕等他們把房子建好,連渣兒也不會剩一點給他。到時候房子建在那里,答應什麼好處卻是口說無憑,還指望他們認賬?
「那你怎麼回答他的?你願意把地方給他們不?」
趙正則搖搖頭︰「我沒答應他,那是爹爹給我留的地兒,他說等我娶哥兒了要用來建房子的。老房子是大伯家的,不然我家都沒有其他地方能蓋房子了。」爹爹麼麼摟著他說過的許多話他都還記得,只是現在家里連田地都沒有了,他也煩惱該怎麼掙錢蓋房子?
「你大伯麼就沒想到你以後沒有地方可以用了?他把你以後要蓋房子的地方用了,你以後怎麼辦?」見他沒有傻傻被人家幾句話哄騙了去,張小柳略略放心。他引導著趙正則好好思考別人的想法,別分不清好歹。他大伯麼這樣算計一個孩子,也不心虛嗎?
「大伯麼說你們家地方大,讓我跟你說小松也用不了這麼大地方,可以留出一半自己建房子。他還問我那兩百文錢是哪兒來的,如果我答應去村長那里把地劃回他們名下,他就把那兩百文錢退回給我……」眼見張小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趙正則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張小柳真是要被這樣的人氣笑了,自己要貪了佷子的東西,還敢鼓吹他哄另一個孩子。在張家的地方建房子?雖然在他的想法里並沒什麼不可以,這里地方也確實夠大,但他作為長輩就不怕佷子被人戳脊梁骨嗎?真是恨不得弟弟留下的是哥兒,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送走了。
「你覺得你大伯麼對你怎麼樣?」
趙正則面色黯然地搖搖頭。
「既然你心中明白,我也不多說了。當時你只身一人被送過來,沒有半文錢傍身。雖然我家只得兩間破屋,卻也沒有虧待你半分,吃住你都與我們兄弟一樣。我也不指望你日後怎麼報答,只是希望你千萬別隨便輕信你大伯麼的話,隨便被哄了去。以後你若是想出去自己過,掙下來的錢我也會分你一份。」
張小柳憋著一口氣,只想說自己圖不了他什麼,讓他以後別被大伯麼挑撥了,不然非得氣死他。誰知趙正則只是睜著大眼望著他,听了他激動得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輕輕點了點頭說︰「嗯,我當然跟你一起啊,不要自己過。我會努力掙錢把房子建起來的。」
張小柳望天,想起上次賣完靈芝回來以後也說過類似的話,不禁想這孩子真是老實得讓人頭疼,人家說這是他的哥兒,他就認住不放了。也不知道當初如果不是來了他們家,會是怎麼樣的光景?不過他現在听自己的話,倒也不會被趙伯麼教壞了去。那塊地既然在村長那里有證明,趙正則不松口他大伯麼也不能用了去。
這樣他又放下心來,阿正現在平時也不會去他大伯家,趙伯麼再想找他談就得到家里來,到時候再計較罷。
自從水田插完秧,時間又過了□□日。張小柳看著每日都是陽光燦爛,開始擔心禾苗會不會被燒壞了,提議要不要去引些水過去,卻被趙正則攔住了,只說等兩天再說。
第二天天氣依然晴朗,張小柳卻驚訝地發現空氣開始沉悶起來,連樹葉都一動不動,很像要下雨的樣子。到了傍晚,風突然大了起來,還有隱隱約約的雷鳴聲。他心中大喜,心想這場雨來得真及時,連忙把晾在外面的衣物收好,小雞也趕入籠子里提到屋檐下。最後在風雨欲來的氣勢中做好晚飯,各自回房歇息。
不過心中的歡喜在半夜醒來時就消失無蹤了。
第一滴雨落在額頭上時,他還有些迷糊,甚至覺得那種清涼的感覺十分舒服。但當後來的雨打在脖子上時,他瞬間驚醒了。
這是……房子漏雨了?他望望房頂,一片漆黑中什麼也看不見,但外面的雨聲非常清晰。
又是連續幾滴雨沿著方才的位置落下來,這回張小柳終于確定了,趕緊掀開身上的被子,模索著下了床。桌子上還放著睡前用過的油燈,但今晚沒有月光,他只能憑著平時的記憶和有些刺鼻的油燈味找過去。
等他終于模索著點亮油燈時,借著微弱的光線四處看了看,頓時郁悶了。這間屋子里,至少有四五處漏雨的地方,而且很不湊巧,有兩處在他方才睡的床上,一處在他們存放東西的角落。
他趕緊跑過去先把東西搬到旁邊,這個地方明顯漏雨更厲害些,布袋子已經被打濕了,里面的大米也不能幸免,只能等天亮了以後看看能不能晾開了。床上兩處地方都是雨水匯成一滴滴落下來,一處在他方才睡的地方,另一邊小麥卻睡得沉實,連頭發半濕了都不知道。他只能把燈擱著,仔細把他挪到一旁被褥干爽的地方。
漏雨的地方也不能任由它這樣,否則這個床鋪很快就要全部被浸透了。他側耳听了听不見轉小的雨勢,只得咬牙往隔壁走去。
原本便只有黃豆大小的火焰被夜風一吹,更加搖晃不定,好像隨時都要被吹滅。張小柳趕緊三兩步走過去,一手護著燈,一手敲了敲門。
剛才沒有听見里面有聲響,他原以為趙正則也睡得沉了。沒想到剛敲了兩聲,門就被打開了。
「柳哥兒,你們屋里也漏水嗎?」趙正則手中已經拿著兩只木桶,聲音清晰沒有半分睡意,看樣子還像等在這里準備跟他過去幫忙。
張小柳一听就知道他肯定也是因為漏雨了才醒來的,忙探頭進去拿著油燈晃了晃,一看之下才愣住了。他這間屋子的情況看起來比自己那邊還糟糕,中間有一處漏水嚴重的是匯成股的水往下流,床上也放著幾個接水的碗,被褥已經疊在一個角落里,看來是他怕打濕了。
「快把桶放到那兒接水啊!」張小柳看見這麼大的雨水下來就急了,推了旁邊的趙正則一把。
「只有兩個桶,你們那里……」
「我們那里雨小,你快把桶放過去。」張小柳截過他的話,指了指雨勢最大的兩個地方。
確定他這里再沒有疏漏的地方,兩人才回到張小柳的屋子里把漏雨的地方也放了東西盛住。這麼一通忙活下來人都精神了許多,床上又擱著盆碗,張小柳根本無法入睡。
到了早上,雨終于停了,可是屋內的還斷斷續續落下來。而下了一夜的雨,天空竟然絲毫沒有放晴的樣子,反而一片烏雲沉沉。
趙正則一早起床就去了看莊稼,一旦田里積得水多了,就要及時挖個缺口讓它們排出去,如果讓禾苗泡在水里久了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因為屋里屋外到處潮濕,小麥和小松也沒地方去了,只能坐在床上玩耍。張小柳把昨夜被淋濕的大米倒了些出來煮粥,其它的則放在灶邊烘干,然後思考著該怎麼修房子。他醒來之後就很懊惱,明明之前還記得這房子要修繕一番才能放心些住,可是春耕之後因為住得漸漸習慣了,竟然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這兩間屋子最先蓋起來的時候還用上了灰瓦,可是也不知道張爹爹後來修繕的時候是怎麼弄的,竟然不是用新瓦補上,而是覆了兩層茅草就算了。所以昨天才下了一夜的雨,半夜就漏起雨來。
早上吃的是菜地里現摘的青菜煮粥,因為是自己種出來的菜,雖然有漏雨這個意外,大家也吃得十分高興。張小柳還額外沖了雞蛋糖水一人一碗,這是特意補他們營養不良和低血糖用的。等做完這些,他就讓趙正則在家里陪著兩個弟弟,匆匆往大順麼麼家走去。
修房頂這種事鄉下人家一般都是自己干,但現在他們家實在沒有人能勝任,只能請人做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