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有表情地看著她,幽深的瞳孔清澈而干淨︰「嚴格來說,不算是。」
「什麼意思?」夏夜不解。
「是它救了你。」少年回過頭,看了看正站在黃果樹下吐著舌頭,搖著尾巴的金毛,「如果不是它發現你掉到了海里,你現在恐怕已經在鯊魚的肚子里了。」
夏夜並不覺得少年這句話有些不禮貌,她還沉浸在逃過一劫的慶幸和思念況逸辰的傷神中。她順著少年的方向看向黃果樹下,這時金毛又搖著尾巴跑到夏夜身邊。夏夜蹲下來,撫模它的毛︰「是你救了我呢?」
金毛吐著舌頭看著她,一臉的友善,仿佛在說「是啊是啊!」
「真是個可愛的小家伙。」夏夜站起來,接著對少年說道,「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你。」
「不用。」少年說完轉身離開,金毛也跟在他後面一起走了。
「喂!」夏夜在後面叫著,「你去哪兒?」
少年頭也沒回︰「在這兒等著,我去找點柴火來。」
夏夜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全身上下都濕漉漉的,一身的狼狽。剛才她沉浸在各種復雜的情緒中,竟一直未曾察覺。
不一會兒,少年果然抱著一堆柴火回來了,金毛也跟著跑了回來。少年將柴火扔到地上,從掛在樹上的外套里拿出打火機,用干草慢慢引燃了柴火,接著又把自己的衣服月兌下來,用兩根樹枝撐起來放到火上去烤。
看到少年月兌衣服,夏夜本來還想大叫「你想干什麼?」但看到少年把衣服放到火上烤起來,她又把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叫出來,否則真顯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少年坐在夏夜對面,夏夜不經意間看了看他,他的臉冷酷而俊美,配上他剛健硬朗的身軀,簡直就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人物。而此刻的自己,全身濕透,狼狽至極,跟他比起來,夏夜都有些自慚形穢了。
被夏夜盯得有些不自然,少年終于按捺不住問她︰「你不烤你的衣服嗎?」
「啊?什麼?」夏夜猛地回過神來,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我……我怎麼烤啊?我月兌了穿什麼?!」此時正是四月天,今天天氣又極好,她只穿了一件襯衣和一條牛仔褲就出來了。
少年站起來,將掛在樹上的外套丟給夏夜︰「你先穿我的。」接著指了指遠處的小樹林,「去那邊換。」
「哦。」夏夜抱起衣服站起來,往小樹林的方向走去。
很快換好了衣服,夏夜揮著「水袖」走了過來。
這件衣服很大,衣服上還沾染了淡淡的青草氣息,夏夜的兩只手籠在長長大大的袖管里,像一個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又像是個做禱告的修女。
夏夜走到火堆前坐下,也用樹枝撐起自己的衣服往火上烤。
兩個人就這樣各烤各的衣服,誰也不說話。
夏夜覺得這樣有些不禮貌,眼前坐著的少年,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夏森從小就教導她「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是救過她命的人。她先說話打破了這片僵局︰「你剛才吹的曲子很好听,是用樹葉吹出來的嗎?」
少年低頭烤著衣服,輕輕「嗯」了一聲。
夏夜笑著,又繼續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半晌沒有動靜。當夏夜以為他不打算回答自己的時候,又听見他悠悠地反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夏夜一陣噎氣,半晌才憋出一句︰「是我先問的。」
少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臉上一副「愛說不說」的神情。
「好了好了,我先說吧。」誰讓他救過她呢,「我叫夏夜。」
「孟星河。」少年沒有抬頭。
「星河……」夏夜笑著,「這個名字有點兒意思。你叫星河,我叫夏夜,星河會出現在夏天的夜空,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孟星河慢慢抬起頭,正好撞上夏夜的目光。夏夜一悸,頓感尷尬,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這個冰塊臉,干嘛要跟他套近乎?
孟星河這時卻饒有興致︰「是挺有緣的。要不是遇見我,你現在說不定已經去給龍王做媳婦了。」
看到孟星河不再那麼愛理不理的,夏夜的心情也好起來,跟他開起玩笑︰「是,我謝謝您 ,謝謝您全家。」
本來臉上已經有了一絲表情的孟星河,立刻又恢復了冰塊臉,夏夜都有些恍惚,剛才跟他說話的那個人是眼前這個人麼?孟星河站起來,將烤得半干的衣服穿好,面無表情地對夏夜說道︰「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
夏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不知不覺天竟然就快要黑了,她的小船已經沉了,現在也只能讓孟星河送她回去。可當她想到還要和這個冰塊臉在船上待一個多小時,夏夜心里就不由地一緊,跟他說話他都不怎麼搭理,兩個人坐在船上該有多尷尬。可要是不坐他的船她就回不了家了。唉算了吧,誰叫自己現在還有求于人。
「我先去把衣服換過來。」夏夜說著又跑進小樹林里換下了孟星河的衣服。
「喏,你的衣服。」夏夜將衣服還給孟星河,孟星河接過衣服,帶著金毛往來的方向走去,夏夜就這樣跟著他的背影一直往前走。走著走著,看見一條小船停靠在岸邊。夏夜、孟星河和金毛都上了船,小船慢慢地向大陸的方向劃去。
孟星河劃著槳,金毛就跑到夏夜身邊。夏夜抱著它,輕撫著它的毛︰「真是條有靈性的狗,它好像很喜歡我呢。」
孟星河半天沒有理會她,夏夜抿了抿嘴,算了,只當是自言自語了。
孟星河又突然開口︰「它叫石頭。」
夏夜笑著抱起石頭,用鼻尖摩擦著石頭的鼻尖,石頭時不時還伸出舌頭去舌忝夏夜,「石頭、石頭……」她一遍遍地叫著。
「對了,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夏夜突然問道。
「我家住在這附近的漁村,我帶著石頭到島上來玩。石頭突然發了瘋似的朝大海的方向狂叫,然後我看到一條小船快要沉下去了,我猜想是有人掉進海里了……」孟星河問她,「你一個女孩子,又不會游泳,來這里干什麼?」
夏夜保證,這是她見到孟星河以來,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她竟暗自想著,冰塊臉只要別不理人,還是不那麼讓人討厭的,「我也來這里玩,不行嗎?」
孟星河懶得理她,索性不再跟她說話。
夏夜也學乖了,不再用熱臉去貼他的冷**,自顧自地和石頭玩起來。
很快的,船靠岸了。夏夜跳下船,回過頭對孟星河說道︰「那個……今天謝謝你了,給我一個你的聯系方式,改天我登門道謝?」
「不用。」孟星河帶著石頭也跳下船。
「那……我請你吃飯?」
孟星河一邊收拾小船,一邊繼續拒人千里︰「不用。」
「那好吧,那我可就走啦……」見孟星河沒什麼反應,夏夜咂咂嘴,「再見。」說完背對著孟星河做出一個揮手告別的姿勢,就往夏家別墅的方向跑去了。
這個冰塊臉還真是難相處,算了,既然他自己都說「不用」了,那就趕緊溜之大吉吧。
回到家,夏夜才發現夏森和卓玲都在焦急地各種打電話找她。一見到她回來了,卓玲立馬沖到她面前問她︰「你去哪兒了?現在才回來?」,接著又模了模她的衣服,還略微有點兒濕,「你身上怎麼是濕的?」
「沒事,我去海邊玩了一會兒,不跟你說了,我先回房間去洗個澡啊。」夏夜害怕把她差點掉進海里淹死的事情說出來,卓玲會擔心,便找了個理由推月兌,接著就往樓上跑去。
「喂」卓玲在樓下喊道,「你晚飯不吃了?」
「我一會兒洗完澡自己隨便弄點兒就行了,你們不用管我了。」
回到房間,夏夜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又走下樓從櫥櫃里拿出一包泡面,隨便在里面加了點青菜、雞蛋之類的東西煮了煮,端回房間香噴噴地吃起來。在外面待了六年,夏夜別的不說,煮泡面的功夫可是練得一流。再加上一天沒吃飯了,此時的泡面竟顯得那麼美味。她打開電視,剛好是魯越電視台。這個時候是新聞時間,夏夜一看主持人有些眼熟,原來月歌在電視台是做新聞主持。電視里面的月歌挽著發髻,雖然顯得比實際年齡要成熟一些,但卻十分端莊大方。夏夜笑著,現在的月歌還真是變了,她就像一只涅槃的鳳凰,現在終于浴火重生。夏夜突然想起來,當年還是她發現月歌的聲音好听,鼓勵她去學播音的,她也算得上是她的伯樂了。
說到播音,夏夜不由地又想到了嫻。其實一直夢想著要當主持人的人明明是嫻,但六年前,自從嫻約夏夜去水族館見面後來又莫名其妙爽約之後,夏夜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她幾乎是和況逸辰同時消失的。夏夜心里一直有疑問,她好歹知道況逸辰是去了美國,可是嫻呢?嫻去了哪兒?他們倆同時不見了,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吃完飯後,夏夜有些累了,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但她懶得去想,早早地便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