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八病房,尹雪瞳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月歌在病床邊守著尹雪瞳,許紹峰則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一臉怨憤。況逸辰居然為了追夏夜的車而害得尹雪瞳出車禍!如果不是因為況逸辰現在還躺在病床上,他真想把他狠狠地揍一頓!
從況逸辰的病房走出來,夏夜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在走廊上。手機忽然響了,是孟星河打來的。夏夜看著來電顯示發了半天愣才接起電話。
「喂,星河。」夏夜的聲音略顯疲憊。
「夏夜,我爸住院了,我現在正在醫院,今天晚上恐怕不能陪你了。」孟星河的聲音也十分低沉。
「孟叔叔怎麼了?」夏夜說,「我現在也在醫院!」
「什麼?」孟星河問她,「你在幾樓?」
「我在四樓的走廊里。」
掛完電話不到一分鐘,孟星河就從樓道那端跑了過來。
他問她︰「你怎麼在醫院?」
夏夜頹喪地說︰「逸辰哥出車禍了,我剛把他送到醫院來。」
孟星河遲疑了一會兒,問︰「他傷得嚴重嗎?」
「已經沒事了。對了,孟叔叔怎麼突然又住院了?」
孟星河沉默半晌,說︰「昨天晚上,我問他為什麼听到你爸爸名字時反應那麼大,後來說著說著他就暈倒了。」
「怎麼會這樣?」夏夜本來就一臉倦容,現在又加上疑惑和愁苦,顯得十分憔悴。
孟星河注意到她臉色不好,問她︰「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夏夜疲倦地笑著︰「沒事,剛給別人輸了血,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孟星河趕緊扶她坐下,問︰「給誰輸血?是……況逸辰嗎?」
「不是。」夏夜解釋道,「是和他一起出車禍的另外一個人,她是我們公司的老板。」
孟星河听得一頭霧水︰「你們公司的老板?和況逸辰一起出車禍?」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總之,他們都是因為我才出的車禍。」停了一會,夏夜說,「星河,逸辰哥現在在青島沒什麼親戚,他的朋友又和他一起出了事故,所以我必須留下來照顧他。」
孟星河的神情頗不自在,夏夜要留在這里陪況逸辰,他心里多少有些介懷。但是如果夏夜不留下來,那麼薄情寡義的話,反倒不像她了。況且上次,他和夏夜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夏夜說過,她會忘掉過去,和他重新開始。
這樣想著,孟星河漸漸放寬心。他想,如果自己不讓夏夜留下,那就實在太小肚雞腸了。
「讓我和你一起吧。」
孟星河說這句話,並不是因為不放心夏夜和況逸辰單獨在一起,只是他想到夏夜剛剛給別人輸了血,現在又要留在這里照顧況逸辰,怕她會體力不支。
「嗯?」夏夜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孟星河握住她的手,柔聲說︰「夏夜,我不想你一個人那麼累,我想替你分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短短的幾句話,讓夏夜的心里頓感溫馨。她反握住孟星河的手,說道︰「謝謝你星河,謝謝你的理解。可是……你還要照顧孟叔叔,逸辰哥我一個人可以的。」
「沒事。」孟星河揉揉她的頭發,「我爸就住在樓上五零八病房,反正也不遠。況且你是個女孩子,況逸辰是個大男人,有些事情你也做不了,還是讓我留下來幫你吧。」
夏夜凝望著他許久,終于點頭。
孟星河把她攬到懷里,輕聲說︰「好了,看你一臉疲憊的。先把眼楮閉上,好好睡一覺,待會兒我再叫你。」
夏夜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原本困乏的身體在那一瞬間變得輕松了不少。
她喜歡他的懷抱,溫暖而結實,干淨而安心。她已經太累了,真的不想再一個人假裝堅強。她多想迷迷糊糊地閉上眼楮,沒有任何牽絆,也不用任何思考地在孟星河的懷里待上一輩子……
月歌從尹雪瞳的病房走出來給孟星河打電話,孟星河的手機鈴聲卻在走廊上響起。月歌循著聲音看過去,正好看見孟星河抱著夏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夏夜被鈴聲吵醒,從孟星河的懷里坐起來。孟星河還在考慮要不要接,月歌已經掛斷電話,急忙躲回病房,接著關上門。
夏夜問他︰「誰打的啊?」
孟星河也一臉詫異︰「月歌……響了兩聲就掛了。」
病房里的許紹峰看到月歌剛出去又突然跑回來,問她︰「你怎麼了?」
月歌整理了一下臉上復雜的表情︰「沒事。」
許紹峰突然想起︰「對了,你和雪瞳是什麼關系?你怎麼會認識她?」
「我……我……」月歌支支吾吾半天沒有答上來。
「你這個人很奇怪。」許紹峰走近她,眼神極具洞察力,「六年前我認識你的時候就這樣,你現在怎麼還和以前一樣?還有,今天中午你追著我們的車子出來,一看見我們出車禍,你居然第一個奔向雪瞳!你不覺得這很不合理嗎?你到底在想什麼?」
月歌吞吞吐吐道︰「我……我可不可以先不說……」
許紹峰無所謂地聳聳肩膀︰「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說完他又回到沙發前坐下。
月歌其實不是不願意說,她只是想要第一個告訴尹政浩。剛剛給他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他,她找到他姐姐了。只是她沒想到夏夜會和尹政浩在一起,她不能讓夏夜知道這件事。況且,尹雪瞳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她要等尹雪瞳醒來之後才能帶尹政浩來見她,因為她想要利用尹雪瞳,把尹政浩從夏夜的身邊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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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夏夜提著早點來到況逸辰的病房。
今天外面的陽光很好,夏夜拉開窗簾,陽光暖烘烘地透過窗戶射進來,況逸辰就在這個時候醒來了。
夏夜回過頭︰「吵醒你了?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況逸辰笑︰「挺好的,沒想到醫院的床睡著還挺舒服。」
夏夜笑著將保溫桶從袋子里取出︰「快起來吃早點吧,我煮了你最喜歡吃的皮蛋瘦肉粥。」
況逸辰被夏夜扶著坐起來,寬慰地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就是不知道你去了美國,口味有沒有變。」夏夜搬起病床上的小桌子,將保溫桶打開放到小桌子上,「不過你這個人啊,一向都很死心眼,只要喜歡什麼,就會死心塌地的一輩子都不變,所以我猜你肯定還喜歡吃這個……」
剛說完這句話夏夜就後悔了,她本來只是隨口說說,听起來卻好像是在暗示什麼。不等況逸辰開口,她趕緊岔開話題︰「這個皮蛋瘦肉粥,可是我做的少數幾個能夠上得了台面的食物。所以就算不好吃,你也必須把它統統地吃干淨!」
況逸辰乖乖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皮蛋瘦肉粥放進嘴里,頓時百感交集。
「怎麼了?不好吃嗎?」夏夜問。
「怎麼會呢?」況逸辰看著她,聲音極富感情,「這是我這輩子,最懷念的味道……」
夏夜一愣,旋即堆出一臉笑容︰「是嗎?呵呵,那你就多吃點兒。我……我去給你倒杯水。」說完她局促地站起身來。
況逸辰一把拉住她,夏夜回過頭,兩個人對視許久,況逸辰才喃喃地開口︰「夏夜,自從我回來以後,好多次我都想找你談談。可是,你總是對我避而不見。現在,看到你又願意待在我身邊,像以前一樣地對我好,對我笑,我真的很高興。」頓了頓,他又加重了感情,「夏夜,我知道,六年前我不應該離開你。我一直以為,你知道我離開的原因,我沒想到月歌她會瞞著你。回國後我才知道,原來你一直都以為我是不辭而別。我想,那個時候,你一定很難過吧。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不知道你現在還願不願意,重新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這六年來對你的虧欠?」
況逸辰終于還是說出了這番話,夏夜知道,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她沉默許久,哀而不傷地看著況逸辰︰「你沒有虧欠我什麼,我們之間,再也不要說誰虧欠誰的了。昨天看到你出車禍,我真的害怕極了!那種感覺,就好像害怕自己的親人離開一樣!我在想……如果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你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況逸辰握緊她的手,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可是逸辰哥,我想我對你的這種感情,它已經不是愛情,我們的愛情已經過去了。」夏夜說著,從況逸辰的手心抽回自己的手,又重新坐下來,「我一直不敢面對你,就是因為害怕你還抓著過去的感情不肯放手,你是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我真的不想你因為我而傷心難過,你明白嗎?」
況逸辰的表情僵在臉上。
自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天起,她就是他的唯一。這麼多年的愛戀,這麼多年的等待,他的感情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反而像經年的陳酒,歷久彌香。若是想從他的心上拔去她,就如同拔去他的心,試問他如何能割舍自己的心?
「夏夜,你是我這一生第一個愛的人,我這輩子,也只愛過你一個人。我知道自己可能永遠不能再找回你了,可我還是無法控制,無法停止愛你。這六年來,即使我不得不離開你,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沒有一天忘記我對你的承諾!我說過,我會娶你,我一直都在等著實現諾言的那一天。現在我回來了,可是你卻告訴我,我們的愛情已經過去了,你真的……已經決定要放下過去,放下屬于我們的那段感情了嗎?」
夏夜看著他,沉吟道︰「我曾經深深地愛過你,我也一度天真地以為,這輩子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將我們分開。可是命運真的很愛捉弄人,它讓我們失去了彼此,硬生生地將我生命中曾經最重要的一部分剔除掉。我曾經失去過那樣多,那樣重要的一切!當我終于下定決心割舍掉它們,重新開始的時候,卻發現,我失去的一切原本都還存在,是我自以為是地主動放棄了它們!而現在,我竟然再也沒有勇氣去把它們找回來了!」
況逸辰又一次握住夏夜的手︰「你可以的!如果你沒有勇氣,我會一直陪著你,等著你!只要我還在,我們的感情還在,我們還是可以把失去的一切再找回來的不是嗎?」
夏夜痛苦地搖頭︰「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為什麼?」況逸辰的聲音沙啞。
夏夜沒有說話,起身背對病床,不想讓況逸辰看到她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