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禮自然是有的!」錢無病伸手送進自己懷里,那里還有買宅子剩下的六百余兩銀子,用來發放糧餉肯定不夠,但是,花上那麼一點做見面禮收買人心,那肯定是有多的了。
「這糧餉的事情,我會去問千戶大人個究竟,總不會短缺了兄弟們的,我這剛剛上任,總得給兄弟們意思意思,這里是兩百兩銀子,劉司吏你拿去散開了,校尉們每人二兩,小旗們每人五兩,剩下的就是你們三個的,大伙兒今兒也沾沾我的喜氣!」
有道是有錢使得鬼推磨,鬼都能使得動,別說是人了,錢無病的話一出,屋里屋外的錦衣衛們,盡皆是一片喜色。錢無病本身就是校尉出身,這下面校尉們是個什麼行情,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每人二兩銀子下去,只要不亂花,至少這一個月內,這些校尉們心思算是被籠絡住了。
劉司吏興沖沖的拿著銀票是兌銀子去了,兩個總旗,也是露著笑臉對著手下們呼七喝八起來,唯一郁悶的,就只有坐在大堂中間的錢無病和吳虎臣了。
「姐夫,這麼一大筆銀子花出去,你就一點都不心疼!?」看著外面熱鬧非凡,吳虎臣感覺心里都在滴血,這得買多少雞腿啊!
「心疼,怎麼不心疼,可是做頭兒的,要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別人怎麼會心甘情願的跟著你做事情,這銀子,去了總會有來的,舍不得小的,總套不來大的!」錢無病也在抽抽著,一下子幾乎將他的家產散去了三分之一,他不心疼才是怪事呢,可這銀子不撒出去,誰認識他是誰啊!
「你總不會想著花完了再去叔爺那里支吧!」吳虎臣有些嘀咕︰「叔爺那里,已經送了咱們一套宅子,還有這前程了,我爹說了,這親戚之間,若是老是一方扶助另外一方,即便是親如兄弟也不長久的!」
「當然不會!」錢無病嘆了口氣,若是再淪落到找王岳借銀子,別說王岳小看他,就連他自己也得小看自己了。
「連你都懂的道理,難道我還不知道麼,咱們先站穩腳跟,再慢慢尋這銀錢的來路,活人總不會被這尿憋死的!對了,眼下你跟著我,是補進百戶來做個小旗或者校尉,還是先跟在我身邊過段時間再說,畢竟不以前從來沒在咱們錦衣衛里呆過,錦衣衛里很多做事情的手段規矩,你都不清楚!」
「我還是先跟著姐夫學段日子吧!」吳虎臣倒是有自知之明,「姐夫你不是說,什麼時候,我都要在你五步之內麼!」
劉司吏換了銀子很快就回來了,錢無病坐在堂前,看到劉司吏唱一下名字,就有一人上來領了銀子,心里頭倒是也有一份成就感,尤其是領了銀子的錦衣衛,還朝著他這邊禮了一禮,拿著銀子大聲喊一聲︰「謝百戶大人賞!」他更覺得,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是以前他做校尉的時候,怎麼都感覺不到的。雖然,這感覺似乎有些貴了一點。
鬧鬧哄哄發完銀子,錦衣衛們在兩位總旗的安排下,各司其職,該巡街的巡街,該緝盜的去緝盜,適才熱鬧無比的百戶所一哄而散,就剩下錢無病和劉司吏幾人了。
錢無病這才定下心來,找熟悉這個百戶所道道的劉司吏仔細了解一下自己這個轄所的情形。劉司吏也分得了十兩銀子,這可一筆不小的外財了,兩位總旗也帶著人上街去了,面對錢無病的問題,劉司吏這一次,算是毫無顧忌,毫不保留,問一答十了。
將牛市的情形說了一遍,又將百戶所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撿著錢無病感興趣的說了,一番話下來,錢無病登時大感驚訝。
「這麼說來,咱們平常的平安銀子,除了那些脂粉鋪子以外,就再沒有別的進項了?」
「是啊,上任百戶大人在的時候,有時候收銀子收過了界,千戶大人也就訓斥幾句,同僚們雖然有些怨氣,倒是也相處得過,大不了下次他們收錢的時候積極一點,收在咱們前頭了,不過,這也得看日子,十次里頭,只有跑的勤快,總會收到那麼一兩次的!」
「那那些會館呢,你不是說,咱們牛市最多的就是這些商家的會館了,大大小小十幾家,難道這些會館在咱們的地盤上,就一兩銀子都收不到?」
「這個,確實收不到,這些會館,都算是有來路的,像山西會館,那些晉商錢多的砸死人,咱們去,人家根本不帶搭理咱們的,惹得急了,人家直接告到應天府衙去,告咱們一個滋擾百姓,就連千戶大人也得吃掛落!」
「有錢的不給,那沒什麼錢的呢?」
「沒什麼錢的,咱們更不敢招惹了,這些會館,除了那些商人們以後,最多的就是那些各地來的學子了,這些讀書人,有點身家的,要來會館轉一圈,沒啥身家的,干脆就住在會館了,那些商家對自己地方上出來的學子,照拂有加,一旦有了功名,這些學子成了官家老爺,回過頭來又來照拂他們,這簡直比那般土老財更難惹,上上任百戶大人,就是犯了這個糊涂,結果被鎮撫司衙門直接下書申斥,然後調到大同軍前效力去了!」
「那就活該咱們倒霉?」錢無病冷笑道︰「在京里咱們這些苦哈哈的錦衣衛兄弟,一年能拿上七八個月餉錢,那就是陛下聖明了,這在南京,這餉錢都成了一年領兩回了,沒有了這些進項,真叫咱們兄弟喝西北風去啊!」
「所以,今日的事情,實在不是周總旗馮總旗給大人難看,實在是大家都逼的沒法子啊!只要有點活絡的地方,誰敢第一天就給大人難堪,大人一點要體諒咱們下面的人的為難之處啊!」
「咱們平日里的平安銀子,要繳納幾成給上頭?」錢無病想了想,問道。
「還幾成?」劉司吏苦笑道,「這收上來的錢,能夠別讓千戶大人從別的百戶所里貼補一二,就已經是燒高香了,咱們百戶所,一直不受千戶大人待見,就是這個道理,誰也不願意養個賠錢貨不?」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對了,這是吳虎臣,你給他落個檔,送千戶所備案吧!」揮手讓劉司吏離開,錢無病陷入了沉思中。
果然這當官不是個簡單的事情啊!那黃千戶,顯然對自己沒居什麼好心思,這最不受人待見的一塊地盤給了自己,那些肥美的地方,想必都安置了他的那些心月復手下,甚至自己都懷疑,這個百戶所都沒滿編,是不是整個百戶所都是南京千戶所里那些不得意的家伙湊在一塊兒,反正只要是別的地方呆不下去的,都給送這里來了,要是這樣,這百戶所里刺頭,恐怕不少。
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卻是一定沒有想到的。這牛市上的各大會館,以往的那些百戶不敢去踫,自己就未必不敢,這些會館所依仗的是什麼,無非是有人在官府庇護,或者是花錢買得有人在官府庇護他們,但是,這些會館的保護傘再大,能大得過南京的鎮守太監麼,自己若是真的要拿他們開刀,甚至不用祭出王公公這法寶來,只要惹出來的事情大到王公公能關注到,那些庇護他們的官兒,難道還不知道怎麼做麼?
至于這些狗屁會館京中有人做官,那關南京屁事,總不成自己收點平安銀子,京中來來個御史彈劾自己一通不成。文字首發。哼!
錢無病笑了起來,適才散財出去的那股郁悶,似乎隨著他念頭的通達,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走,虎臣,我們出去逛一逛!」
順著有些破敗的百戶所走了過去,沿途果然都是三兩家鋪子之外,便是一家恢弘巨大的會館,那些商人,似乎覺得不在這會館上砸銀子,不把這會館修得富麗堂皇,就對不起父老鄉親一樣。錢無病一路走來,簡直是越看越開心,這牛市哪里是牛市,分明是一個金山啊!居然以前沒有人從這金山上掰下一塊來,簡直是太失敗了。
南京城里多少商賈,除了本地的,外地的商賈大約聯絡交流的地方,就是彼此按照區域的而興的會館了,這些會館坐落在牛市上,豈不是說,只要能拿捏住了這些會館,這南京的外地商賈,不就全部拿捏住了?
「咦,這不是錢兄」
錢無病沒想到自己在這里,還能遇見一個熟人,只是這人低著頭從一處會館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他一身官衣,猶自有些不信的樣子的。
「劉兄是山西人麼?」錢無病看了看頭上的匾額,碩大四個紅字「山西會館」在陽光下褶褶發光。
「祖籍山西大同!」劉子谷臉上的驚訝之色未去︰「錢兄居然是錦衣衛,那前些日子,錢兄錢袋被人偷去,莫非是和在下開的一個玩笑?」
「哈哈哈,今天天氣,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