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夜腳步有些虛浮的走在凌陽武院後山的小道上,一邊享受著徐徐的山風,一邊調整著體內的呼吸,好讓那些疼痛不那麼明顯。
遙遙的,已經能看到那孤零零矗立在山腳的兩棟木屋。
其中一棟,就是姜夜在武院的居所。
作為天星域排名第二的武院,凌陽武院自然是給弟子提供了住宿的院落,而且條件還十分的優越。但是相應的,住宿費也是不菲。
對于一個天星幣掰成兩個花的姜夜來說,他住不起,也不想住。
姜夜現在居住的小屋,是他一根一根木頭搭建起來的,這也是很多離家較遠的寒門弟子的不二選擇。只不過他們大多建在了山腰,沒有去湊熱鬧的姜夜就把屋子蓋在了山腳。
眼看小屋已經在望,姜夜眼中露出了一絲期待之色,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證明一件事,一件他期待已久的事。
「喲,這不是姜師兄嗎?」
然而,一旁山道上卻是忽然閃出了幾個人影,擋住了姜夜的去路。
姜夜皺眉一掃,淡淡問道︰「王惑,有什麼事嗎?」
眼前這幾人都是寒門弟子,為首的王惑是武院的三級生,比姜夜晚一年入門,但是修為卻已經達到了洗髓境,高出了淬體境的姜夜不少,也算是寒門之中比較出名的人物了。
「你們兩個,還不趕緊來拜見姜夜師兄!」
王惑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招呼身後的兩人道。
「王師兄,這人真是我們的師兄?」
左邊的少年一臉驚詫的模樣,目光不時瞟向姜夜胸口的一級生徽章,那浮夸的模樣,好像見到了什麼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姜師兄剛入門的時候可也是三級生,雖然如今掉到了一級生,但也是你們的師兄懂不?」
王惑語重心長的說道。
說罷三人齊聲大笑,笑聲之中毫不掩飾譏諷的味道。
「說完了嗎?那我走了。」
被人戳到了痛楚,姜夜卻是面色不變,丟下了一句話之後徑直繞過三人,向著山下走去。
姜夜不是不在乎,而是眼前這種折辱的程度還沒有到達他在乎的地步……
比起曾經在天星城受過的屈辱,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姜夜!」
王惑的笑容戛然而止,這種感覺,就好像自顧自的得意了半天,就換來別人一個「看傻逼」的眼神的感覺,令得他極為憋屈,猛然出聲喊道。
「還有事?」
姜夜轉頭問道,臉上多少有些不耐之色。這些人的時間都不是時間嗎,可以隨便浪費?
「你……」就這樣放過姜夜王惑終究有些不甘心,他想了想道︰「你以後不準再去武斗閣了!」
「為什麼?」
「因為……因為你丟了我們寒門弟子的臉!」
王惑義正言辭的道。
「你們什麼時候承認過我是你們的一員了?」
姜夜嘴角泛起了一絲譏屑,問道。
「這……」
王惑一時語塞,的確,姜夜極受他們的排擠,貌似他們還真不是一伙的。
「總之,你就是不能去!」詞窮的王惑干脆不和姜夜辯解,咬定道。
「否則呢?」
姜夜心頭也是起了一些怒氣,聲調高了一些。
「否則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王惑冷笑道,一談到實力上他口齒立即清晰了許多。
「隨便。」姜夜聳了聳肩,笑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每天都在被人揍,會在乎這個?不就是多打一架罷了。
「姜夜,莫非你以為你現在身上有傷,我就不敢動手嗎?」
見姜夜始終不溫不火,王惑有些急了,怒道。他帶著兩個新人來堵截姜夜,可不是為了達到這樣的效果啊!
姜夜卷起了袖子,頭顱微微揚起,面無表情的沖王惑招了招手淡淡道︰「要打就趕緊,我還有事。」
王惑終于徹底被姜夜激怒了,他此刻只想沖上前去,將那張裝模作樣的臉龐撕碎,讓姜夜跪地求饒!
「王惑師兄,你們在做什麼?」
然而,王惑剛欲沖上去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卻是猛然傳來,生生的止住了他的腳步。
幾人轉頭看去,只見林間的瑣碎陽光映照下,一個身形窈窕、扎著馬尾辮的素衣少女正順著山道走過來,蛾眉微蹙的注視著幾人。
「啊,是陳師妹,我們……咳,我們正在這里研習武技!」
王惑臉上的怒氣瞬間消散,露出了帶著幾分討好意味的笑容,同時連連向著一旁呆愣的另外兩人使眼色。
「對對,我們在研習武技!」
兩人回過神來,見王惑眼神不善,連忙轉過了目光,不敢再盯著眼前的少女看,小雞啄米般的連連點頭道。
「王師兄,武院內禁止私斗,你們可不要壞了這規矩啊。」
陳蘇兒看了看姜夜,又看了看王惑三人,搖頭勸道。
「陳師妹說的是,我這人最守規矩了!怎麼會做私斗這種事呢?」王惑打了個哈哈笑道。
姜夜冷眼看著這一幕,也知道王惑忽然間的態度轉變是怎麼回事。
陳蘇兒同樣出身寒門,自身天賦頗為出眾,十六歲就達到了洗髓境,武院認定的級別是四級生,再加上俏麗的姿色,追求她的寒門弟子可不在少數,王惑就是其中之一。
「王師兄,能否讓一讓,你們堵著我回屋的路了。」
陳蘇兒也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淡淡一笑道。
這一笑讓王惑身子酥了半邊,連連點頭之下,一把將另外兩人推進了草叢之中,自己也跳了過去,伸手對陳蘇兒道︰「師妹請!」
陳蘇兒微微點頭致意,穿過幾人身邊朝著山下走去,至于姜夜,則早已經走出數丈開外了。
看著那一前一後向著山下木屋走去的兩道身影,王惑收起了笑意,有些嫉妒的盯著姜夜的背影道︰「這廢物雖然不堪,運氣倒是不錯,能和陳師妹做鄰居……」
……
陳蘇兒和姜夜的確是鄰居,這是讓不少寒門弟子費解的一點。
一年多以前陳蘇兒入學的時候,山腰大把的絕佳位置讓她挑,可她偏偏看中了山腳,而且就將屋子建在離姜夜不足十丈的地方。
後山山腳下有一條清澈的小溪,姜夜的小屋在溪水的左邊,陳蘇兒的屋子則在溪水的右邊,兩棟木屋剛好隔溪相望。
陳蘇兒看著那緩緩合攏的木門和消失在其中的瘦削背影,略微有一瞬間的出神。
姜夜,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在這里住了快兩年,但是她對于姜夜的了解依舊有限,只因兩人加起來說過的話也不超過二十句。
陳蘇兒不願意住在山腰寒門弟子聚集的地方,只是想圖個清靜,她知道山腳也有一個人居住,一個被所有寒門弟子看不起的人。
但是陳蘇兒想,只被姜夜一個人騷擾,也好過被一堆人圍著。
後來陳蘇兒發現她錯了,別提什麼騷擾,姜夜甚至從來沒有主動和她交談過。
記憶之中唯一的一次,是連續下了數天的暴雨,姜夜敲開了她的門,遞給了她一張不知名的獸皮,然後幫她解決了房屋漏雨的問題。
那時的陳蘇兒,才是第一次察覺,這個自己一直防備的少年,並沒有那些人說的那麼不堪,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壞。
留心之下,姜夜在陳蘇兒眼中變得有些神秘了起來。
陳蘇兒自認每天起的夠早了,本為天生弱勢的女兒身,出身又低微,若是不足夠努力她根本進不了凌陽武院的大門,也別妄想能給父母更好的生活。
然而她卻幾乎從沒在清晨踫見過姜夜,有些不信邪的陳蘇兒有一次整晚沒睡,終于從門縫之中看到了出門的姜夜……
而那時,甚至太陽都還沒露頭啊!
陳蘇兒有些震撼,一個甚至比自己還要勤奮的多的人,怎麼會在別人眼中如此不堪呢?
她听過不少關于姜夜的傳聞,也知道他入學的時候是三級生,快三年過去卻是淪為了一級生,幾乎是整個武院的笑柄。
武院的級別認定說穿了就是天賦認定,年齡越小修為越高,那麼等級也會越高,享受的待遇也會越好。
姜夜一直在降級,就說明他的修為進步程度,可以直接忽略。
想到這里,陳蘇兒覺得有些可惜,再努力,三年了卻還是停留在淬體境,又有何用?
大千世界,強者為尊!
即便是女流的她,也太清楚這個道理了……
……
如果是平常,能如此難得的遇見陳蘇兒,姜夜估計還是會打個招呼的,不過今日他卻是沒有心情,因為他的心神,完全系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把房門掩上,姜夜忽然瞳孔一縮,有些懊惱的一拍自己的腦袋,連忙奔到桌前將油燈吹滅。今早出門竟是忘記滅燈了,女乃女乃的,又白燒了一些油錢!
胡亂找了點東西果月復,姜夜坐到了簡陋的木床上,深呼一口氣,隨後鄭重的從脖頸之間拉出了一個吊墜。
「三年近乎瘋狂的努力,差不多也該有成果了吧?」
喃喃自語了一句,姜夜目光灼灼的向著手上的吊墜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