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何干,識相的,就趕緊讓開。否則別怪我的刀不長眼。」為首的刺客似乎不想與慕容希多加糾纏,直接砍向蕭澈,招招致命。
「無關?你們動了我的人,還想全身而退麼。」她的唇角凝著莫測的笑,身上的氣息也頃刻起了變化,強大而懾人。那是經歷過無數生死歷練才有的氣魄。
「扶疏,他們就先交給你。」扶疏自幼跟在慕容希身邊,自然也懂些醫術。她臉色不變的為他們做著簡單的止血。
慕容希足尖輕點,起身至半空時,抽出懷中的軟劍,凌空挽了個劍花,軟劍在月光下,閃這泠泠的清光。她出手極快,毫無遲疑,亦無虛招。那些刺客甚至還沒看清,她已經手起刀落,正中要害。
一個個刺客緩緩倒下,濺起的鮮血像櫻花花瓣飄飛。
「你們是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她的臉上掛著不變的微笑。卻無故的讓人感到幾分寒意。
與這樣的人為敵是危險的,與這樣的人拼殺是無望的。那些原本沒有將慕容希放在眼里的刺客,在這一刻,有過恐懼。他們是一流的殺手,都是舌忝著刀劍過活的人。卻在她的身上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這是一場人數懸殊的決斗,也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決斗。短短半個時辰,不到三百招。她便以一敵十,將他們一一制服。他們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體內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普通人只怕修煉個三五十年,也到不了她的程度。
到最後只剩一個活口,慕容希的白色衣衫縴塵不染,嘴角一抹淺笑妖異而詭魅。她點了那刺客的穴,劍刃抵著他的脖子。
「說出誰是幕後指使你們的人,我就讓你死個痛快。你該知道,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沒有料到的是那些刺客此前已經服了致命的毒藥,不管任務是否完成,他們都必死無疑。
江湖上究竟有哪個組織這樣狠毒,她未曾听說。看武功路數,也甚是陌生。只是他們所服的毒卻出自月滿西樓。而西樓的毒藥,都是她與雲墨研制,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江湖人都知西樓明著開qing樓,其實是一個集情報、暗殺一體亦正亦邪的組織。若這次王爺有何閃失,朝廷只怕要怪罪到西樓。
待她把那些刺客都解決了。扶疏也正好給扶搖上完藥,包扎好傷口。
上完藥的扶搖又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只是打架打輸的她心情很是低落。她低垂著小腦袋,聲音悶悶的說︰「公子,我真是一點用都沒有,那幾個小嘍都搞不定,還得連累公子出手。」
「嗯,所以呢?」慕容希知道對扶搖而言沒有什麼比打架打輸了更讓人羞愧的事。盡管那幾個算得上是一流的殺手,而扶搖還需顧著王爺的安危,無法專心應戰。打輸亦是情有可原。
「我會好好練功。往後每日多扎一個時辰的馬步,還有……」她仰著腦袋,掰著指頭,很認真的一一羅列。
「咦?不是應該多做點好吃的討好本大爺,讓本大爺保護**你麼。」慕容希順勢挑起扶搖的下巴。一臉**良家婦女的輕佻模樣。
「才不要。扶搖不要拖公子的後腿,我要變得像扶疏一樣能干。」
「據說扶疏的針線活做的很漂亮。你?」她想起了那條沒有送出,沒入池塘的手帕。也是,那樣差的針腳,傻子也看得出並非出自扶疏之手。他早就看出那個蹩腳的謊言了吧。
「這……這種事交給扶疏就好啦。我可以在武藝上下功夫。」某人很是心虛。
「對,這種事讓我們扶搖去做,簡直是大材小用。」說罷,她的眼角升起一抹促狹的笑。
「扶疏,你說是吧。」
扶疏看了眼已陷入昏迷的王爺,扶額喟嘆,頗有幾分無奈,這兩人玩鬧起來就不管不顧。
「公子快別鬧了,王爺的傷勢復雜。扶疏不敢妄自用藥。」
「呀,我差點把這事給忘了。都怪你們倆,也不早點提醒我。」慕容希收起平日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神色凝重的給蕭澈檢查傷口。
「你們兩先回去。若是我哥他們問起來。就說……唔,說爺吃壞了肚子,在上茅房,誰也不見。」慕容希見扶搖很是疲憊,腦袋一點一點的在釣魚。就吩咐她們回去。也免得引起哥哥們懷疑。
「公子,扶搖不困。留在這兒陪公子。」
「我們走吧,公子自有他的思量,別誤了公子的事。」扶疏明白了慕容希的想法,便一邊解釋著,一邊拖著扶搖離去。
偌大的王府,空蕩蕩的。可以听見涼風拂過窗外那一簇玉竹的颯颯聲。
她替蕭澈掖好被子,專注的給他上藥。冰涼的指尖帶著藥的苦香拂過他的傷處,在月光的映襯下,蕭澈的肌膚更顯得蒼白通透。可以看見皮膚之下的毛細血管。薄唇緊抿,唇下泛白,好似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若只是刀傷,還不至于疼成這樣。只是他前些日子服用了三竺草。骨骼的新肉長出,那般的痛才是撕心裂肺,無法言喻的。可他竟也不說,就這樣忍耐著。
她翻看他的掌心,血肉模糊,指甲都要瓖入肉內。他就是用這樣方式來克制鑽心的疼痛的。
她自懷中掏出一瓶可以鎮痛的藥膏,又放輕了指尖的力度,見他的眉頭略微舒展,她也跟著舒了口氣。
她想起當年學武的時候,她總是怕受傷,怕疼。雲墨在一旁抱臂涼薄的看著她受傷,看她疼得齜牙咧嘴。又會選在夜深,溜入房里給她上藥。好容易有一次被她逮到,她質問「你在我受傷的時候不出手,這時候又來裝什麼好人。」
雲墨涼涼的看著她,不答反問。「知道雞蛋麼。」
「知道呀!雞蛋羹好吃,鹵蛋也不錯。」不知道他玩什麼把戲。慕容希單手支著下巴,黑亮的眼眸看著他,靜待下文。
雲墨把玩著手中為她消腫的雞蛋說道︰「它從外打破是食物,從內打破是生命。人生亦是,如果你等待別人從外打破,那麼你注定成為別人的盤中餐。」
他揉了揉慕容希的腦袋,難得的溫柔低沉的說道︰「如果能讓自己從內打破,那麼你會發現自己的成長相當于一種重生。」
「你還小,以後便懂了。沒有誰可以一直在你身旁,所以小希要學會保護自己。」雲墨的眸色略黯了黯。
是的,即便他是仙,也有自己的劫數。歷劫而過,他的修為便上升一個層次。勘不破,他則羽化消逝。
是以,即便是他,也不可以,就這樣一直在她的身旁。
那時還小,那些道理她不懂,只听懂他也會離開,本來在他懷里已混混欲睡的她,立馬清醒了。揪住他的睡袍,可憐兮兮的問他︰「美人哥哥……師父不要走,你去哪里,帶上小希,好不好。」
那是她剛拜雲墨為師,確切的說是被雲墨騙入師門。稱呼總改不過來。她總覺得這麼漂亮的大哥哥,叫著師父顯老。
「母……母妃,不要走」
給蕭澈上著的藥的慕容希打著瞌睡。听見蕭澈喃喃自語,似乎陷入某個夢魘,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她抬手探了探,體溫高的嚇人,是傷口感染,導致身體高熱。
她在王府的藥房配齊了藥材,正想叫福伯去煎藥,想起他被那些刺客敲暈了。扶疏她們倆又被她叫回去了。不禁頭大惱火,想她慕容希英明神武,就是沒學過怎麼煎藥啊。這事從來就是扶搖她們做的,那用得上她動手。
這話說出去,江湖人肯定也不信。想她堂堂月滿西樓的樓主,醫術高超,素有起死回,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醫之稱,居然不會煎藥,傳出去肯定笑掉大牙。
于是,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某人貓著腰,潛進了廚房。一陣搗鼓,只見廚房冒出了濃濃黑煙,很快的和夜色融為一體,某人自黑煙中淡定的走出來,手上端著一碗堪比墨汁的濃稠液體,還散發著陣陣刺鼻的濃烈味道。
「咳咳……」蕭澈看到慕容希端著藥向他走來,樣子有些狼狽,原本白皙無暇的臉蹭了些灰,帶著神采飛揚的得意,模樣有些滑稽。白色的衣衫在打斗是不染縴塵,此時袖口處卻烏漆一片。
「你醒了那太好了,快喝藥,這藥涼了藥效就不好了。」慕容希直接將藥端給他。
蕭澈欲起身,動了動身子,鑽心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他掙扎著起身,手卻受傷了,使不上力。
一向風輕雲淡,喜怒哀樂不露于外的他,有些氣惱。卻還是單手支撐,勉強坐了起來。
他正想接過瓷碗。慕容希舀起一勺,送至他的唇邊。蕭澈有些詫異。他還是乖乖的張開口將藥喝下去。一陣清苦至極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開來。
「這藥是你煎的?」他問。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他對這藥持何種態度。
「是的。據患者的反映來看,把藥煎成這樣濃稠。火候足,效果佳。我是看咱倆是朋友的份上,才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的。」一本正經的撒謊是從雲墨那學來的。
「你說我們是朋友麼。」蕭澈梨渦淺笑,幽藍的眼眸里常年的陰霾褪去,一絲光芒閃過。
「可不是麼。改天等你病好了。爺請你上qing樓喝花酒。」
「……」蕭澈嘴角抽搐。不敢苟同。
「老待在王府有什麼意思。」她不明白了,就朋友而已,值得這麼高興嗎。
她整日和韓冽他們插科打諢,在賭場ji院胡鬧的時候。見誰都說這是她朋友。改天請你吃酒,下次請你去醉仙居吃飯。這種場面話她可說多了。
當然真要她掏錢是不可能的。她慕容希出了名的喜歡裝窮。
她就說說而已,誰也沒當真。
慕容希一勺一勺的喂完藥,他眉頭皺也不皺的喝完了。
「你好生歇著。我先告辭了。」慕容希見他的病情穩定了一些。打算模黑溜回慕園,以免讓人發現了。
「嗯,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我沒事了,不用管我的。咳咳……」慕容希走到門口的時候,听到他壓抑的咳嗽聲。腳步有些遲疑。福伯昏迷了,他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萬一他病情突變,那她不是間接成了害死他的凶手。慕容希善心大發,邁出的腿又折了回來。
「你睡吧。我在這兒守著。」她輕嘆一口氣。但願哥他們不會發現她徹夜不歸。
她又隨意的尋了張木凳子,依靠著他的床坐下。听著他清淺的呼吸,不免有些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