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兮雨兮 今非昨

作者 ︰ 著手成夏

風起,吹落繁花一地。

秋海棠、翠菊、茶花開得燦爛熱烈。慕容希提著桶去取水,悠閑的走在野外小道上,聞著淡淡花香,心情無比的舒暢。一些雲墨隨意播下的花籽,不知何時發芽生根,趕在秋日悄然綻放。

清晨時刻,花瓣盛著晶瑩的露水,嬌艷欲滴,引人采擷。回去的路上,慕容希偶爾采摘幾朵小花小草,捧在手上,打算回去放在瓷瓶里用清水養著。

「香煎腐乳蛋餅、彩蔬螺絲面、素餡餃子、蝦仁燒麥、魚片粥……」慕容希口中念叨著。這些都是雲墨平日喜歡吃的。遺憾的是,她不會做。

慕容希正盤算著給雲墨弄什麼吃的。想了想還是覺得白粥對病人最好。清粥配小菜,清淡開胃,多合適又簡單啊。恰巧她方才摘了些薄荷,又拔了些甜筍、馬齒莧,可作涼拌小菜。

打定主意後,她正準備去生火,淘米煮粥。一只雨點信鴿撲騰著翅膀,穩穩的落到她的肩膀。鵝黃的嘴親昵的啄了幾下她的衣衫。

這只信鴿她養了多年,認主。能夠根據氣味而找到她的位置。慕容希拆下它紅色小腳綁的字條。里面的內容讓她深深一驚。

她昨夜私會宮妃的事被揭發了。清早傳遍了舞陽的大街小巷,紈褲子弟慕容希與當朝寵妃的**韻事,成了百姓茶余飯後的最佳談資,榮登舞陽百姓熱議話題的榜首。事情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編成兒歌,到處傳唱,頗有愈演愈烈之勢。

群臣震驚,紛紛上書彈劾慕容一族,請求嚴懲,不可包庇。帝震怒。早朝一道聖旨宣了慕容成入宮。

慕容希擰眉。因她一時大意,竟將慕容一族置于這種境地。她必須入宮一趟,要殺要剮,那也應該是她慕容希一人承擔。

她丟下手中的活,施展輕功,眨眼間來到宮門口,灰色的城牆,由一塊塊的磚石高壘,朱紅大門,漆色如新。左右駐守著禁衛。在森嚴的宮門前,她犯難了。尋常百姓,未有召喚,不得入宮。倘若她硬闖或偷偷潛入,只會坐實私闖皇宮的罪名。到時在群臣面前更是百口莫辯。

正當她躊躇之際。一位小太監急急忙忙的走到她面前。

「公子可是慕容希。」他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正是,林公公有何指教。」慕容希認得他是蕭雨的貼身隨侍小林子。在監獄見過一次。

「皇上命我候在這兒等您。請隨我入宮一趟。」

「哦,他倒料準我會來。」

小林子用余光偷偷打量身旁這位主。擁有謎一樣的神秘身份,在坊間卻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隱藏的不可謂不深。只見他步履從容,神色如常,毫無倉惶。再一次對他感到深深的敬佩。前幾日,她能洗清通國的滅門重罪,從刑部大牢安然走出。今日,又被扣上私會宮妃這種殺頭的死罪。他直覺這次,慕容希又能平安渡過。就憑主子對他的特別態度。沒有那個人能在激怒主子的情況下,還能活蹦亂跳的。除了,砧板上的魚。

顯然,他是個例外。

慕容希入殿的時候。便感到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文臣武將隊伍亂作一團,臉上未褪去的潮紅,赤紅的脖子,額上的汗珠。不難看出剛剛的爭論有多激烈。蘇承月一襲繪著仙鶴的朱紅色官袍,站在百官中央,挺拔而出眾。他唇角弧度微彎,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冷靜的在看一場與他無關的鬧劇般。

似乎隨著她的一出現。霎時,所有的聲音匿了跡,眼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那些個眼神中好奇探究有之,幸災樂禍有之,落井下石有之,憂心忡忡有之。

可謂,五花八門,精彩紛呈。

憂心忡忡的自然是她哥哥。深色的眼眸里沒有責備,卻好似不大贊成她出現在這里。

探究的眼神卻是來自蕭澈。他一身白衫,那是翰林的朝服,在群官中格外顯眼。好似一朵清絕逼人的優曇花,卓然而立,談吐芬芳。如同景泰藍的瞳孔里隔著一層淡淡的迷霧,看著她,眼神里有些迷惑。

他,許是覺著她眼熟,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你來了。」蕭雨淡淡的語氣卻透著包容,好似一早知道她會來。

「是。」慕容希端莊恭謹地行跪拜禮。她抬頭,平靜地與瀾帝對視。想起昨天的約定,內心不勝唏噓,感嘆造化弄人。

群臣正想向慕容希發難。修煉成精的他們,卻眼尖的發現兩人好似相識多年的知心好友,神態間透著熟稔。

瀾帝是誰,自他登基,這短短的幾年光景。以雷霆手段,鐵血手腕,對內改良陳規法度;大興科舉招賢納士;削取外戚權力;誅殺**貪官。對外逼退北國侵犯;讓蠻荒部落自願歸順。

這樣冷血傲然的人,他也有朋友?

朝堂陷入一片沉靜。群臣小心斟酌。一邊是至高無上的皇帝,態度不明。一邊是權勢滔天的丞相,與慕容一族頗有嫌隙。站錯了隊伍,拍錯了馬屁,可是會影響官運的。是以他們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形勢。

「他們似乎對你有所誤會。你可有什麼要說的」瀾帝開口道。這話明確的表示了他的立場。

「草民以為私會宮妃一事無憑無據,根本就是對草民的誣陷。敢問各位有誰,又在何時親眼看見了我同月妃娘娘在私會。草民的名聲事小,娘娘的清白豈容你們隨意詆毀。

「皇上切莫听信慕容希的狡辯。昨夜的事被當場撞破。隨便宮里哪個丫鬟太監都能作證。」

蘇承月看向殿內身影在略微顫抖的宮妃。「不是有洛貴人在場作證麼。」

「洛貴人,你昨夜看到的可是這個人。」

「正是。臣妾宮里的小翠說看到月妃娘娘同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臣妾大驚,看宮宴上不見月妃,遂稟明了皇上。後來果然看到月妃在同他……」洛貴人低頭絞著手帕,黃鶯般的聲音不大,殿內的人卻听得清晰。

「慕容希未經傳召,私闖皇宮。又與嬪妃幽會,按照朝廷律例應處斬。」

「你們也太小題大做了。慕容希這小子與我兒子是同窗。雖然頑劣了一點,蠻橫了一點,胡作非為了一點。」慕容希額上滴落冷汗,她幾乎要以為韓大將軍是蘇承月雇的托,專程來拆她台的。

「但他不是什麼好se之徒啊。這事一定有什麼誤會。」韓大將軍總算說了一句公道話。慕容希倍感安慰。

「誠然昨夜洛貴人看到的是我沒錯。可草民不過應皇上之約,在听月亭飲酒罷了。」慕容希用祈求的眼楮看向瀾帝。

「確有此事。」蕭雨道。

「那你怎麼解釋月妃出現在那里。你怎能證明……你們的清白。」洛貴人咬牙,不甘心道。

「不過是個巧合。你可知道月妃離開宮宴的確切時間。昨夜月妃前腳出現在听月亭,後腳你們便趕到。這時間掐的如此之好,難道不是有意為之。」慕容希裝作不經意的掃過事不關己的蘇承月。

「這難道不是你的一面之詞。有誰能為你作證?」一大臣道。

「說我私會宮妃不也是你們的片面之詞。可有誰親眼撞見。」慕容希心里很沒底,所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樣的說辭難以服眾。並沒有直接有力的證明她同流越的清白。

「這一場鬧劇該結束了。慕容希你過來。」蕭雨起身,從龍椅緩緩地走下來。

慕容希不解的看著氣勢迫人的瀾帝,沒有挪動腳步。看慣了他凌厲冷漠的眼神。此刻卻含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他走慕容希的跟前。慕容希悲哀的發現自己只到他的肩膀。氣勢上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蕭雨望進慕容希的一片黑色無邊眸海里,緩緩抬手,溫柔的扯掉慕容希束發的藍色發帶,如瀑的青絲傾瀉而下,如春風拂過他的手。綢緞般的青絲遮掩下半露出一張精致不失英氣的臉,膚色猶如上好的白瓷,細膩溫潤。如墨的瞳孔仿似夜空熠熠生輝的星辰,唇形似柔軟的櫻花瓣。立體的五官鮮明而生動。那是一張雌雄莫辯、顛倒眾生的臉。若非他做男子裝扮,幾乎要將他認作女子。

「嘿,你做什麼?」慕容希身體後仰,退離了兩步,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蕭雨。又望了一眼蘇承月。恍然間大悟,蘇承月的根本目的是揭穿她的女子身份。再給慕容家安一個欺君之罪。

一室寂靜後。

群臣驚呼︰「他他……慕容希莫不是女子。」

「所以,私會宮妃一事根本是無稽之談。」蕭雨點頭應道。

「稟皇上,下官記得先皇遺旨曾提到,慕容一族所出的嫡女必封為後。而慕容希女扮男裝,分明是抗旨不遵,欺上瞞下。慕容氏族居心何在。還請皇上明察。」蘇承月泛著一雙桃花眼,瀲灩而狠厲。

他的聲線不同于往日的溫文,清冷而陰沉,一字一句,猶如宣判。

慕容希覺得自己的血液冰凍凝固了一般,涼徹心骨。

這個秘密,蕭雨怎麼會知曉。他又是何時知道的。難道真是蘇承月告訴他的。

就為了一舉扳倒慕容家……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這可是滅門的重罪。

「請皇上明察。」他們隨丞相一同下跪,齊聲道。

蕭雨冷笑,「愛卿們倒是難得的政見同一。可慕容一族何罪之有。朕知道此事。一直都知道。前輩慕容鐵曾同父皇說過此事。他說慕容希出生體弱多病。須將她當做男孩教養著。」

這一番話大臣听著,又听出了另一層意思。按先皇的旨意,慕容希既是慕容家的嫡女,日後便是干雲的後。眾矢之的,難免遭人垂涎暗算。若是扮作男子,便可免去這些煩惱。如此,瀾帝的一番說辭又顯得極為合理了。瀾帝繼位以來一直未曾立後也終有了合理的解釋。

只是這樣一來,此次的采選,後位豈不是非慕容希莫屬。慕容家更加如虎添翼。一些大臣為自家閨女盤算著,默默的又將慕容希當做仇視的對象,視作眼中的釘子。

慕容希不由得輕吐一口氣。咧嘴得意的朝蘇丞相一笑,看他勉強維持表面的平靜,那瞥向慕容希的眼眸里含了抹不易察覺的殺意。偏生被她捕捉到,臉上的笑容愈加張揚濃烈。

陣腳亂了嗎?那很好!終于不再是她一味的被牽著鼻子走了。

或許連蘇承月也沒有想到,瀾帝竟沒有借此扳倒慕容一族,反倒站在了她這一邊。此刻,她很慶幸在獄中同蕭雨做的交易。

哈哈~她忒英明了。

「愛卿有事起奏,無事便退朝吧。」瀾帝離殿前看了一眼那明快的身影。也許,某人很快就笑不出聲了。

他的眼眸里清晰無比倒映著她的身影,冷然不再,溫柔代之。舉步間,寬大的明黃衣袍,帶起一陣凌厲的風。留後一群大臣在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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