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陵納蘭坊的主閣樓內,一女子靜坐圓凳之上,眉清目秀,微微上翹的嘴角平添幾分溫婉,巧舌時不時的伸舌忝略顯干澀的朱唇,這樣一個俏佳人,一看便知是個蕙質之女,柔情綽態,一雙巧手,尤為突出。此女子乃是納蘭坊的代理掌權人----樓然。
此時的樓然玉手捏一根繡針,正在淺綠色的錦衣袖口上繡著即將完成的鳶尾花,听到有節奏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她依舊波瀾不驚。
門外,赫連沐與赫連潯二人如期而至。
樓然抬起頭看了看,沖著來人笑道︰「潯兒,你也來了啊?」
這聲親切的「潯兒」對已經快被「二小姐」折磨瘋了的赫連潯來說,仿佛是久旱逢甘露。
「樓然姐,你對潯兒真是太好了,你真是個大好人。」
樓然听到赫連潯這麼殷勤的話,拿針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下,手指差點被繡針刺破。
樓然望向在旁邊暗自發笑的赫連沐,著實不解︰「這孩子是怎麼了?受什麼刺激了嗎?」
赫連沐也不打算替赫連潯的傻事遮掩些什麼,直接把這幾天來發生的事簡單同樓然講了一遍。樓然听後,看向一旁挨著她作小媳婦狀的赫連潯,甚覺好笑︰「依我看啊,潯兒是真長大了,也越來越懂事了。」
赫連潯難得有人這麼夸她,更覺得樓然絕對是個名符其實的大好人。「樓然姐,你真有眼光,那些個說我還是個孩子的人絕對都是壞人,有眼無珠的大壞人。」
樓然被赫連潯逗得直樂,這孩子,還是那麼的純真可愛。
「對了,樓然姐,問你個問題。」赫連潯像是想到了些什麼,對著樓然齜牙道,「你說是納蘭姐長得美,還是我姐長得美?」
樓然當然知道赫連潯想問的是什麼,只是她不知赫連潯想听的是何種回答。
樓然轉頭看向淡定自若的赫連沐,最終說了句實在的話︰「一樣美。」
「吼……樓然姐,你又敷衍我。」雖然在其他兩人看來這是事實,但赫連潯可不滿意。
「對了,納蘭姐今天有沒有來?」赫連潯不休的追問。
「來了。」
「那我去找她,看她還能躲到哪去,這次我一定要見到她。」赫連潯說著,便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了。
樓然看著赫連潯這風風火火的模樣,搖著頭嘆息︰「這腦袋瓜子怎麼就轉不過來呢?都說了一樣美。」
赫連沐收回目光,輕笑道︰「她壓根就沒往那上面想。那孩子就像你說的,有時候腦子少根筋。」
「你也真是的,就這麼一直瞞著她,不怕她到時候知道了氣你嗎?」
「我也沒故意隱瞞啊!她知道了只會氣她自己,傻乎乎的讓我們看笑話。」赫連沐可一點都不覺得對不起潯兒,她可非常享受每次听潯兒在她跟前討論兩個自己,還為此鬧些小別扭。
這對姐妹倆可真是,樓然很是無奈。赫連沐就是這樣,別人欺負赫連潯,她跟別人拼命。自己欺負,就跟耍著玩似的,樂在其中。
「沐兒,圖紙帶來了嗎?」
「嗯。」赫連沐拿出圖紙放到圓桌上,「這就是我上次同你提過的,冬日里可以圍在脖子上防寒。」
「這個挺不錯的,制作又簡單,而且相對來說也挺小巧的。」樓然盯著桌上的圖紙,仔細查看了一番,細聲問道,「對了,這東西該喚作什麼?我待會吩咐人下去試做幾條,等天氣轉冷,推出去試著賣賣看。」
赫連沐一雙青黛眉微微皺起,明眸緊盯畫中之物,思岑了一小會,略顯無奈的搖搖頭︰「這我倒沒想過,我只管畫它去了。你也知道即便是錦衣,我向來也只管樣式不管名字的。」
樓然也有點郁悶,這麼有新意的東西,可不能隨隨便便被毀在了稱謂上︰「看起來長長的,可圓可扁,挺像衣服袖子的。」
被樓然這麼一說,赫連沐再看圖紙時,覺得確實像衣袖。赫連沐當初畫這個的時候,是從宮里那纏死人不償命的三尺白綾得來的靈感,雖然初衷的來源不怎麼吉祥,但這東西確實是可以防寒的佳品。「不如,就叫它‘袖綾’吧!又像衣袖又像白綾。」
「什麼白綾啊?」樓然沒好氣的反駁,「應該是紅綾,紅綾吉祥喜氣。像白綾多晦氣啊!傳出去都沒人要買了。」
「白綾、紅綾,反正不都是綾嗎?」赫連沐孩子氣地耍無賴,雖然她也察覺到是有那麼點晦氣,但她才不會乖乖承認自己的言語過失。
在二人正爭論著是像白綾還是像紅綾時,門外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來了。
「樓然,你怎麼來雲陵了?」佟離還沒踏進閣樓,就看著桌邊的俏麗佳人,揚起笑臉咧嘴問道。
「怎麼,我就不能偶爾來雲陵看看你們嗎?老是待在洛楊,我可是快要發霉了。」
佟離才不信樓然是真的只想來看看而已,無事不登三寶殿,樓然這性子,沒事寧願整天待在屋里發霉,也不願出來透透氣。
赫連沐對佟離的出現頗為驚訝,她今天怎麼會來納蘭坊?
赫連沐用試探性的口吻問道︰「你是尋我尋到這來的嗎?」
「不然呢?」佟離無語望天,她可不會神機妙算到樓然今日來雲陵了,這納蘭坊沒事她也不會一個人來閑逛,「到赫連府去尋你,連翹告訴我你來這了,我便來了。」
「什麼事這麼急?」
說到這,佟離激動得完全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了。「能不急嗎?都火燒**了。」此刻佟離才不管姑娘家用詞文雅不文雅這些封建的拘束,「我爹竟然也開始催我嫁人了。你說他倒是給我找個好夫君啊!誰敢肖想我,看我不弄死他。」
佟離雖說也已到十八芳齡,但天性喜愛自由的她,跟著赫連沐和落零待久了,更是不想把自己早早埋進深閨大院中,一輩子老老實實的當個好媳婦。命不好一點,或許還要整天跟一堆小妾斗來斗去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這根本就不是佟離向往的生活。
赫連沐被佟離這強悍勁給震懾到了,她以為就她反感那麼早就成親嫁人的。畢竟大行皇朝女子普遍在十五歲及笄禮過後,就要論婚行嫁的。想不到佟離也那麼排斥,好在她前不久已經解月兌了這種窘迫之境,她對此刻的佟離表示深深的同情︰「那你是準備怎麼辦,離家出走?」
「我是有這想法,所以就想去赫連府待個幾日。但現在想想我爹閉著眼楮都猜得到我會藏你府上。」
「所以,你是想來納蘭坊躲幾日?」樓然笑著替佟離說出接極有可能的想法。
佟離搖頭否認。
「繼續待在雲陵城,東躲西藏的也不是個辦法,過幾日我哥要去大行商學院學習去,我準備求他帶我一起去,徹底擺月兌我爹的騷擾。」佟離覺得這個想法真真是極好,既能遠離爹娘的嘮叨,又能出去隨心游玩。
听到佟笙也要去商學院的事,赫連沐有點欣喜,她到時上學不愁沒伴了。「正好過幾天我也要去商學院,到時我們一同上路吧!路過乾貴的時候,順便問問落零去不去,最好咱們三人都去那就熱鬧了。」
佟離這下可樂呵了,赫連也去,要是落零也去的話,這一路上有的玩了︰「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回家先收拾收拾,把行囊整理好,隨時準備開溜。」
佟離懷揣著愉快的小心情,正準備出去,迎面撲過來一人,差點往她懷里栽去。只見赫連潯垂頭喪氣的朝她喚了聲「佟離姐」,便進屋里低靡的趴桌子上。
「潯兒,你這是怎麼了?無精打采的。」佟離看著赫連潯這副泄氣的樣子,有點小好奇。
赫連潯軟綿綿的開口︰「你們說納蘭姐是不是長得奇丑無比才不好意思出來見我啊?怕壞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沒道理啊!傳言都說她妖艷無比……難道說她其實是個男的,只是美得像個女子,所以才不好意思出來見我?」
三人听著赫連潯這一連串自言自語的疑問,無不覺得荒謬可笑,但又覺得著實可憐。
赫連沐也不再為難赫連潯了,直截了當的對著赫連潯坦白道︰「好了,別再郁郁寡歡了,還真怕你因此出點什麼事。其實你姐我就是你念念不忘的納蘭姐,你口中的納蘭姐就是我。」
赫連潯听到姐姐的坦白,靈動的雙眼頓時瞪大了,一直緊緊盯著赫連沐不放,抿著唇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兒,可能是瞪累了,她揉著眼楮,橫眉氣惱道︰「姐,你個大騙子……可惡。」
「你個魚木腦袋,自己笨,怪誰?樓然都不止一次提醒你了。」
赫連潯仔細回想了下,覺得她姐說的也對,幸好她心目中的納蘭姐就是她姐這樣的,幸好沒讓她失望。雖然她姐沒有傳言中的那麼嫵媚妖艷,但在她眼里絕對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對她姐,赫連潯就是這般好說話。要是別人騙了她,她鐵定得氣上十幾半個月。這也許就是血濃于水的親情作祟的緣故。
赫連潯現在心情大好,對著還在笑話她的佟離說道︰「佟離姐,你剛剛是不是也喚我潯兒啊?那你也是大好人。」
佟離止住笑,微怔住,望著眾人十分不解︰「什麼意思?」
「別理她,她最近只要誰不管她叫二小姐,她見誰都跟見了親娘似的。你先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爹可要找去赫連府了。」
佟離急急忙忙出門往佟府趕去,想著這下糟了,她爹那暴脾氣……
佟離走後,樓然拿起剛剛繡好的衣服,遞給赫連沐,讓赫連沐試試,不行的話她明日回洛楊後再去改改。
赫連沐接過來,乖乖的試穿,她的衣服其實多的穿不完,但最愛的還是她娘和樓然兩個人親手做的,感覺穿起來特別溫暖。
赫連潯眯著眼楮,托著下頜,望著此刻外貌看起來極其般配的二人,思岑著︰有樓然姐真幸福,她和姐時不時就能穿上件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