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愛的另一面
魏芒做噩夢了。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的噩夢。他一個人奔跑在無涯的荒野中,四周的景物卻完全看不清楚。身邊全是灰蒙蒙的霧氣,可比那些更朦朧的是一張又一張前女友濃妝粉墨的面孔,紅唇艷得像滴出血來,不過轉瞬卻又變成了血凝之後的黑紫色,唇瓣上下翕張之間空洞洞的不見牙齒,句句都是誅心的質問,每一問都像一把刀子,深深扎在他的心尖上。魏芒覺得自己百口莫辯,無論他向她們解釋什麼,也只有被指責為矯飾的份兒。他突然發足狂奔,一心想要逃月兌半包圍的困境,他邊跑邊大喊大叫,可是卻發不出任何有價值的聲音,只有無邊的迷霧和帶血的嘴唇是永恆的折磨,到了最後,他一腳踩空,跌落進不停向下的深淵里,有一刻,他曾經想象著摔成齏粉就好了,徹底解月兌了,永遠不再用為自己的薄情而感到傷心了••••••
第二天,男人在紅日滿室中一覺醒來,宿醉的頭痛和趴伏的睡姿讓他渾身無比酸痛,可是能夠重新清醒的認知又讓他松了一口氣。噩夢里的霧霾沒有任何現實的痕跡,今天窗外的京城難得是個艷陽高照的春日清晨,他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有關分手女人們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噩夢而已。
面對著窗外朝陽,手托水杯魏芒憤憤地想,那麼痛快和絕情地甩掉女人,原來也還是會留下陰影的啊,或許一切都為報應,現世報從來來得飛快,要不然,他的水津亭怎麼就不見了呢?
魏芒猶豫著要不要打開手機來查一查水津亭的來顯和信息留言什麼的。但突然又覺得因為一個女人而魂不守舍的自己實在有夠窩囊到家,左手拿著水杯,右手抱著手機,醒酒後的男人在房間里結結實實地轉了一圈,確認房間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沒有女人回來過和存在著的痕跡後,終于死心,選擇停留在了衣帽間的穿衣鏡前。
滿身酒氣的衣服沒月兌,穿了一天零一夜的襪子還穿著,原來自己真的喝醉了,發了酒瘋,不過那是醉嗎?昨晚打電話撒嬌讓水津亭下樓等他的過往片段,分明歷歷在目。放下水杯,魏芒拿出名片夾,昨晚姑娘的名片也完好無損。約她回家吃飯的計劃也銘刻在記憶深處。一覺睡到自然醒追隨而來的好心情更讓魏芒覺得莫名其妙。
莫非是太陽升起,霧霾散去的緣故。男人把手機丟在地毯上,嫌惡地坐在更衣方凳上月兌自己的髒襪子,詩興大發的他,居然破天荒地把襪子提到鼻孔附近聞了聞,少爺自言自語,「喂!哪有描寫得那麼夸張,小襪你也沒有那麼難聞嘛。」
魏芒像個快樂的拖延癥患者一般,面對著滿室亂糟糟的環境,居然光腳甜甜得對著鏡子笑了起來。
胃囊之內早已是空空如也,如果此時此刻可以喝到晴管家親手煮的白粥就好啦。可方圓之內全部為公寓住宅,每次不驅車遠路帶水津亭去粥屋喝粥,就得在便利店買個三明治啃啃。
公寓生活比之宅邸生活的飲食水平自然不能相提並論。當初自己究竟因為什麼離開君泰冬宮住進公寓的呢?
好奇?反抗?對了,因為愛情。想與水津亭一起制造很多專屬兩人的回憶。
可眼下女主人離開了,魏芒才感覺到生活真正的百無聊賴。原來習慣一個人在身邊,甚至可以無關愛情,只關寂寞,眼下孤弱無援的感覺讓魏芒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在無所事事的清晨閑坐真的有夠可恥。但他還是忍不住打開手機,果然不一會兒,屏幕上有了未接來電的提示。
竟然來自未婚妻葉志美!
魏芒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回過神之後,他又突然覺得慶幸,一大早打來的電話無非要確定約會什麼的,被水津亭听到不僅不妙還會有些無從解釋的危險。
外面世界的消息通過手機蜂擁到眼前來,除卻仍舊沒有他最掛念放不下的水津亭,不過,這下便再也由不得魏芒繼續拖拖拉拉下去了。
男人起身來到浴室,浴室也一派亂糟糟的樣子,可見範圍之內,便有幾樣物品用過之後沒有歸位。魏芒在佣僕成群的宅邸內度過了接近二十年的時光,或多或少都有些輕度的潔癖,哪怕這些不整齊之處是由他最愛的女人造成的。皺著眉頭把浴室清理整頓一番,魏芒才勉強洗了個熱水澡。
對鏡刷牙時,他才記起來,每年的這個時間,晴管家都會安排醫生來給他檢查牙齒,眼下公寓里卻連根清理齒縫的牙線都沒有。剛剛在一起時,有情飲水飽,哪里顧得上個人衛生,現在魏芒覺得犯愁了,習慣了個人生活由僕從們打理得井井有條的男人開始有點想家。他一樣一樣,出自好奇,又出自不滿地檢視著水津亭留在浴室的個人用品,數量對比之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不過年長一歲多,自立生活的能力怎麼會差距如此巨大?難道自己真如外界所講,是一個離開家族庇護之後毫無生存能力的溫室花朵嗎?
男人負氣地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為日常生活的零碎無條理感到異常憤懣。更更可氣的是,他已經快要離開出門為簡日的劇目奔忙了,卻依然沒有接到憑空消失的水津亭任何一條有用的消息。
魏芒狠狠把手機砸在地板上,這個該死的女人,腦子里都在想著什麼,毫不顧忌同居者的感受嗎?還是自私自利到了只有自己的地步。沒錯,每個男人都不會喜歡過于麻煩,糾纏和黏膩的男人,可總不會有男人可以心胸寬廣到對于突然夜不歸宿而且毫無交代的女人無動于衷啊。
往日兩人相處的生活片段瞬間在男人的腦海里進行回放,水津亭廚藝水平基本為零分,水津亭整理家務差強人意,水津亭從來只顧得工作,沒有去門口迎接過他一回,水津亭拒絕他要送的名牌手袋••••••所有這一切無不傷害了一個男人的自尊心。
穿衣鏡前的魏芒不知不覺把襯衣扣子扣到了最後一顆,原計劃休閑裝扮出門的男人,竟然鬼使神差地穿上了正裝。魏芒自嘲地笑著開始動手解放好不容易扣起來的排扣,耐著性子解開了兩枚,男人覺得他已經再也忍無可忍了。
劇烈拉扯變皺的襯衣,顏色與襯衣完全不般配的內衣,被他統統摜到地上,「水津亭!你混蛋!」低頭狠狠咒罵了一聲,男人突然覺得愛的另一面甚至比愛本身還要令他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