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淺水處,姑娘見少年持槍而立,正在微笑看著自己。頓時在臉上升起紅霞。她彎腰提起船錨,向少年擲去,「接著!」
少年哈哈一笑,左手一探,抓住纜繩,將小船停在岸邊。
少女輕輕跳下船頭,看了一眼少年,雙目含笑,「你叫什麼名字呀?」
少年見她比剛才木屋中時,頭上多了一片白色的羽毛和一朵不知名的小花。花襯人面,更添風采。少女將鬢邊秀發輕輕攏到耳後,「問你名字呢,你看什麼?」
少年吃她一問,心中忽然一片光明,開懷笑道︰「多謝姑娘。」
「你這人真怪!不用謝我,是我父親救了你,要謝去謝他吧。」
「不是這意思,若非姑娘頭上的羽毛,我到現在還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
「想起來,就快說呀?」
「我叫蔣天羽,是一個獵手。」
「蔣天羽,天上的羽毛……你名字真好听!」少女嫣然一笑,宛如一朵盛開在水邊的花。
蔣天羽道︰「姑娘你剛才唱的曲子叫什麼?很好听。」
「哎呀!我離著那麼遠,你都听到了麼?」少女臉上一紅,有些半信半疑。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變幻……」蔣天羽現學現賣,隨口哼唱起來。
「好啦!好啦!你不要學我唱,難听死了!」姑娘堵著耳朵,不讓少年再唱下去。
「這首歌叫做《兩兩相忘》,據說是上古時候一個姓‘辛’的姑娘傳下來的。我母親從小便唱給我听,每次當我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唱一唱這首歌,都會平靜下來。」姑娘認真說道。
少年微笑問道︰「那麼你剛才在江上,是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呢?」
姑娘忽閃著一雙眼楮,歪著頭,看了一眼蔣天羽,道︰「你猜!」然後跳上船去,從艙中拎出來一條通體雪白的江魚。
「今天算你運氣!這‘江臘子’可不多見,最補腦子啦!」
這時遠處木屋傳來一聲呼喚︰「小葉子!不讓你下水,又偷跑出去!」
小葉子「哎!」了一聲,舉了舉手中那條「江臘子」,歡笑著向木屋跑去。跑出幾步,小葉子又停下,轉身向少年說道︰「蔣天羽,晚上給你做魚吃!」
少年整個人如被雷擊,木立當下!
「小葉子!?小葉子是誰?為什麼我感到這麼熟悉?」
「妹妹!」終于,少年一聲輕呼,眼望著這個「小葉子」遠去的背影,落下淚來。
一瞬間,蔣天羽想起了他的小村子,他的外公外婆,還有他的妹妹小葉子。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時光,外公和外婆總是能做出最可口的飯菜,總是盼望著他快快長大。
可是,外公和外婆呢?小葉子呢?他們現在哪里?少年怎麼也想不起來。
晚飯的時候,小葉子邀請蔣天羽來共進晚餐。江邊人家,只有早晚兩餐。少年雖然多日沒有動過煙火,但並不十分饑餓。他知道自己是靈修之士,不必吃得很多。但卻禁不住小葉子不住往他碗里布菜。
一天的時間,蔣天羽已經和這家人十分熟悉。這里是黑水洲極北,門前大河名叫「黑水江」,過了江再往北走,便是「伯亞大陸」了。那里比磐石大陸更加寒冷,中秋天氣,已經是遍地冰霜。
這家獵戶姓金,男主人名叫「金大鵬」,蔣天羽稱他叫「金叔」,女主人便稱作「金嬸」。女兒十五歲,名叫「金葉」。但在叫女兒的時候,金大鵬往往加上兒化韻,便成了「金葉兒」。偏偏這個兒化音,蔣天羽把舌頭卷了又卷,就是學不會。就算說出來,也是怪腔怪調的,惹得金姑娘紅著臉哂笑。
晚餐桌上,除了生鮮的飛禽走獸,居中的粗瓷大盤里便是那條「江臘子」。金葉把魚肚用筷子輕輕撥開,露出里面烏金一般的魚子。又用小匙挖著魚子布到少年碗中。
金大鵬笑道︰「蔣兄弟,這個魚子,最是健腦,你要多補補。」蔣天羽雖然已飽,但盛情難卻,還是把魚子一掃而光。覺得這魚子的味道果然極佳,絕不同于尋常河鮮。
吃過晚飯,女人們收拾桌碗,金大鵬和蔣天羽圍坐火邊,說起打獵的故事。
金大鵬一家單門獨戶,平時里除了收購皮毛的商客,就是走幾十里山路去趕集,才能見到生人。現在見到了蔣天羽,踫巧也是獵手,這兩人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蔣天羽說起他在沼澤捕獵的故事,也感到心情愉快。前塵往事,點點滴滴都回憶起來。
「金叔,您知道我捕過的最大的鱷魚有多大麼?」少年說得高興,干脆站了起來。就連一旁的金大嬸和小葉子都來听他說故事。
「你們猜不到,那大家伙有二十米長吶!」
「好家伙!這都趕上大**了!」金大鵬驚道。
「什麼**?」
「你先說你的,一會告訴你。」
「嗯,我就在水里等了那大家伙整整一天一夜!終于讓我等來了。我一看見那家伙,就用弩箭射在它頭上,然後它就追著我往前游!」
金大鵬一拍大腿,「兄弟你還是沒經驗吶!如你所說,那麼大的一頭家伙,必有靈性!怎麼可能只射一箭,就能放倒呢?」
少年給他看看腕上的絲線,「這根絲線,別看它細,但是結實得很,那頭大鱷魚硬是拽不斷它!」
小葉子忽閃著眼楮問道︰「那後來呢?你和鱷魚比賽游泳,贏了麼?」
「那怎麼能贏?我一見鱷魚快要追上來,便使個計策,用這條線把鱷魚給捆在一棵樹上了!」
金大鵬笑道︰「妙啊!這叫‘借力打力’!盡管讓獵物去折騰,等它折騰累了,最後給它一下子,送它歸西!」他說著話,一邊去看少年腕上的「絲線」,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少年看出金叔的心思,把匕首遞過去,讓他牢牢握住,然後右腕輕收。金大鵬兩只手牢牢握住匕首柄,盡管他臂上筋肉隆起,整張臉漲得通紅,但整個身軀還是被這條絲線拉得向前挪動!
蔣天羽又微微一拽,金大鵬再也握不住,只好松手。匕首彈回,圍繞手腕盤旋幾遭,輕輕插回鐲中。
「啊!你這是!」金大鵬眼楮瞪圓。這種「御劍」之法,他以前听人說過,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見到!
金大鵬開懷笑道︰「了不起!了不起!咱們獵手中出了你這樣一位高人,我都覺得光彩啊!」
少年輕輕搖頭苦笑,「再大的本領,都沒用。我現在除了小時候的事,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金大嬸听少年說到這里,忽然說道︰「大鵬,你說他要是去拜拜‘冰娘娘’,會不會有用呢?」
金大鵬臉色一變,「別胡說!那是一般人能去的麼?你見過有幾個活著回來?」
金大嬸道︰「這孩子,你看他能是一般人麼?」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斗起嘴來。
少年听他們說話,頗感興趣。問道︰「金叔,大嬸剛才說的‘冰娘娘’是什麼?」
「嗨!你嬸說話不過腦子,不用管她。」
金大鵬越是這樣,少年就越是想知道究竟。最終金大鵬還是被磨不過,給少年說起「冰娘娘」的事來。
「你嬸說的‘冰娘娘’,從這里過了江,往西北五百里地,有一座無名嶺。在那里,就是三伏天,山上都有積雪。」
「那座無名嶺就是‘冰娘娘’麼?」將天羽問道。
「不是,傳說無名嶺上有一個萬年雪洞,雪洞里更比外面冷得多。冬天進了洞,只要吸上一口氣,就要把心肺都凍住!」
金葉子笑道︰「哎呀,爹爹你就快給天羽哥哥講冰娘娘的事吧。」
金大鵬喝了口水,繼續說道︰「也有特別能挨凍的人,又極想去拜娘娘的,才能到雪洞最深處,冰娘娘就在那里。傳說是只要拜過冰娘娘的人,就會變得特別聰明,身體也會變得特別好,能活一百歲呢!」
金大嬸笑道︰「你別听他胡說,冰娘娘是這些年才有的,活一百歲可還沒人見過。但我娘家村里有個小伙子拜過冰娘娘,人家現在都成了大財主了!」然後金大嬸就指著金大鵬和金葉笑道︰「你倆按我說都該去拜拜冰娘娘,換換那一對笨腦子!」
「真有這麼神奇?」少年笑道︰「既然冬天去危險很大,那就不如夏天去。」
這時小葉子插嘴道︰「夏天有**,誰敢過江?」
「**!」少年眼楮一亮,差點把這茬忘了!「什麼**?很凶麼?」
「很凶。」金大鵬道︰「我家門前那條黑水江中,除了烏龜王八和魚蝦之外,還有一群**。」
「哦?這東西長什麼樣?」少年奇道。
金葉插嘴道︰「這些家伙長得嘴巴像豬,身子像魚,但尾巴卻是橫的。在水里特別快,所有的魚都比不上它們!」
金大鵬拍拍女兒的頭,說道︰「我們江邊這一帶的人家,從小就知道兩句歌謠‘年年端午後,黑水不可游’……」
金葉拍手接道︰「秋來九月八,黑水捕魚蝦!」
金大嬸在旁邊瞪眼斥道︰「這才剛剛入秋不久,你就去江里,萬一大**來了,一口連小船都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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