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拍賣會所在的地方,是一處極為雅致的所在。
進了古樸素雅的園子,走過曲折繞水的回廊,再繞過屏風似的魚池與假山,這才能見到那座灰瓦鷹角的房子,十分安靜的駐在那里。
園子里風過竹林的響動偶爾會傳到這邊來,初夏時節,在這樣靜雅的院子里徘徊,實在是一件讓人暢然的事情。
鄭丹青似乎有些緊張。
他的身上穿著一身半休閑版的灰色西服,里面襯衫的領口半開著,隱隱的露出身上強有力的肌肉。他的左手插在西褲的兜里,修長的身子半倚著身後的白牆,右手夾著的香煙在嘴邊來來回回,忽明忽暗著。
這是他二十分鐘之內吸的第五只煙。
鄭丹青並不是老煙槍,可深處于這樣的地方,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不停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身旁的屋內隱隱傳來人們談笑的聲音,傳到耳中更多的是那種禮節性的笑意。
左右看看,這一次的拍賣公司還真是會找地方,這樣幽靜雅致又緊鄰西湖的會館,實在是這些上層人喜歡到達的地方。
這是一處沒有銅臭氣的地方,可若真的放了眼楮去瞧,卻也能從那一草一木里,看出比外面的高樓大廈還金晃晃的銅臭來。
鄭丹青不仇富,卻多少有些看不起這些俗氣的富豪。
于是當又一對渾身名牌的男女笑著走進屋內時,鄭丹青微冷的揚了揚嘴角,又將右手抬起,美美的吸了一口煙。
鄭丹青的手指跟他的人一樣修長,他的雙手是軟的,可以比女人還軟膩。但他的雙手又是剛硬的,可以比岩石還堅硬。
他這一輩子,就指著這雙手活著。
所以,當香煙還剩不短的時候,鄭丹青就已經把它按滅,隨手扔到了一旁。
任何會讓他雙手受到傷害的事情,他都會回避。哪怕只是最為輕微的傷害。
「丹青,怎麼還不進去?」
一襲大紅色旗袍的女子出現在鄭丹青面前,她的手上拿著小巧精致的手包,身上的旗袍並沒有太多的裝飾,卻將她豐滿的身材顯得恰到好處。
她梳著盤起的發髻,固定發髻的是一串珍珠的飾物。
如果到了近處去瞧,才會發現她身上那看似簡單的旗袍,卻密布著密密麻麻的繡工。繡出的鳳凰帶著一種百鳥朝鳳的傲氣,明艷的鳳尾斜斜的延展到她的右腿上,鳳尾所指的地方,在她走動的時候,會隱隱的現出美腿來。
真是珠光寶氣。
鄭丹青從下到上的打量了她一遍,縱使見過不少美人的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實在是個足以讓男人抓狂的尤物。
余光看到不遠處兩個打扮體面的男子,那兩個男人如今也正看過來,還不停的竊竊私語著。
偶爾經過的女人也不免投來嫉妒的目光,只是當女人們看到鄭丹青時,那中嫉妒又會變成羞澀來。
不屑的一笑,鄭丹青支起了身子,走到了女人身旁,攬住了她的縴腰。
真是曼妙到驚心動魄的曲線,鄭丹青感受著手下溫熱的體溫,延著女人的腰線上下蹭了蹭。
女人咯咯的笑起來,聲音好听的讓人想起百靈。
「東風姐,你穿成這樣,還讓在場的男男女女活不活?」鄭丹青攜著女人向屋內走去。
「那有什麼辦法?」名字叫做夏東風的女人柔媚的笑起來,「我這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再說,怎麼說我也是今天拍賣會的主角,當然要打扮的華貴一些,才能讓他們不去懷疑那東西的真實性。」
鄭丹青聞言難得的微微緊張,雖然只是右手不為人知的稍稍一緊,卻讓夏東風感覺了出來。
「放松些,」夏東風在他耳邊吹氣,也不知她的身上擦了什麼香水兒,散發著一種鼓動人**的妖冶味道。她的眉眼斜睨著鄭丹青,軟膩的吳儂軟語里,帶著一種吸引人的魔力,「你到底是緊張那畫,還是在緊張我呢?」
鄭丹青見周圍一時無人,環著夏東風的右手向下輕移,在她豐潤的臀上不輕不重挑逗似的擰了一下。這才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淡笑道︰「要不是師父一再告誡我離你遠一些,我早就把你法辦了。」
夏東風只吃吃的笑,一雙帶著水汽的眼楮千嬌百媚的看著他︰「你就那麼听你師父的話?」
鄭丹青聞言也不答話,只淡笑著攜著她入了室內。
室內自然也雅致非常,若是打眼去瞧,哪里像什麼拍賣會,反而像是一場高雅的雞尾酒會了。
許多社會名流都聚在這里,其中有很多人是不遠萬里從國外回來的。
鄭丹青看著那些曾在電視上不止見過一次的熟悉面孔們,心里倒也沒有什麼太過激動的心情。
做他們這行的,提筆落筆就是千萬年的興衰,所謂繁華如錦,在他們眼中不過曇花一現爾爾。
燙金的紅帖交給身旁帶著白色手套的服務生,服務生姿態優雅的接過,又將號碼牌遞了過來。
再往前走兩步,自然有端著鏤花銀盤的侍者走上前來,躬身遞上酒水。
鄭丹青看了一眼那些色彩繽紛的繁復,搖了搖頭。
夏東風拿了一杯紅酒,紅唇與紅色的液體相擁又相離,女人美麗的臉上露出幾分滿意的笑容來︰「八二年的拉菲,真是好大的手筆。」
空氣中涌動著一股淡雅的香氣,名流們在這種香氣的牽引下,舉手投足之間也都高貴起來。
虛假的笑聲從四周不斷的涌起又落下,客套的廢話摻雜在香氣開始縈繞在整個房間。
這樣的地方,真不是鄭丹青喜歡的。
夏東風已經離開他的身邊,長袖善舞的發揮著她的社交技能。
在鄭丹青的眼中,夏東風就像是一個艷麗的蝴蝶,在春風的滋潤下,不停的在花叢中穿梭著,一點又一點,汲取著她所需要的東西。
她想要的東西,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得不到的。
可怕的女人。
鄭丹青想起師父對她的評價,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也有人主動上前搭話,但都被鄭丹青冷漠的拒之于門外了。
他只希望拍賣會快些開始也快些結束,他本不想來的,但師父說,一定要他來看一看,畢竟這是他的第一次。
什麼第一次。又不是女人被開苞,在乎這些東西做什麼?
鄭丹青有些不屑,卻又不能否認他心底的緊張。
他畢竟只有二十四歲,而這次這幅畫,是他前後花了五年的時間,嘔心瀝血才完成的。
真正的嘔心瀝血。
鄭丹青想,其中的種種艱辛,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仍想抽煙,剛掏出煙盒來,就已經有侍者前來低聲制止,又指了指牆角不顯眼的地方所張貼的禁煙標志。
其實也是,畢竟要拍賣的都是珍貴至極文物級別的東西,一旦發生了丁點的差錯,也是拍賣公司負擔不起的損失。
鄭丹青不想在這時候跟人起什麼爭執,他點了點頭,收了煙。
好在拍賣會已然定時開始,鄭丹青隨便找了一個並不起眼的地方坐了,安安靜靜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主持拍賣的人已經上前,笑著說了些恭謹的廢話。
鄭丹青見到夏東風坐在前面的第一排,她回頭看了看自己,便揮手喚去了服務生,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即使是在鄭丹青這個位置,也能隱隱見到夏東風低頭時露出的誘人**。
不出所料,那年輕服務生的臉一下子就紅成了蝦子。
「鄭先生,夏女士請您去前排就坐。」那服務生輕手輕腳的走到了鄭丹青身邊,說話的時候,臉仍舊是紅的。
「嗯。」鄭丹青想了想,覺得坐在那里都無所謂的,索性便點了點頭,起身往前排走去。文字首發。
他走在旁邊,並不阻擋別人的視線,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
前排的視角與待遇卻要好的多,鄭丹青看了看夏東風身旁那張寶石藍面金色扶手的寬大座椅,便坐了過去。
夏東風沖著他微微一笑,也沒有多說什麼。
身旁的都是身家過億的老板,或是政界軍界的名流,身上的氣質自然是不俗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年紀輕輕的鄭丹青十分隨意的往那里一坐,卻並沒有顯出什麼鄙陋來。
反而隱隱的,鄭丹青身上那種儒雅淺淡的氣息竟隱隱壓過了那些貴氣與官威,帶出幾分月兌俗的味道來。
于是有人開始打听鄭丹青的來歷,卻沒有人說的清楚。
輕言細語中,拍賣會已經真正開始。
第一件拍賣品登台,是宋代哥窯產的一對寶翠淺白琉璃碗,落得是紅底漢隸陰文的款兒,只淺淺的往那里一擺,就露出幾分「雲消雨霽青玉案」的派頭來。
拍賣場上,往往是越往後出來的東西越價值連城。
如今這場拍賣會,頭一件擺出來的,竟然就是世界上存量不過百余的哥窯之物,這場拍賣,果然不同凡響。
就在鄭丹青微微感慨時,主持者已經敘述完畢,競價以悄然開啟。
屋外,風吹竹奏樂,鳥鳴水開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