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無邊,霓虹燈與香頌像燃燒著七彩火焰的糖與橙,以妖嬈姿態徐徐滑入琴酒似醉人的夜,旋轉、交融、彌漫……
她在十七歲生日那天,被隔壁的強盜頭子半拐半哄地帶上他那輛十足騷包的黑色戰神跑車,披星戴月,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地趕路,目的地是一個只要到路上拉兩個已成年且為合法公民的路人,滿十七歲的男女胡說一聲「yes」就可以結為夫妻,而且關系將受到聯邦政府承認的自由之地……
當強盜頭子拿出她隨手畫在素描本上的紅寶石銀戒,在她驚訝的視線中以不容抗拒的姿態套上她左手無名指時,笑容邪惡又不可一世地道︰
「你知道這是什麼寶石嗎?是我的血。我拿利刃引血,請一個原始部落里法力最高強的巫師將血凝成寶鑽。」他嘿嘿笑,秀出手掌上的疤,紫江一陣無言,只覺這笑話很冷,他繼續道︰「你要戴著它,就像我的一部分分分秒秒跟著你,至于我的,先讓你欠著,總有一天我要看到它。」
看到什麼?紫江莫名其妙,證婚的司儀下一句話還沒說,強盜頭子已經湊上來給她一個纏綿至死的法式舌吻……
強盜頭子,只是她給他取的眾多綽號之一,其實他還有土匪、強詞奪理的藩王、腦袋有洞的外星人、思考回路的終點在百慕大三角洲的痞子、腦袋跟*器官連在一起但是忘記進化的原始人、全身百分之九十九是白色半透明體液形態的單細胞生物……以及來福二世。其中來福二世還算好听的,因為來福是她小時候外婆家養的哈士奇,而怕狗的她唯一喜歡的狗就是來福。
接下來,強盜頭子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開始剝她的衣服。
紫江窘迫地想推開他,卻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推開,她不安地轉過頭,卻發現證婚人早已不見了,他倆站在空無一人的聖堂之上。
又或者,一開始,這高聳于懸崖之上,獨矗冰天雪地間,牆上卻奇異地攀滿盛開白玫瑰的聖堂,根本就沒有任何人……
但是她明明有听到窸窣的說話聲!一定有人!她轉頭搜尋,小霸王卻單單以一臂就將她困在懷里,也逼得她只能凝視著他一人,凝視著他的眼。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這雙眼多了一股灼人的熱度,懵懂不識情滋味的年歲里,她可能會覺得好笑,難道人的雙眼真能噴火不成?
她終究明白文字語言是一種多貧乏的東西,如何能分毫不差地勾勒內心的戰栗與漣漪?他看著她時,她會心慌地別開眼,而他總是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他專注無比的凝視,她最好別想裝傻。
這男人天生是公孔雀,他本來也該像只公孔雀,不知何時開始他收斂了,不再因為好玩而吸引別的女孩子注意。
「你會生氣。」有一次他很無辜地這麼說,表情竟然讓她想到來福以前被外婆責?時的模樣,只差沒有「嗚」一聲,把耳朵垂下來。
「我沒有生氣。」她管他如何去招搖,那不干她的事,最好他身邊圍滿鶯鶯燕燕,他就沒空來煩她了。
「明明就有。」話題後來怎麼結束,她忘了,他眼里的那股熱,卻開始燒到她心里,最後總是連耳朵和臉頰都紅透了,後遺癥是只要想起他看著她的模樣,殘存在心里的裊裊余燼就復燃成熊熊烈火。
他吻得好專注,曖昧聲響催人情潮翻騰。
她听到女人在尖叫,男人在狂笑。真的有人!他們躲在哪?這可惡的、精蟲沖腦的強盜頭子怎麼不快點停手?
「這麼敏感?我太久沒疼你了,嗯?」
聖堂後,是海棠與扶桑盛開、曼陀羅輕吐甜美毒蜜的墮落花園,夜空中飄下的雪閃爍七彩霓光,金隻果累累地結滿白色樹梢。
她癱軟地隨他擺弄,躺在柔軟花床上,一下子宛如赤luo羊羔,她分不清拂過她肌膚的是那些夜里偷歡似綻放的花蕾,又或者只是身前這男人的惡作劇。
她的手臂,她的膝蓋,她的月復部,感受到既溫柔又粗糙的撫弄,好像非要巡遍她全身上下的每一處,簡直無可救藥的迷戀。
不遠處,有人聲竊竊私語,紫江不安地扭動,他卻依然我行我素。
這肯定不是夢。
那些人聲讓她緊繃。
她很熟悉他的伎倆,但不該是在這個時候……
那些藏在暗處的細語聲不斷,他卻沒有任何馬虎。
是誰,發出了斥責之聲。
「啊……」她在羞愧感與墮落的邊緣,忘情地喊出聲。
「很好。」
好什麼?紫江有些惱羞成怒,接著欲火狂燒的野獸覆上了她……
……
良久良久,紫江終于想起,她加班到十一點多,晚餐時隨意地用便利商店的飯團解決的,回到家後洗了澡就癱在沙發看電視——她平常不看電視的,今天反常的沒有回房間倒頭就睡,絕對、絕對、絕對跟這死男人沒有關系!
她睡著了,客廳的電視沒關,現在也許正播著恐怖片。
「你怎麼不幫我把電視關掉?」該不會連門也沒關吧?別人她不敢說,但這家伙就難講了。這個小頭動得永遠比大頭快的原始人,可是有過一進家門鞋都沒月兌就把她撲倒的前科!
「沒注意。」他懶洋洋地,像大狗狗死巴著狗骨頭一樣,將她包在懷里,動也不動,連在她體內的部分也不打算退出來。
那麼大的電視在那里閃,她也不是調到靜音,最好會沒注意!
季天朗在她背後的兩手當然不可能安分。
跟四肢發達的無賴浪費力氣太不劃算,要當來福二世的馴獸師最好得耍些小手段,紫江擰起眉,疲累不堪地將頭枕著他的手臂,原本和他拔河糾纏的力道也軟了下來,病奄奄像要一命歸西。
「怎麼了?」季天朗臉色變得沉重。他才要一次而已欸!她是不是太久沒進補了,身體怎麼這麼虛?
「沒什麼。」她嘆氣,「今天為了你回來,加班到剛剛,忘了買飯了,你吃飽了嗎?」她用小媳婦似的神情凝望她家大老爺。
「你們老板電話幾號?我找她理論!」他像斗牛一樣鼻孔噴氣,結實的肌肉鼓起,宛如想找人干架,立刻從床上一躍而起。
紫江閑閑地報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季天朗正拿起手機,想想不對。
「你不就是老板嗎?干嘛自己加班?不會丟給手下去做?」
他像她一樣沒天良?
「我去隨便煮個陽春面好了,反正我已經吃好幾天了,你要吃嗎?」她軟綿綿地從床上爬起,顫抖無力的模樣仿佛快領便當的林黛玉。
「不用了,你睡覺,我煮好就來叫你……為什麼天天吃陽春面?你缺錢怎麼不跟我說?就跟你說給你請個佣人,還跟我嗦!難怪身體虛成這樣,以後不準你再吃陽春面!」他幫她蓋被子,沒發覺這女人一點也不客氣地躺回去。
「好想吃泰式綠咖喱雞肉炖飯跟蛤蜊濃湯,前菜想要紫蘇醬生菜色拉……噢,我好想吃新鮮的萵苣,可以的話甜點配Haagen-Dazs的巧克力冰淇淋和新鮮櫻桃就好了……」這是她餓死前的最後願望,她以少女的祈禱般柔弱又雙眼閃亮的神情凝望著某個笨蛋。
季天朗專心地幫她把被角鋪平免得她著涼,心里盤算煮這些東西要花多少時間,她會不會在他煮好前餓昏?
他記得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好市多。
「睡一下,很快就好。」他在她額頭上親了親,轉身離開房間。
紫江吐了吐舌頭,才合上的門又打開了,她迅速換上萎靡的表情,心想這笨蛋該不會發現自己被唬了吧?但隨即她看見去而復返的季天朗手上捧著一大束幾乎擋住他視線的花。
華麗的施華洛世奇水鑽妝點著蕾絲包裝紙和彩帶,白色和紅色相間的花朵是白玫瑰……或者是淺綠玫瑰?房里只有柔和的床頭燈與酒櫃燈亮著,她看不太清楚,紅花則是大朵華麗的海棠,兩種都是她的最愛。
難怪她聞到花香味。
「忘了拿給你,生日快樂。」
明明天生是公孔雀和公子的料,誰知道季天朗從來沒送過花給女伴或女朋友過——但是每年至少乖乖送上三束花給老婆,兩個情人節外加他們倆的結婚紀念日,也是紫江的生日。十幾年來,從十七歲那年開始,他已經被她訓練得送花時能臉不紅氣不喘,而且一定要親手交到她手上。
他吻了吻她,然後明明長途飛行十幾個小時,被利用仍不自知的苦命男奴乖乖拿著車鑰匙和信用卡,在三更半夜的此刻出門采買食材去了。
紫江將臉埋進花束里,直到听見大門合上的聲音,她才抬起頭來,臉上雖有淡淡愧色,卻顯然一點也不內疚。
「你這麼柔弱,要是有人欺負你怎麼辦?」這是某個小霸王當年惡劣又卑鄙地「欺負」她之後,半點自覺也沒有且不知羞恥的問句。
難不成她能要求同時身為提問者與冤親債主的他去撞牆?
「不怎麼辦。」她說得很認命,但其實心里想的是——
身為標準的天蠍座,她當然會不動聲色,連本帶利從對方身上討回來!而且要討得神不知鬼不覺,狠狠壓榨和利用,不管花了多少年,直到一口怨氣得解。
其實,她天生喜歡低調,從不與人爭執或發生摩擦,說真的沒什麼被人欺負的機會,直到遇上這輩子唯一欺負她的無賴!
「放心吧,以後誰也別想動我的女人。」強盜頭子不愧是強盜頭子,搶了山頭後直接據山為王,只有他能搶,別人連想都別想!
從那之後,她也從未和人結冤過,這輩子,她的冤家只有這麼一個……
而她一向有仇必報,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