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當淳于香听到皇後薨了的消息,整支茶杯不經意間就從她手中滑落,滾燙的茶水潑了她一身,她都全然沒有知覺。
少施皺緊了眉頭一臉擔憂的看著她道︰「看吧,你不相信,如今,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怎麼會這麼突然!」淳于香仍是不可置信的望著少施眼神空洞。
「我早就說了,她危在旦夕,可是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調查出死因了嗎?」
「恩,她是自縊的,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是說,要開戰了嗎?」
淳于香還是不能接受,一絲不安攫住了她的心,她用力地吸氣,竭盡全力地不去想這件事情,等到稍稍恢復了些許理智。她用力地開口,蒼白的臉上再也擠不出半分笑容,「我想去看看他!」
庭院的陽光落在淳于香白皙的臉上,沿著嬌小的鼻梁繪下一抹濃濃的暗影,一種異樣的錯覺令她的面孔染上了一種難以明喻的哀傷意味。
沉默了半響,少施淡淡地說,「去看看也好……」
——軒轅府——
一片透明的灰雲,輕輕地遮住了月光,月色朦朧,輕柔的晚風拂過,、月光下的石桌泛著銀光,皎潔的月光撒落在他如絲綢一般的黑發。如此渾然一體,就連他俊美無言的臉龐也被勾勒得泛著輕微的光,一切事物都在月光下顯得清澈舒緩。
淳于香站在軒轅府高高的檐角上衣袂飄飄。她目不轉楮的注視著他在月光下,清冷的酒樽被他修長的手一杯又一杯送往美俏的薄唇。
她眼眸彌漫起一陣濕潤的霧氣,他俊挺的面孔變得模糊。因為看不清楚吧,他一定很傷心吧!
從來不曾看到過他喝過這麼多的酒,仿佛永遠都不會醉,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不止是為一個從未得到過自己愛護卻甘願為整個軒轅家族犧牲妹妹的傷感吧,是不是很自責?
是不是覺得很多糾葛建立在一個女人身上是件多麼讓人可恥的事實?
是不是為她的離去而深深的不甘!又為她柔情似水的一生遺憾!
她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的心情,小美傾國傾城,才氣過人,精詩文,善彈琴。可惜命運不濟,偏偏和她開了個很大的玩笑,她年紀輕輕,卻背負著不堪的身世。她綺年玉貌,被幽居在寂寞深閨中,但一顆芳心如三月含苞的桃花,在春日里熠熠生輝。君北的出現,則如潤物無聲的春雨,一下子摧開了她愛情的花蕾。
一下子點燃了她愛的激情。她朱顏玉貌,他詩情過人,怎麼看都是天作之合,有時候,淳于香會止不住的想,如果君北不是一早就知道小美是他的妹妹,那麼,他會不會愛上她!
他會不會就不會刻意的閃躲她炙熱的傾慕!
人人皆稱贊說她「博學而有才辨,又妙于音律。」其父夏侯傾,也是年輕有為,甚至和許多名門望族之士多有交往,很多享譽盛名的書法家和琴師都是夏侯府的客卿。
可見,小美生長在一個多麼優越的家庭環境中。詩書禮樂的燻染,父親的言傳身教,自身的天賦資質,小美自小便博學能文,善長詩賦,精通音律,就不足為怪了。
相傳就連相府里的丫鬟久而久之也有了官宦貴氣,更何況本身就成長在一個殷實富足之家的夏侯美呢?
這樣才華四溢,有著絕色仙資的女子,香消玉損了,就如溫溫沉水一般,只會隨著春天的逝去而消失,這怎能不引起詞人的惆悵?
死亡帶給了她絢爛的極至,有如煙火在天空炸開,散出無數璀璨的星火。
佳人早已香銷玉殞化作芳魂。正因為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的,所以小美的離開才會讓我們無限傷感和緬懷。
其實淳于香最能感同身受的是,小美的氣節,確實難能可貴。她就像關漢卿筆下的竇娥一樣,不被命運左右,用自己的綿薄之力,選擇自己的方式來抗衡,證明一個弱女子真正的自尊和價值所在。
她欽佩小美,明知道自己是被脅迫的棋子卻敢于認清現實,敢于成全軒轅家族的霸業。
一旦她死,軒轅家族就不再畏懼皇家,一旦她死,軒轅家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舉兵反抗,對于這樣一個敢愛敢恨,不畏生死的弱女子,怎能讓人不痛心疾首,怎能讓人不為之惋惜,怎不讓人折服?
淳于香緩緩飛身而下,她徐徐走到一襲月光照耀著的君北身旁,淡淡的清輝讓他的一頭青絲在月光下看起來是天地一色的銀白,淳于香怔怔地看著他微微渲染著酒氣的頭發輕輕隨風舞著,薄薄的唇輕抿,他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她只能看到他那雙長長的睫毛覆蓋下的眸子微微顫動著。
她來到他的身邊,伸手覆上他緊捏著酒樽的手。
他微微苦笑,輕輕頷首,「我知道,你會來……」
她強迫自己笑了,心中的苦澀逐漸暈開,沁入每一個細胞,原來他早就在等自己,那麼為什麼,自己不早一點來,就算什麼都做不了,也能靜靜的守護著他,讓他不至于一個人形單影只的落寞不堪!
「少了我,一個人喝酒是不是沒有滋味!」淳于香縴細的眉輕輕地擰起,將自己全部的力氣都凝聚在聲音上,讓它听起來盡量平靜、盡量緩和,此時她的雙眸靜靜地注視著他,墨黑的瞳仁里印出了他的影子,那麼的蕭瑟,那麼的孤寂。
「聰穎如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君北輕輕地說出這句話,尾音轉瞬間被吞如驟起的風里,飄入了沙沙作響的樹葉里。若有如無飄蹤不定。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誰也沒有能力挽回的事,告訴你,只會平添你的煩惱,又何必?」
這一刻,淳于香看著頹廢中散發著慵懶氣息的君北,突然很想問,如果,小美不是你的妹妹,你會愛上她吧?
可是話到嘴邊,她忍了,她此刻究竟在想什麼?居然回去計較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情!
「君北,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這對小美來說,是種解月兌!」四周一絲風都沒有,月亮被濃雲重重攔住,四周瞬時像沉入漆黑的深海,明明是炙熱的炎夏氣候,卻冰冷地令人窒息。
他一定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小美的死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她何如能坦然面對自己愛慕了一生的男人竟會是自己的親哥哥,下半輩子,讓她如何釋懷,讓她如何面對?
與其過得艱辛難忍郁郁寡歡,死,也許真的是種解月兌也說不定,當初,君北若不是突然察覺了她對他的男女之情,他又怎麼會一開始就對自己做出那麼多離譜的事情,甚至不惜欺騙輕薄自己!
他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他對小美另眼相待的關懷,會讓她誤解,甚至讓她深陷泥潭不可自拔,所以,他才不原諒自己,他其實是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吧!
「我只是……覺得對不住她!」良久君北平息了他腦海掀起的潮汐,才緩緩神色不明的道。
「君北,有時候,我很羨慕小美,都道,香消玉損逝殘春,日月無華起暗雲。天顧桃仙出淨土,誰伶花雨落凡塵。心生哀怨逐淒夢,淚灑清風忌畫魂。棧房易添貪醉客,人間難有葬花人。」淳于香說完,不禁悲從中來。小美離開了,但是她得到了無上的追思與牽念,好過如她這般不痛不癢的活著。
「我只是……」
淳于香沒有讓他再說下去,她的手拂上他的唇,「听說,小美在死的時候,寫了一首詞,
池非魚中物色羞,心絕往事哀鴻勾,由將美人終作土,不堪春逝太匆匆!蕩世不羈是軒轅,夢斷情消使泫然。」
見君北不語,淳于香接著道︰「我還听說,她在辭世的前一個晚上,她在廣清殿唱了一個晚上的歌!
她的歌聲,不像絲竹之音一樣的激烈,也沒有空谷山泉那樣空靈,只是卻輕而易舉的就唱到了別人心里,听了很難讓人忘記。很難過,
據說,她的歌聲憂郁悲傷,如林黛玉望月傷悲,看花墜淚。那歌聲悲慟的讓殿外的侍女都情緒數度失控皆泣不成聲!」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淳于香泣不成聲了。她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竟然可以如此地失控,自己的言語竟然可以如此的詞不達意,毫無章法。一心只想著發泄……
君北錯愕了一秒。
那冰冷的淚水,便順著臉頰,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她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她尷尬地想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在沒被君北發覺之前先閃到一邊,但身體剛剛微側,卻被他緊緊地拉住。
墨玉般深不見底的眸子凝聚在她的身上,只一秒,他便牢牢地將她圈進了自己懷里。
懷抱來得如此突兀而熱烈,修長的手臂緊緊地環繞著她的身體,他如月光般淡然的發絲輕輕地拂過她的面頰。
他抱著她,心髒的跳動結實而有力。嘶啞的聲音混雜著難以明述的哀傷,他的輪廓摩挲著她的側臉,最後成為融入呼吸的淡淡呢喃,「你是不是吃醋了……?」
那一刻,淳于香,滾燙的液體瞬間漫溢出了眼眶。那種感情再也無法抵擋,那種委屈再也無法隱瞞。
她甚至不知哪里來得這樣大的力氣,她用力地伸出瘦弱的雙臂,緊緊地擁住眼前的人。
雙手不禁微微用力,結實的關節稍稍泛白。
他感受到她的異動,修長的手指牢牢圈住她瘦小的肩膀。他因她的抽泣哽咽濃郁的眉毛微微皺起,承受著她再一次撕心裂肺的哭喊。
半響君北唇角噙起意味不明的淺笑,眼楮一眨不眨地望著淳于香道︰「她臨終前是寫過一首詞,但卻不是你剛才念的那首,而是,‘一步一遠兮足難移。魂消影絕兮恩愛遺,未有節拍兮弦急調悲,肝腸攪刺兮人莫我知。’你方才念的那首是你自己臨時杜撰的吧!想不到你到還有這才華!」
淳于香不語,只是臉朝他的懷里鑽了鑽,雖然看不到她表情,但君北能感受到她因為說謊而羞愧難當的炙熱!
君北把她抱在懷里又緊了緊,突然,一陣溫熱的男子氣息迎面而來。淳于香始料未及,他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縴細的腰肢,一手掠了掠她細碎的劉海,輕輕吻上了她額頭,接著一臉魅惑的笑道︰「她還唱歌!估計只有你不想活了的時候,才會搞出這麼多的ど蛾子吧!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這樣煞費苦心的逗我開心,但是,我還是想說……這讓我很……享受!」
隨著一聲戲謔的淺笑,他捧起她的臉,落下一個深沉而又不失溫柔的吻。
------題外話------
快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後兩天我應該就會把此文完結了,當然是存稿完結。完結後,我會盡量一兩天之類更完。
昨晚睡不著時想了想,寫文的作者,尤其是像我這樣的,沒什麼讀者,大致都棄坑開新文了吧。
有時候也不是抱怨,只是想平平淡淡的表達下,作者往往要寫幾個小時的幾千字,你們只要幾分鐘就看了,想想自己寫文,真的不是沖著錢來的,除開上班和讀書,我剩下的時間很少,幾乎全部用來寫文了,不去逛街,不保養,割舍了交際圈,甚至冷淡了親人,不煮飯,也沒時間收拾房間……就連看場電影都看得很忐忑……總希望快點結束,我還要碼字呢……
額……
是不是覺得很好笑……
時間不知道是怎麼過的……但是我不後悔,也從來不會說辛苦,因為這就是愛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