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擱下茶盞,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有意無意的敲了敲,每一下都敲擊在南宮紫的心坎上,讓她血氣翻涌,驚慌失措,此刻她就像個迷失方向的小姑娘,回眸卻看到像謫仙一般的君北,瞬間讓她羞赧的無所適從。
「你說你有軍情?」半響,君北收起審視,終于問到了點子上。
她松了口氣,有些呼吸不穩的道︰「是的!」
「說來听听……」
說完君北又風度翩翩地靠回了那個位置。
「駐守在城西的將領袁清會在今夜叛變……」
「你是怎麼知道的?」君北凝神,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因為我剛從皇宮里逃出來,這個消息我是親耳听到皇上計劃的,他要殺你個措手不及,里應外合!」
「要我怎麼相信你?」
「因為我是夏侯美的表妹,你忘了麼?很小的時候我在夏侯府是見過你的。」
君北皺了皺眉似乎在考量她之前說話的可靠性,夏侯美?
她提及夏侯美?夏侯傾一開始因為夏侯美的事情而對皇帝恨之入骨,後來皇上召見他告訴了他事實的原委,他才知道夏侯美並非他所生,而父親則給他戴了十幾年的綠帽子,他一時之間義無反顧的倒戈到了皇上的那一邊。
他倒也不是覺得這有多麼稀奇,只是如果南宮紫真的是夏侯家的人那麼和他就該是敵陣路線,如何會想到要幫他?
而且,他也知道前段時間選秀,南宮羽三品文官的女兒不可能不被當選,那麼多大臣的女兒在皇帝手上,搞得皇帝那邊擁護他的群臣全是當朝的重要官員。
她南宮紫想必也是皇帝眾多妃嬪中的一人,可她為何要背叛自己的丈夫幫著自己呢?這個于情于理都說不通。
南宮紫似乎看出了君北的疑惑,她接著道︰「南宮家現在確實已經同夏侯家與皇上站到了同一陣線,但是,我卻不同于他們……」
「你身份很特殊,我很難信服……」君北如實說。
「你可以嘗試著信任我的,我絕對不會害你的,因為……」
「因為?」
「因為,因為……我很喜歡你,我要嫁給你!」
南宮紫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氣一口氣把她幾年來想說的話一口氣噴涌了出來,實在大快人心。
君北一愣,神色黯然,接著他神色決然的道︰「可知,我已有心上人?」
南宮紫沉默了幾秒。
頓時這里靜謐的如同深水下面的海底。
「我不介意……我只求留在你的身邊,就算……就算作為你的侍妾我也甘之如飴!」她臉上卻出現了幾分羞澀的神情。
等不到君北的答復,南宮紫沉重的呼吸著,她的心不由得加速跳動了起來。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襟,掌心不斷滲出細汗。
君北思量著,這樣一個女子為了他,為了自己的愛敢從皇宮里跑出來,冒著無數的生命危險,他不是不觸動,只是,他的心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究竟要怎樣才能不傷她的心呢?
她為了自己孤注一擲,眾叛親離,如果最後自己不接納她,她自信滿滿,自己若連個侍妾的地位都不給她,她會覺得自己太過絕情吧,她會絕望的自盡吧,感情的事他不太擅長,他有些難住了。
早知道,她的目的是這個,自己就不該承她的情,君北有些懊惱。
他感覺自己生平第一次被人下了套子,而他毫無察覺的跳了進去,不得不說,這個女子心思聰穎。
半響,君北抬頭面無表情的說︰「下去吧,我會安排!」
他所謂的安排不過是,如果真的如這個女子說的那般,到時候拿下了整個帝都,自己再許她好一點的人家吧,或者給她一世榮華,畢竟讓她守著一個不愛她的人慢慢變老是件更殘忍的事吧。
——第二天——
果然昨夜袁青叛變了,幸好他早有防備,趁他里應外合之際殺了他,並且早就埋伏好順利殲滅了前來接援他的皇兵。
他昨夜打了一晚上的仗,此刻,有些疲憊的靠在軟榻上和衣睡著了。
南宮紫心情大好的為他端來解渴的茶水,榻上傳來他綿長的呼吸聲,寬闊的胸膛有規律地起伏,如墨的長發靜靜流淌在肩邊枕側,刀削似完美的俊容,劍眉微蹙,深邃的眼楮此時緊閉著。
這一刻,她看不到他平日的冷峻與無情,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俊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線條。
也許是非常疲累的關系,他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微抿的嘴唇在這時也漸漸的掛著一絲笑意,平日的嚴肅冷竣似乎盡數卸去,竟顯萬千柔情。
南宮紫看著他絕美的容顏,她放下杯盞,手不自覺的拂上他堪稱完美的睡顏。
似乎感到臉上一陣輕輕癢癢的摩挲,君北下意識的擺了擺臉,引得南宮紫一陣嬌笑。
君北似乎意識到什麼,這個香味他太熟悉了,他未睜開眼,只是一把摟過他身旁的女子,
然後睜開眼細細打量著調皮的她,出口的兩個字,香兒,卻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君北慌亂起身一把掀開伏在他身上嬌滴滴的女子,他覺得自己或許是太累了,才會產生幻覺的認為在他身邊作怪的是淳于香,他以為她想他了,終是忍不住了來看看自己,卻不想……
映入眼簾的是這樣的一番情景。
南宮紫臉上的微笑還來不及凝結,就被深深的絕望無情地吞噬。她看著君北絕美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特殊神情,可緊接著,那一切就被冷漠的外表深深地掩蓋。
想到這里,一股發自內心的冰冷突然涌了上來。她咬了咬嘴唇。
君北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然而他看著坐在地上的南宮紫也只是輕輕淺淺的道︰「以後你不用來伺候我,一會兒我會安排人將你送到一處安全的地方,畢竟女人呆在軍營里有違軍紀!」
南宮紫先是錯愕了一下,難道他剛才是因為怕被眾將士看到他在軍營里不雅的動作麼?所以才會那樣對自己麼?
可是自己似乎真的從他眼中看到了轉瞬即逝的愛意呢?
南宮紫說了句什麼,君北沒有听進去,他有些心不在焉,他突然發現自己很想淳于香,特別的想,現在確實又走不開,皇上隨時都會反噬他的軍團,這緊急關頭,他怎麼能能走?
他隱約有些擔心淳于香,這一刻他只想快些打完仗然後飛奔到她的身邊去,他煩躁的想了想,然後,喚來兩人吩咐道︰「將南宮姑娘速速送往一個安全之地,還有,回來給我匯報一下淳于小姐的近況。」
他這樣說著,又迅速的思考起戰略來。
兩人領命出去了。
其中甲疑惑的問道︰「剛才將軍的意思是要把南宮姑娘送去哪兒?」
士兵乙道︰「這還用問?送到淳于小姐那里去唄,他不是還讓我們匯報她的情況嗎?」
「可是,這些女人呆在一起不會怎樣吧?」
「會怎樣,以後將軍做個皇帝,還不是三宮六院,她們不得遲早要適應啊。」
「說的也是!」
說完,兩個士兵很體貼的將南宮紫送到了淳于香住的地方。
君北原是沒有想過要把南宮紫送去淳于香那里的,讓她知道了,事情有可能會很大條,她醋勁可大著呢,上次小美的事情,他是深有領教。
他的意思本是讓他們隨便給南宮紫找個安身立命的場所即可,然後再匯報一下淳于香的近況,卻不想他當時沒有在意說的詞不達意,兩個士兵也不知緣由,就這麼陰差陽錯的把她給弄了過去。
——青竹軒——
淳于香住的地方叫青竹軒,是以前君北買下來練武閉關用的,那里地處荒涼,人煙罕至,而且沒有去過的人很容易迷路。
況且他又留了很多武者在那里潛伏著,所以他還是比較放心的。
淳于香剛從淳于府回來,她迫不及待的找到少施,少施正在竹屋後面昨天才搭建的秋千上晃蕩,見到姐姐回來了,她自是無比高興的,她突然看了眼四周然後小聲問道︰「拿到了嗎?」
「恩」
淳于香騙少施說回了淳于府去拿爹爹臨終前交代的玉符,其實她是去了赫連府,她想殺了赫連墨,她要親手了解他,他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他害死了父親,也殺死了母親。
但她去了兩個晚上卻依然無果,赫連墨根本就不在府中,她等了兩天都是一樣的結果,他似乎突然之間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她苦于無果,只好回來,另做打算。
她告訴少施自己是去找玉符助君北一臂之力,少施才勉強同意幫她引開林子里四面埋伏的武者,讓她順利月兌身,讓君北知道了,是萬萬不會讓她出去冒險的。他手下的人也只會更嚴密的監視著她。
正當淳于香還要說什麼時,少施卻堵上了她的嘴,伏在她耳邊輕聲道︰「別說了,我們這里來了個不速之客!」
淳于香一愣,還沒回味過來她話里的意思,她身後便施施然走出一個,棄了珠花流蘇,三千青絲僅用一支雕工細致的梅簪綰起,淡上鉛華。靈動非凡的女子。
她走過來盈盈一笑頗具涵養的道︰「想必你就是香姐姐了?」
她這麼一說,淳于香瞧著她有點出神,這口氣,這眼神讓她似曾相識,她仿佛透過靈魂在看另一個人,她皮笑肉不笑的答道︰「是我。」
「你一點都不好奇我是誰嗎?」
淳于香轉過頭,這樣的氣場她似乎有些熟悉,她眸中閃過一絲失望,卻不動聲色的道︰「與我何干?」
身後的南宮紫嫣然一笑,「以後都會共侍一夫了,怎會不相干呢?」
少施大驚,慌忙問道︰「你說清楚,什麼共事一夫?」
南宮紫一臉詫異的道︰「原來你們都不知道啊,不過這也難怪,也就是君北他……在軍營里有些寂寞吧,然後那晚他又多喝了點水酒……之後就……」
「別說了,沒人會對你們的情事感興趣,你省著力氣留給他吧!告辭……」
淳于香想也沒想的就打斷了她,她波瀾不驚的拉過少施的手快速離開了那里。
她說的那句話,好像深黑天空中銀色的星,靜靜地下墜,然後猛地落入她的心里,激起萬丈漣漪。
感受到淳于香的非比尋常的異樣舉動,少施輕起丹唇問道︰「你相信她說的麼?」
她深深地吸著氣,胸腔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苦悶都排出一樣用力起伏著。余光瞥到少施擔心的眼神,她用力收斂起情緒,擠出日常的微笑輕輕地解釋了一句,「自然不相信……」
「你又撒謊了……有意思麼?」
「好吧,我不是在考慮相不相信她,而是生氣,他把她送來了這里,這說明,她同我們一樣的重要,最關鍵的是,我覺得她是個不可小覷的主!」
淳于說完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在努力的掩飾著什麼,眸中隱隱閃動的擔憂少施卻看在眼中。
其實少施是有些奇怪,她覺得這兩天淳于香的情緒簡直稱得上是反復無常,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天的事情讓她太過刺激了。
如今又來了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也許自己該查一查她,听她說話的口吻倒是跟君北曖昧不清的,雖然這不像君北的作風,但是男人嘛,爹他那麼愛娘親後來不是一樣愛著琴姨。
看來這感情這種東西要麼隨著時間貶值,要麼隨著時間升華,如果真是這樣……是不是該采取點什麼措施?
看著淳于香走後,南宮紫的臉上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淳于香,原來你也不過如此,游戲才剛剛開始呢,如今,我南宮紫已經今非昔比,我要讓你知道對于女人來講什麼才是最痛苦的,我要你看著,我是怎麼一步步把君北從你身邊帶走的,我要讓你肝腸寸斷,傷心欲絕,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