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可聞的氣息從他鼻間傳來,帶著些許竊喜和恍惚,「真的是你麼……?」
他喃喃的問,似乎這個問題很值得考究。
「放開我……」淳于香閉上眼,深呼吸了一下淡淡的開口。
「你瘦了……是不是過的不好?」
他這麼一問,淳于香卻有些自嘲的笑了,「我過的好不好,你不知道麼?」
「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君北皺了皺眉,語氣軟的像個受氣的孩子。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三年了……你不想我麼?」君北將她擁得更緊了。
「知道麼,我從來沒有這樣害怕失去過。
這錯失的三年里,我不知道你心里堆積了多少角落。不知道你心思為什麼這麼沉重,不知道你怎麼對我也隱藏的這麼深。
我很失敗,真的很失敗,我似乎應合不了你的情緒,我猜不透你的心。
你淡淡的憂傷讓我心痛,你隱匿起來的孤獨讓我窒息,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我不知道要如何佔據你心里全部的角落。
我不喜歡追憶,也不喜歡回顧,有些事,想著想著就忘了。你呢?你也是嗎?
對于錯失三年里的時光,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怎麼就那麼狠心的將我棄之不顧呢,香兒,你有在乎過我的感受麼……
你有,哪怕一絲的愛,或者是對我的恨,我也是高興的……
這一次,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傾盡了所有都只怕換不回一個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似乎有好多話要說,可是又邏輯混亂的在亂說……
他抱著她的肌膚表面是冰涼的,卻從內里泛出一股熱氣,混合在一起,有種異樣的煎熬……
他意興闌珊的接著說︰「我很多次都在擔心中揣摩著你每次不言不語背後的含義。
三年了,每個夜晚。我都不曾安睡。房間里安靜得空洞。讓人的睡夢顯的格外浮躁。
我總是在半夢半醒之際看到你,看到你血肉模糊的身影,看到你藏起來獨自舌忝著傷口的落寞樣,我總是擔心有人對你不利,每次都是被自己嚇醒。
醒來,我一個人在皇宮里走動,好多角落都那麼陌生,好多地方沒有我們的影子卻仍能看你見若有若無的身影,每當天空下著雨,我都會想,是不是老天哭紅了眼,飄在人間的淚還是水?
我甚至曾經想過,你那麼狠心,不能在一起就不能在一起吧,也許,一輩子也沒那麼長,我還可以愛很多次,然而每次到最後,我都知道,只有你可以讓我笑得最開心,生最大的氣,只有你能牽動我所有的情緒……沒有你真的連呼吸都會痛……」
听到他溫軟的聲音,淳于香的堅強仿佛一瞬間崩塌,有滾燙的淚順著眼角緩緩落下,蔓過那她白皙的臉,說不清道不明……
「我以為你對我死心了……」
半響淳于香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君北抱著她的身形一僵,有些淒涼的道︰「世界上沒有未完的故事,只有未死的心。」
「你和少施的婚禮,都是騙我的對麼?」淳于香的淚水還不曾落盡,目光卻堅定起來,她抬頭看他,定定的問。
「對,騙你的!」
突然淳于香一把推開他,怒道︰「你怎麼可以用她來騙我?」
「不用她……你會現身麼?」
「我們之間早就兩清了,你想要的東西我也給你了……以後大家還是不要相互打擾的好。」
「淳于香,你以為你那個玉符就能帶走我的愛了嗎,你以為,一個玉符就可以將我們之間的恩怨撇清了嗎?三年了,算了……還給你……」
「你現在還給我還有什麼用呢?」
「我從來就沒有想到過要從你那里獲得什麼,你以為我是誰?我君北既然敢要整個天下,我就有必勝的把握!
你這個玉符,我根本就沒動過……如果,你覺得這個東西可以換走我的愛,那麼我還給你,請你回到我的身邊……」
「你……」
淳于香不可置信地看著君北,他深不可測的眸子里流露出刺骨的哀傷。看著他此時的目光,淳于香幾乎說不下去了……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明明知道自己愧對少施,卻還拿她來脅迫自己出現,這樣是不是也太無恥了點?
正當淳于香怒不可遏的時候,琴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斷了……
她生氣的居然沒有發現身後什麼時候站了個人。
「姐姐……」
兩個字,突然崩潰了淳于香所有的理智……
她含著淚僵硬的轉過身,痛苦的記憶宛若凝重的潮水涌上頭來,之前所有的一切仿佛變成了虛假的夢境。
她淚眼模糊的看著身後在她夢境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少女,那一刻,她只覺得整個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萬物無聲……
她就那麼怔怔的看著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真的不是在做夢麼?
多少個日日夜夜她也是這樣幻想的,希望她並沒有死,希望她還活著,希望有朝一日突然她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就算嚇死自己也無所謂……
可是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她突然覺得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一定在做夢,她這輩子運氣那麼壞……老天怎麼可能會大發慈悲的眷顧她?
直到少施一頭扎進淳于香懷中時,她才稍微清醒了一點點,她顫抖地伸出手抱住她,踉蹌地後退了幾步。
一次次夢到這個場景,而每次夢境結束都是以她的死亡而告終。被現實背叛了太多次,心已經變得千瘡百孔。不再敢輕易的相信……
少施放開哭的像下傾盆大雨的淳于香,嗔道︰「姐姐,你不要責怪軒轅哥哥了,他為了你真的吃了很多苦頭,我都看不下去了!」
「他是九五之尊,天下在手,美人在懷,吃香的喝辣的,說什麼是什麼,有什麼苦頭……倒是我,今天還在土里刨地瓜呢……嗚嗚……」
少施猛然一愣,「真的誒,你看你手上還有泥土呢?」
淳于香哭的更加傷心……
君北淡然一笑,知道這丫頭又在給自己找台階下了,他寵溺的拉過她攏在懷里,模著她的秀發道︰「難怪都瘦了……」
一種說不清的奇妙情愫,漸漸地從她冷的太久的心中生了出來,淳于香就是得寸進尺的那種人,她不依不饒的道︰「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錯!」
君北點頭稱是,又放開她掄起袖袍給她擦去臉上的水漬,有陽光隨著君北的眼眸傾瀉而下,剎那間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清輝中。他極美的瞳仁中流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那麼溫柔,那麼……無法拒絕。
其實她從來都不想拒絕……
君北幫她擦干眼淚,淳于香墨色的雙眸宛若一注深幽的潭水靜靜的流淌著,眼眸深處那被梨花渲染的寂寞,突然讓他很想捧起她的臉深深的吻下去。直到撫平她內心所有的傷痛。
突然,淳于香似乎是從他眼里讀取出了什麼,臉飛快的紅了,她的心怦怦亂跳,只覺得耳朵發熱,臉上火辣辣的,手心冒出一片片的冷汗,心亂如麻,如坐針氈。
然後她轉開話題道︰「這些年,你去哪兒了?你的身體怎麼樣了?後來怎麼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以為你已經……」
見少施不語,淳于香氣憤道︰「說話呀……」
「你一下子問我這麼多問題,您讓我想想,先回答哪一個!」
淳于香︰「……」
「你還不耐煩了……三年了,啥也沒變,還跟個小孩子似得。」
「……」
「老實跟你說吧,我也是前天醒過來的,這還得多虧了,軒轅哥哥,不然可能,你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我一睡就睡了三年多啊,想想挺虛度光陰的。
原來睡眠蠱是不需要解藥的啊?」
「你說什麼?」淳于香臉色一白,突然打斷少施道。
「不需要啊,你別這麼吃驚了,要不是我親身實踐了,我能信口雌黃麼?原來睡眠蠱只是讓人在特定的時間里睡上一段時間就自愈了,所以,我一醒來就開始找你啊,我忘了你說的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了,所以,我才和軒轅哥哥商量出此下策!引蛇出洞……」
「蛇……」淳于香一臉嫌棄。
「所以,你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氣吧,軒轅哥哥在這三年里,後宮別說女人了,簡直就是寸草不生!
我說,就算是我怎麼樣了,你干嘛把氣都灑到軒轅哥哥身上呢?干嘛躲著他呢,干嘛不讓自己自己幸福呢,明明愛他愛的欲罷不能的,還要死活裝矯情……自討苦吃……如果我真的死了,泉下有知的話,也會被你氣的魂飛魄散的……」
淳于香听著少施這麼直白的批露自己,臉色實在不怎麼好看。太陽穴的神經跳了又跳!
君北趕緊堵著耳朵,就當什麼也沒听到,他立體的五官刀刻般俊美,邪—惡而俊美的臉上此時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淳于香白了他一眼,無視他!
「剛才問君北是不是騙我,不是指的,你們婚禮的事情,雖然不確定他腦子會不會犯抽真的娶你,而是在意的是,你是否真的活著,可是他又不給我說清楚……所以,我就那麼生氣!」
少施無語,又嚴肅道︰「你說的那個地方究竟在哪兒?我想了好久都沒有想起來!」
「謫仙林……」
突然君北一把拉過她道︰「你說的是謫仙林,你一直都在謫仙林?」
淳于香木訥的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君北的反應這麼大。
「那……和尚丘到底是你什麼人?」
君北突然感覺自己被騙了,還被自己最信任的人騙了。
「他是我師傅啊……」
「嗯?……」可是他眼里的神情卻是,原來如此。
這時,淳于香似乎想起了什麼,言辭閃爍的道︰「我還要回去,少施跟我回去吧……」
君北眼里閃過一絲失落,滿臉不快的道︰「不打算帶上我麼?」
淳于香看著他有些好笑,「當然……要帶著你,我可沒錢請車夫呢?」
說完,三人邊走邊笑了起來。
馬車里,淳于香突然問︰「君北,為什麼你不處決赫連墨和錢太後呢?」
君北在馬車外似乎在輕笑,「處決了,我拿什麼跟你交代?」
淳于香︰「……」
她沒想到,他留著他們的性命原是想讓自己親手報殺父之仇。突然她覺得這個男人也不算是沒心沒肺,可是想到那件事,她心里多少還是氣結,她問︰「君北……」
「嗯?」
「你不生少施的氣了麼?」
「生啊……」
「那你……」
「我和她達成了一個協議,所以作罷了!」
淳于香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瞟了眼笑意不明的少施,顫聲問道︰「什麼協議?」
「嗯?就是把你賣給我啊!」
淳于香︰「……」
果然,兩個人都很賤啊!
少施收到淳于香的逼視,突然忍不住道︰「看我干嘛……我當初會對不起小美還不是因為你,所以你也要負全權的責任嘛,再說了,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小美是君北的妹妹啊!不知者不罪嘛!」
「其實,錯不在你們,如果,當初不是錢氏一手設局,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君北突然插話,淡淡道。
「什麼?」淳于香越來越糊涂了。這跟她有什麼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