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淑敏十分心意這杯咖啡,覺得泡得很好,手藝精湛,其他人也紛紛稱贊,的確磨制得很好,沒少下功夫。
「君喻哥,你覺得咖啡怎麼樣?」她真正想听到的評價恐怕是從君喻口中說出的,充滿了期待。
君喻的咖啡仍放在桌角,還在原來的位置原封不動,「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喝咖啡。」抬眸淡色,起身從旁邊端了一杯清茶,「茶也挺好。」
與何姿喝同樣的茶,覺得清茶挺好。
傅念晴就算心中再怎樣,面上還是保持著笑容,表現的大度寬容。
「君喻哥喜歡喝茶,我竟沒想到。」多少有些抱歉,是自己不周到。
「沒事。」他輕啜了一口清茶,語調波瀾不驚。
君喻不喜歡喝咖啡嗎?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有時也會喝。
回去時,安雅出去接了個電話,過了好久才回來,眉間凝重一直看著她,面色沉重。
她不明。
回到家,她看得出母親的背影像是負著千斤重擔一般,臉色不怎麼好,「跟我來一下臥室。」安雅對她說道。
何姿跟在其後,一同走進臥室,關上了房門,安雅坐在床邊沉悶得很,像是被什麼事打擊了一般。
她坐在身旁,靜等著母親開口。
過了一會兒,安雅開口,嗓音低沉沙啞,「剛才你外公來了個電話,跟我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
何姿听了,隱約能猜到外公跟她說了什麼,她為何會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你跟君喻在一起這件事,還準備瞞我多久?」安雅的語聲很平靜,可是越平靜就代表心里的驚濤駭浪是不淺的。
果然,這件事曝光出來了,母親終究還是知道了。
「過幾天或者下個星期,主動跟你說。」這件事她想過,肯定瞞不了多久,決定主動跟母親坦白,可是真實發展得太快。
安雅不去看她,眸底失去了色彩,「不能分手嗎?」這句話很直接,不存在拐彎抹角。
她靜默了,不說話,不說話比說話來得更直接,起碼能少幾分語言的銳利。
「何姿,和他分開吧,趁你還年輕,趁大家還不知道。」安雅說得鄭重,轉頭看著她。
她其實也在為女兒好,君喻,她沾不得,沾了就好不了了,原因他們都心知肚明。
她抬眸望著母親,抿了抿嘴角,「媽,有些人遇見了,就分不開了,等我老了,我會悔恨遺憾的。」
根在泥土里扎得太深,長出了絢爛的花,如今要把它連根拔起,花枯了,根拔不出來,就算拔出,也還是會斷了根須。
安雅見了女兒這般,何嘗想不起自己年輕時,花一樣的年華也遇上了一個人,那樣執著刻骨,分不離。
「媽怕你還沒有老,會受到比悔恨遺憾更痛的事,君喻,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古淑敏的兒子,是盛惠然的表弟。」一系列的人物關系,君喻就不是她能踫的。
「對不起,是媽,都是媽的錯,要不是媽你也不用這樣,早知這樣,當初我就不該••••••。」若能早知今日,她怎麼會嫁給君陌。
何姿不會不知道母親心里的痛,她背負著的東西哪是光是表面君夫人那麼簡單,「可是,你要是不嫁給君陌,我又怎麼會遇見君喻,又怎麼會到t市,世界太大,我們遇不到的,只能是在報紙上看到他的陌生人。」
有些是命,兜兜轉轉,不知誰在掌心操縱著,他們都是命運棋盤上一顆棋子,在一個時間里遇到一個人,也不知會和哪個人的棋子連成一線,或者平行交錯,擦身而過。
安雅抱著女兒,心里亂成一團,她說分不開了,「媽知道君喻很好,就像在老宅咖啡的事,他是為了你吧,和你喝了一樣的清茶,說了同樣的話,可他畢竟還是你名義上的叔叔,別人會怎麼說。」
「我和他好就好,不在乎別人會怎麼說。」如果那麼在乎別人會怎麼說,那樣活得會很累。
「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媽媽知道你的心,知道說什麼都很難會改變你,有時你比媽想得多,你若能和他好好的,媽就放心了,若發生了什麼事,媽會幫你站在你這邊,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停頓了許久,安雅的嗓音很重,閉著眼楮幽幽說道,眸角多了濕潤,長了幾條細細的皺紋。
何姿知道母親還是讓步,妥協了,為了自己。
和外公外婆一樣,順了自己的意,或許還因為從小不在自己身邊的彌補。
「你一定要幸福,要好好的。」末了,安雅在耳邊緩緩說道,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例如祝福,期盼,還有在告訴自己某些東西。
八月底,臨近九月,君喻去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的事被提上行程。
君老爺子的身體一直不怎麼好,夜里常咳嗽,胸悶難受,這是常年累積的冠心病,家庭醫生每日來診,定期開藥治療,可是老爺子每次吃藥都不怎麼準時,也不肯去醫院做檢查,脾氣很固執,勸了多次未果。
古淑敏不止一次問過君喻,何時動身去英國,君喻總是推辭說,忙,等忙過了這陣。
這天夜里,老爺子突然發病,情況挺危急的,直接被送進了醫院,經過各方面檢查,醫生決定動手術,不能再拖。
君遙答應了,讓他們盡快準備做手術,一行人在手術室外擔憂地等候著。
君陌和安雅是後半夜得知的,急忙從家趕了過來,君喻早就到了。
手術三個小時,很成功,病人已月兌離危險,需要留院再觀察兩天,多注意一些事項。
古淑敏總算松了一口氣,老爺子轉入高級病房等待觀察。
君喻讓母親他們先回去,自己守在病床邊照顧,古淑敏勸不動他只好先離開,留下君喻一人。
清早,何姿來了,得知老爺子出事,他守了半宿,帶了些溫熱的早點給他。
「沒事了吧?」看著安靜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輕聲開口問道。
君喻搖了搖頭,「沒事了。」接過她手中的早餐,「怎麼不多睡一會兒,現在還早。」
她哪里還睡得著,昨晚安雅匆匆趕往醫院就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她還怎麼睡。
「趁熱吃,你昨晚沒吃多少晚飯。」他昨晚在餐桌上沒吃多少,只吃了一點,手機工作不停地發來簡訊。
君喻笑了,很淡卻足以媲美陽光,眸底的疲憊顯而易見,「一起吃。」
「我吃過了。」她坐在他身旁,幫他把攤開的文件夾合上,整齊地擺放在一邊。
「陪我吃,再吃一點。」他盛了一碗粥放在她手里。
這麼早就來醫院,就算吃了也不覺會吃多少,她還有心吃嗎?
一碗粥喝完,他把點心端到她面前,「吃一點。」
她搖了搖頭,「吃飽了。」
「听話,吃一塊。」執意要她吃。
何姿拿了一塊吃下,他才放心。
一碗粥很快就會餓,怕她還不到中午會受不了。
古淑敏見大學開學時間將至,多次催促他前往英國,總被他的兩個字敷衍,不急,她見自己的性子是急了些,兒子的性子未免太淡定了些。
手機打來催促他時,何姿正站在身旁,依稀也能听到些,隱約知道是關于什麼事。
等他掛了電話,何姿正站在身旁看著他,得知他不久將要前往英國。
「小姿。」他喚了她一聲。
她淺笑著,看似無謂,「多久回來?」
君喻攬她入懷,下顎放在她的頭頂,過了一會兒,說道︰「想好三年後要上哪所大學了嗎?」
「英國曼徹斯特大學。」她說得很認真,就如她當初說要上t市一高一般。
君喻也不意外,「喜歡?」
「嗯,喜歡,喜歡那里的語言學。」她埋在他衣前,輕聲說道。
「好。」君喻只說了一個字,就沒有再說話,眸子思量著。
離九月還剩最後兩天,古淑敏和君遙找君喻談了一次話,何姿是知道的。
過了好久才從醫院拐角處出來,君喻回了天明園,何姿隱約能感受到點什麼,開學近在眼前。
兩人一路什麼也沒有說,回了天明園,何姿進臥室幫他收拾衣服,打開衣櫃,一件件衣服整齊懸掛著,全都熨好燙平,是他做的,就連自己衣櫃里的衣服也是他清洗熨平的,自從那晚他看見自己洗衣服後,髒衣服總是先行一步被洗好熨好。
她將衣服放進行李箱,考慮到英國的天氣,帶的都是天氣適宜的衣服。
衣服快收拾好,君喻走了進來,見她如此,「收拾什麼?」
「幫你收拾衣服啊?」明知故問,看不出來嗎?
君喻嘴角上揚,握住了她收拾衣服的手,「不用收拾,我不去英國。」
他不去英國,有些意外,「你不去上英國的大學嗎?」
「嗯。」他點頭承認,不去。
听了這個消息,著實沒想到,何姿其實是不想讓他這樣的,英國的曼徹斯特大學不去可惜了,「再考慮一下,真的想好了?」
「爺爺的病情還不穩定,不放心。」這是一個原因,老爺子從小就疼他,如今這樣他哪能離去去那麼遠的地方。
「那你要上哪個大學?」她望著他,問道。
「t大。」他波瀾不驚地說道。
t大是t市乃至全國的重點大學,名列前茅,是學經濟商業學的重點學院,不過還遠遠比不過英國的曼徹斯特大學,那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頂尖商業學院。
何姿知他決定的事是不能輕易改變的,也不再多說,方才他父母在拐角處恐怕沒有少說。
「君喻,有時候不要光顧及著我,也要顧及你自己。」有些話,不用說,只是一想總會明白一點,何姿那麼聰明,怎麼會真的一點感覺不出來。
晚上,寧單知道了此事,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不去英國留學,是因為何姿吧。」寧單總能把事情看得很清,稍一想也能想到。
對于寧單的直白了當,君喻並無意外,「怎麼說?」
「擔心老爺子是一個原因,但是這個原因不是很大,有那麼多人照顧他,沒有什麼大礙,你拿孝心當了幌子,沒有這個恐怕你就會拿樓盤事件做擋箭牌,借故不去,你本就沒想過要去,一直在拖。」一語點中了他的心。
東區的銷售樓盤一直是君喻在負責,前段時間發生了住戶跳樓謀殺事件,人心惶惶,很多住戶吵著要搬離,按照君喻的習慣,這種事一個多星期就能處理好,偏偏拖了很久,拖到了月底,這不是故意是什麼。
君喻笑了,「你很關心,分析得有條有理。」
「你對何姿花費的心大多了,這麼好的大學居然放手了。」寧單感嘆道。
「也是,這麼好的女孩,萬一你去英國留學被人鑽了空子可怎麼辦?」他半戲謔半認真地說道。
君喻倒不覺得這句話是個玩笑,是會被人鑽了空子。
九月開學,一高進行了開學典禮。
何姿在暑假就知傅念晴也在一高上學,是繼君喻之後的學生會主席。
開學典禮上,校長理所應當地讓她上台講話。
說起傅念晴,很多人都是羨慕的,說她是最有可能成為站在君喻身邊的人,只有她和君喻來往繁多,雙方父母關系匪淺,長相漂亮能力好,有最大的可能性。
對于她主席的頭餃來路眾說紛壇,有人說是投票競選,有人說是君喻親自推薦的,要不然為何轉學來不久就能當上學生會主席。
何姿听了這些消息,除了笑了笑,就沒了,當做消遣听听也挺不錯。
樂寶兒每次從別人那听來的八卦總喜歡來何姿耳邊叨叨,就算何姿不理她,她一個人也總能說得開心,趕都趕不走,每次一見方子城走過來,就立馬轉性,表現得比以往都要听話溫順,盯著他不舍地移開視線。
就像現在坐在觀眾席上,听著台上傅念晴的演講,樂寶兒的眼楮卻不在台上,緊緊黏在方子城身上,听她說是一見鐘情,第一眼見到他就像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一般,心里就容不下別人了,從暑假到現在告白告過無數次,什麼花樣都玩過,也被委婉拒絕忽視過無數次,可她就是不肯放棄,知道方子城與何姿的關系好,就這樣攀上了何姿。
「小姿,你知道子城的媽媽是什麼樣的性格嗎?喜歡穿什麼樣的衣服?」某一天下課,樂寶兒神秘兮兮好奇地問道。
何姿抬眸望著她那興奮勁,不知從何而來,「他媽媽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喜歡穿長裙淺色的衣服。」
第二天,樂寶兒就穿了一身淺色長裙的衣服來,滿臉一副溫柔善良的樣子,說話輕聲細語,本就微胖的身材穿了長裙還真有些別扭,往日大大咧咧的性子突然轉性讓人覺得詭異十足。
她跟她說,小姿,知道我為什麼這樣穿嗎?
何姿搖了搖頭,哪能知道她的詭異想法,智商不夠。
「雜志上說,男人如果和母親關系好,長大娶老婆大都也會娶母親這樣的,這是連鎖習慣性,你看我和他母親相像吧?」她說得很認真,信以為真。
何姿點了點頭,「像。」像才會有鬼。
要是她跟方子城的母親像,那他爸十幾年的眼楮就別活了,夜里枕頭上躺著這麼個人得多難受。
過了幾天的某一天下課,她又來問了,「你知道他爸爸心目中向往喜歡的人長什麼樣嗎?」
何姿疑惑不明,不知道她又是哪門餿主意。
「雜志上說,兒子的品味和父親很相似,遺傳可能性高。」
何姿無語,理解笑了笑說︰「要不要知道他爺爺的,隔代遺傳的可能性更高。」
她很高興,十分積極,「好啊,好啊。」
好什麼好,他爺爺三十年前就去世了,找哪問!
台上的傅念晴還在演講著,方子城听得還算認真,樂寶兒就坐不住了,和方子城搭了幾次訕,人家就懶得理她了,太吵也浪費精力。
她閑得無聊,就轉過來和何姿說話,「也不知道那個傅念晴演講有什麼好听的,人人都听得這麼入迷。」
何姿也不理她,任由著她一個人。
「每次一听她在廣播里說話,就好像听見我家鴨圈里的母鴨叫喚,難听死了。」
因為每次樂寶兒說話說到激動部分的時候,總能在廣播里听見傅念晴的聲音打斷了她,因此結了仇,之後每次說話總會在耳朵里塞塊棉花,听不見廣播里的聲音,她播她的,她接著講她的。
又細細打量了台上的傅念晴,得出了結論,「那只母鴨哪里長得漂亮,不過是多了幾根孔雀毛,還說能成為君喻身邊的人,我看你長得都比她漂亮,你當君喻身邊的人還差不多!」
听了這句話,何姿不小心咳嗽了一下。
「趕明把你介紹給君喻,讓她當個提鞋的,不,墊腳的。」
把她介紹給君喻,她跟君喻是有多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