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已是高二上學期,何姿始終保持著年級第一的好成績,從未更改過,一高里路上走過的人大多都是認識她的,不僅僅是因為君喻的緣故,更是因為她出色的成績和能力。
學校組織的學科競賽,省里乃至全國的競賽,何姿都佔了排名,校長嘴里提到最多的名字,眾多老師眼里的尖子生。
但她每每听了,也只是隨耳一听,不去理會周圍人投來的各種目光,仍能淡然自若地從小路上走過。
樂寶兒評價她為極為淡定的學霸,淡泊名利,何姿乃神人也,不是一般人。
能跟在這樣的人旁邊,樂寶兒也長了臉,變得神氣十足。
沒課閑暇時,何姿喜歡泡在圖書館里,坐在窗邊的陽光旁看著書,一坐就是好久,樂寶兒怕她哪天真的成了書呆子,那可怎麼辦?
年初,傅施年去了美國,攻讀博士學位,之後了無音信,沒有再和誰聯系過,媒體和報紙上消失了他的蹤跡。
君遙將君氏的一些產業逐漸交給君陌和君喻管理,兩人各涉及不同的領域,發揮各自特長,君陌不曾雜志媒體上露過面,完全與媒體絕緣,君喻時常在報紙雜志上出現,照片刊登在各類封面上。
何姿在電視上看見過君喻,西裝領帶坐在攝像機前,眉間清冷,接過記者拋來的一個又一個問題,總能勻速地回答出來,不緊不慢,話語緊密地找不出絲毫的漏洞,讓人無縫可探,語言有理機智,見解獨到,循序作著分析。
偶爾踫到敏感或是觸及到什麼的話題,他也不躲不閃,和記者玩起了繞彎,自己總能保持在最清醒明了的狀態。
記者都說,和君喻問答,是得不到好處的,他不會讓你得到任何有利的東西,反而會讓你自己吃下悶虧。
很多大型活動上基本上都能見到他的身影,活動緊湊忙碌得很,細細算起來,他可能連喝水的時間都很緊迫,君喻往往都是作為主辦方的負責人,管理企劃,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站在鎂光燈下,接受著各種采訪和掌聲的人,這個君喻,她很陌生,和日日出現在她眼前的那個君喻,大不相同。
這個君喻,是商業場上精明銳利的商人,為了名利而存在的,在精細的合約中搶奪著最大的利益。
站在大眾的眼中,他是矚目的商界天才,事業得意,有著件件亮眼的事跡,可在這些的後面,是他背負的壓力,或者還有某些不為人知的黑暗。
處在生意場上,哪里做得到慈悲,對他人的慈悲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馳騁商場多年的生意人,哪個手里沒沾染過什麼?沒有,是假的。
這些,她理解。
下午,安雅帶她出去逛街,要給她買衣服,說是作為她升學的禮物,早早就說要買了,一直沒空出時間,直到現在才騰出時間。
在一家家名牌服飾店里逛著,安雅也了解了些女兒的喜好,挑了好幾件衣服在她身上比劃著,讓她去試衣間試穿。
試完,覺得合身漂亮,就讓店員全都包了起來,看得出,她心情還算好。
「媽,太浪費,衣櫥里還有好多。」不光是家里的,還有天明園的,君喻派人定制了許多合她尺寸的衣服,方便她每次穿。
安雅執意要給她買,「沒事,你長大了,這兩年長得快,衣服不合身也是有的。」
見母親這般,知道說什麼都無效,也就任由著母親的性子了。
買了許多衣服,兩人在商場里逛著,各色的名牌服飾店的櫥窗看得人眼花繚亂,衣服款式都是當下最新款。
安雅左右看著,掃視而過,偶爾進去店門看一看。
忽然,在街頭一家店的櫥窗前停住了腳步,眼神專注地看著櫥窗里的衣物,駐足看得時間久。
何姿停下腳步,循著母親的視線望去,那是一家賣嬰幼兒衣物品的店。
小小的衣服十分可愛,色彩多是淺色系,看著就覺得喜歡,透明的女乃瓶擺放在洋女圭女圭身旁,繡了小花的鞋子一手就能掌握••••••
嬰幼兒的衣物品看著賞心悅目,仿佛眼界都能變得童趣起來,充滿鮮亮的色彩。
安雅的指尖觸上櫥窗,透過玻璃看著那些小孩的玩意,回憶地說道︰「你小時候,媽媽做夢都想買一件這樣漂亮的衣服給你穿,想象你穿起來一定很好看,可那時媽媽沒錢,實在買不起,所以看著別的父母給孩子買時都羨慕得很,如今可以買好多這樣的衣服了,你卻已經長大了。」
記得,那時她在櫥窗前來回走了好多次好多次,做夢都想買來給她穿。
這番話里,帶著安雅的感嘆,無奈和遺憾,感嘆時光的流逝,無奈那些來不及實現的,遺憾那些再也彌補不了的。
她能對母親說什麼?只能說些安慰的話語,「媽,都過去了,就算沒有漂亮的衣服,我現在難道長得不好看嗎?」
可以想象的到,母親那時的心情,連一件好看的衣服都不能為女兒買。
安雅欣慰地點了點頭,「好看,我女兒長得好看。」
「以後您還會有小寶寶的,和君陌叔叔生一個不就好了,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都好,你可以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安慰著母親,嘴角是笑著的。
安雅听了這話,臉色變了變,眸角很不對勁,低沉了許多。
何姿覺得奇怪,疑惑地問道︰「怎麼了,結婚也有兩年了,生個孩子不好嗎?」
「媽媽有你就行了,看著你漸漸長大就心滿意足了。」安雅即刻恢復如常,掃開了方才的異樣,只是眸底的晦暗還依存些。
「您不用在乎我的,我不會不高興。」何姿以為母親是在擔心自己,所以才不生,她有了新家庭不該這樣顧及著她的。
安雅笑了笑,這笑里夾雜些其他成分,不太純粹,「哪有這麼容易?說生就生。」
何姿想想也是,生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得一時。
逛商場略作休息期間,她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簡訊發了出去,「多喝開水,少喝咖啡,勿忘吃飯。」
收件人是君喻。
顯示的時間是︰12︰45,離中午時間相差得不是很遠。
君喻在工作忙碌期間,少不了會喝咖啡,咖啡比起茶來提神效果來得更快,只是會更傷身。
他和她很像,兩人一忙起來,就把吃飯其他統統拋在了腦後,全都顧不得了。
以前,是他一直在督促著她吃飯,怕傷了她的胃,如今是她在督促著他吃飯,怕傷了他的身體,負荷太重。
君喻收到簡訊時,高層管理人員正在會議室開會,提心吊膽,已經開了一個多小時了,午飯未來得及吃。
君喻是出了名的嚴格把關,一份計劃書能挑出很多漏洞劣處,下手連熬幾個晚上的辛苦成果,自以為滿意,二話不說就會被他退回來,要求重新做。
時常也會詢問他們各自的意見想法,听後從不發表看法,令人捉模不透喜怒。
每次開會都是他們最難熬的時間,必須精益求精,凡事做到最好,半點馬虎不得。
但在君喻手下做事,又能學到很多東西,業績每每飛速上升,獎金加倍,越過其他部門分公司。
此時,正有一個主管在簡單敘述著自己的報告,字字小心,生怕出錯。
桌上的手機震動,君喻打開剛發來的簡訊,見了上面的信息,嚴肅的嘴角染了極淡的笑。
桌旁有不少人看到了這一幕,以為是自己產生了虛擬的幻覺,那眉間的疏冷仿佛都沖淡了不少。
這次,君喻听了他簡潔的敘述,沒有再拿筆在指間旋轉靜默不語,大略地點了點頭,隨意翻看了一下剛才交上來的計劃書,點了點頭合上了,「就這樣,散會吧。」
是第一個起身離開座椅,走出會議室的。
底下的人見了這樣,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里沒睡醒,什麼時候計劃書在君喻手下變得這麼好通過了,簡單掃了一眼就通過了,簡潔敘述還得到了君喻的點頭,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君喻隨行助理手里常端的咖啡,被換成了白開水。
專用來提神的咖啡換成了白開水,不知道君喻會不會受得住,犯不犯困。
轉變太快。
下午,何姿早早就告訴他不必親自來接她回家,樂寶兒和她順路一起,反正挺近,其實樂寶兒正好和她反方向,一點不順路。
他的一天太忙,太累,怎能再讓他再來接她,若不這樣說,他怎會放心。
陽台上的幾盤花被換了花盆,花期較長,所以看花的時間也被延長,她不定期松土澆水,不怎麼施肥,覺得飽受陽光雨水微風滋潤,適應力強,定是最好的天然的,所以無需施肥。
好久沒下雨,她按照不定時間段澆水,彎腰拎著噴壺,小心地撫模著微小的花瓣。
听見門關處的鎖門聲,知道是他回來了。
君喻知道她在陽台,穿著拖鞋走向陽台,果然看見了正在彎腰澆水的她,白皙的手指擺弄著花枝。
不說話,伸手從身後抱住了她,十指相扣抱得緊,腦袋擱放在她的肩膀處,閉著眼楮,鼻間滿是屬于她的溫暖,這種感覺很好。
何姿也不動,任由他雙手抱著,溫熱的手掌撫模著他的臉龐,兩人的側臉緊貼著。
斜射的陽光包裹著兩人,密不可分,畫面唯美。
他不說話,只是抱著她,她也不說話,只是被他抱著,這一刻,其他什麼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們彼此。
「今晚想吃什麼?」良久,他檀口輕啟問道。
她心疼他,回答道︰「今晚我來做飯。」
「你做?」他反問道。
「嗯,想做。」她淡淡笑著,語聲溫和。
「好,我有口福了。」他應允了。
她去廚房做飯,君喻在沙發上等著。
待她把飯都做好,要去叫他吃飯時,才發現君喻不知何時已在沙發上睡著了。
何姿轉身去臥室拿了一條薄毯子,輕輕蓋在他身上,坐在地毯上,支著頭靜靜看著他。
君喻無論是醒著,還是在睡覺時,不可否認,長得都好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發現自己和他在一起已經有了些時間,但還是會常常看著他的臉出神發呆,總是少不了他的逗趣。
她閑來無事,去找來了一張白紙和一根鉛筆,盤腿坐在地毯上,對著他的臉拿鉛筆畫了起來,紙上的輪廓線條清晰明朗,淡淡的筆尖沙沙聲听來很是靜心。
不時抬頭看著他,不禁放慢了動作,生怕會因為筆尖的滑動弄醒他。
一幅素描畫沒怎麼用橡皮擦拭修整過,全是一次手工,承認畫工不怎麼樣,但還是清晰地畫下了他,與其說是躍然紙上,不如說從腦子里全然復制了下來罷了。
他睡得熟,呼吸淺淺。
紙上鉛色的線條輪廓看起來很是愛不釋手,看了好一會兒。
最後,她居然看著畫在地毯上睡了過去。
深夜,是君喻醒來,抱起了她回臥室,頗有些無奈,說不得。
被他抱起來時,何姿迷迷糊糊醒了,手里的畫在胸前握得緊,「你醒來了?」
「嗯。」他要是再不醒來,她估計就要在地毯上睡一宿了。
他很慶幸,幸虧當初買了地毯鋪在地上,這要是冷冰冰的地板,她睡了豈不要發燒生病了?
「菜都燒好了,你還沒吃飯呢。」她忽然又想了起來,喃喃道。
「待會就吃。」抱她回到臥室,輕輕放在床上,蓋上了被子。
接觸到柔軟的床,何姿的睡意如潮水般涌來,眼皮越來越重,不覺什麼,睡了過去。
她似乎忘了一件什麼東西。
早上醒來時,她隱隱約約又猛地想了起來什麼,趕忙在床上床下找了找,又在客廳里轉了好幾圈尋找,都不見蹤影,納悶那幅畫究竟去哪了。
「找什麼呢?」見她來回走了好幾次,君喻出聲問道。
她怎麼肯說出口,忙搖了搖手,「沒事,隨便看看。」
君喻彎起嘴角,不慌不忙,「那你接著看。」
何姿找遍了每個角落,就是不見那幅畫,看了看君喻,想起昨晚是他抱她回去睡覺的,腦子靈光一閃,「那個,君喻,你有沒有看見一張白紙?」
不得已,還是開口問了。
「有嗎,畫的是什麼,好像有看見過。」他若有所思地說道,好像有看到,又好像沒有看到過。
何姿陡然亮了亮眼楮,「對,上面畫了一個人。」
「誰?」他接著問道。
她不說了,怎麼好意思說出口,是趁著他睡覺時候偷偷畫的。
「不說?那我就沒見過那張紙。」他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嘴角微漾。
何姿趕忙跑到他面前,說了出來,「是你,畫的是你,快把紙給我!」伸手問他要。
君喻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畫的是我,什麼時候畫的,我怎麼不知道?」故意問道。
「你睡覺時候偷偷畫的。」她的嗓音壓得低了,頭垂得低低的。
他的眉間很柔和,嘴角上揚,「那幅畫我見了,不過現在是屬于我的了,侵犯了我的肖像權,理應賠償,就把這幅畫給我了。」
何姿無話說了,「那個,那是我••••••。」這人太狡猾,明明心里很清楚,還非把她弄得全盤托出才甘心。
君喻牽著他的手走到臥室,看著床上的牆壁,「畫得不錯,正好當照片。」
她這才看到了那幅畫,不知何時被一個精美的金色相框裝了起來,掛在床頭上方,珍惜得很。
從他的神色看得出,他是極喜歡這幅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