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談話,傅家和君家的世家親密關系,決裂了。
傅母的心都涼透了,絕望地看著君喻,慢慢的,里面是有怒意的,「為了一個女人,你如此無情,做得好。」
君喻面不改色,一杯茶涼了一些。
沒有人生來是無情的,都是後天因為環境形成的,君喻何嘗想走到這步?是傅施年生生地就把他推到了這一步。
「淑敏,我們兩家的關系到此為止了,以後都不要再相見來往了。」她看著古淑敏,心冷了,從齒縫中硬生生地擠出了這句話,撂下話就起身了。
古淑敏是萬萬不想看到這種情景的,起身欲要挽留住她。
可傅母沒有給她挽留的機會,「我要趕緊回去想想辦法,不能看著施年毀了一輩子。」之後又訕笑道自嘲,「也不知道我們家能不能斗得過君喻。」
一間華麗的包廂中,頓時就只剩下君家三人了,桌上的菜都沒怎麼動過。
空氣靜得出奇,仿佛都凝固呆滯了。
「你一定要這樣,讓我們兩家決裂,為了何姿,與傅家生仇嗎?」古淑敏扶著額頭,語氣沉重,轉頭問他。
君喻眸光烏黑,看著母親,「無論怎麼樣,這步棋已經走了。」
「不管我對你說什麼,你都听不進去,堅持一意孤行,為了一個何姿,你瞧瞧把我們弄得有多亂?」她現在已經無力再去說什麼了,事情都已成定局了。
君喻眼色清明,定了定神,沉聲說道,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人听得清清楚楚,「這一切從頭到尾從來就不是何姿的錯,她做錯什麼了,相反地,她比任何人在這五年中過得都苦,過得都無可奈何,是周圍的某些人把她逼的。五年前,您還記得您做了什麼嗎?為了讓哥離婚,你使用手段軟禁了安雅,安雅的身體一直以來都不是很好,逼迫哥簽下離婚協議,何姿當時怎麼辦呢?我在國外,還聯系不上,為什麼聯系不上?難道不是您派人動了手腳。在那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傅施年趁機要挾她,可她還是不願妥協,甚至想要飛到國外去找我,可是老天折磨人,她外婆重病急需動手術,她未能成行,為了她外婆的治療,何姿真的被逼得沒辦法了,答應了傅施年的要求,你瞧,她是個多念及親情的人,還有什麼路可以走呢?她心里還是要我好好的,最後一通電話還要我好好睡覺,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可我哪一次有睡好過?夢見她一醒來,眼楮總是濕潤的,有時甚至抓住被角以為是抓住了她的衣角,她依然還在我身邊。我初始也是恨她的,恨她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就走了,可在美國紐約見到她時,我早早地就把恨意稀釋得一干二淨了,原來她過得一點都不好,過得連我都不敢相信,她之前那樣一個明媚愛笑的人,居然患上了重度抑郁癥,呆在不見天日的房間里連陽光都不敢去看,再看看我們,比她好得太多太多了。她以前一直都想當一名翻譯家,在學院人人都說她是才女學霸,教授導師夸她是不可多見的人才,可是五年後落差太大了,連實現夢想的機會都沒留給她。」
君喻徐徐敘說著,一字一句,都好像是刻在心頭上的,說著說著,不自覺就泛起酸了。
「就算是五年後再見到我,她還是在勸我找一個更好的妻子,一幅親手繡好的飛燕,她心里是在為離開我做好準備的,她熱著眼楮對我說,說她已經太不堪了,因為藥物產生依賴而失常的樣子,卑微到了極點,她還是在為我著想,都不知道她把自己放在哪里了,你看,她承受了那麼多,都還沒有追別人的責任,你們為什麼一步步惡語對她咄咄逼人?憑什麼?你們為什麼不反思去想想自己呢?多去體諒體諒她,說句不好听的,假如你是她,你又是什麼心情?」
這話,他對古淑敏這樣說,半點不客氣,震懾力很強。
「媽,我只希望你擦干淨眼楮去好好看看她,不要一味只為了傅家,我之所以對傅施年這樣做,無情是有的,但也是拜他所賜,他還不肯放過何姿,苦苦糾纏,五年中何姿在他的手中過得是什麼日子,我一一奉還給他。」
這些話,說得已經足夠清楚了。
古淑敏和君遙听了,久久沒有說話,都深深沉默了。
「媽,你好好想一想,何姿沒有任何錯,我們沒有資格去說其他什麼,說出都會是愧顏的。」
一杯涼透的茶喝到了底,君喻起身,「我先走了。」
偌大的包廂中,君喻的腳步響在耳邊,越走越遠,古淑敏和君遙坐在位子上動不了。
良久,君遙安撫了她,重重地嘆了口氣,「也許君喻說得是對的,我們是該好好想想了。」
夜幕降臨,路邊陸續亮起了七彩的霓虹,車流如織,下班回家的人匆匆朝家的方向走去,和往常的生活無不一樣。
傅念晴下班後開車去了傅施年工作的地方,車閆見了,有些意外,小姐很少會來老板工作的地方。
不用他去提早說,她獨自進了辦公室,傅施年還在工作,一絲不苟。
听到推門聲,他抬頭望去,見到來人,啟聲問道︰「今天怎麼來我這里了?」
傅念晴拉開椅子隨意坐下,「就是有段時間沒和你出去吃飯了,想和你一起吃飯。」
她看著哥哥工作的模樣,又想起母親日日憂愁的模樣,對親人的貪戀越發濃重了。
果然,時間可以讓一個人變了心智。
這段時間,她想了很多事,也漸漸看重了很多事,取舍有當了,一些事該放手的就該放手了,若不然,苦苦糾纏還有什麼意思呢?
一下子,她長大了許多,腦子會轉彎了。
傅施年點頭答應了她,的確,是有些時間沒在一起吃飯了,對這個妹妹的關心少了,「五分鐘,馬上就好了。」
他低頭加快速度處理著文件,側臉冷峻出塵,工作的樣子格外好看,傅念晴凝視著他,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再慢一些,這樣的哥哥很好。
五分鐘,很是準確,傅施年放下了手中的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和她一齊走了出去。
兩人一齊坐上同一輛車,傅念晴開車在沿途,開了一會兒,在一家很平常的餐廳前停了下來,平民化經營家常菜的餐廳,不高檔,價格低廉,卻最有人間以往的味道。
傅施年看著這間餐廳的招牌,以前念晴還在上初中,高中時,他是常帶她來這里用餐的,後來長大了就沒有了。
傅念晴走上大門台階,挑了一張在窗邊的餐桌坐了下來,點了一些菜,靜等著老板上菜。
「怎麼想起來這里吃飯了?」傅施年環顧四周,打量著餐廳里的裝潢格局,沒有多大的變化。
傅念晴笑了,「吃過多少菜,我還是覺得這里的菜最好吃,你以前帶我來吃時的味道一直都在。」
家常平淡是足以賽過山珍海味的,能長久陪伴我們下去,存在記憶里就成了美好的回憶。
「有些菜你很愛吃,但那盤菜本就不屬于你,勉強地去搶過來也是無用的,因為上面寫著別人的名字,就算奪過來又有什麼用呢?一直都是別人的。」她看似無意地對他說道。
她漸漸地懂得了這個道理,盡管懂得太晚。
菜一一上了,菜色普通,卻依舊讓人喜歡,她給傅施年夾著菜。
一頓家常飯,兩人面對面坐著吃飯,好久不曾出現過的場景了,哪怕是在人多眼雜的餐廳里,也是好的。
飯菜吃得很快。
飯菜吃好後,開始上甜點,她點的點心都不是很甜。
哥哥的憔悴疲憊,她也看出來了,這段時間一定很忙,被諸多煩惱纏身。
她吃著甜點,看了看窗外奔走的人群,動了動唇角,「從小我就喜歡君喻,誰都知道,他的外貌背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我想著長大一定要當他的新娘,可是後來出現了何姿,他從來不屬于我,可我不甘心,一直都在爭取,可是如今我想再去爭,就是傻到透頂了,沒用,就算我再不願意,也不能繼續自欺欺人了,必須要面對現實,生活還是要活下去的。」
傅念晴去酒吧買醉過,喝得酩酊大醉,用酒話質問過他,無果。
她看著哥哥,哥哥一直都在被一個女子所困,「何姿不喜歡你,心自然也不在這里,哥,你為何不放了她呢?為了她好,也為了你好,畢竟再這樣下去沒有什麼結果可言。」
她領悟了一些,對情感之事比以前看得透了,小女孩的蠻橫銳氣減低了很多。
「我們都是感情上的失敗者。」她吃著冷飲,感嘆道。
傅施年听了她的一番話,緘默不語,陷入深思。
他的苦澀黑咖啡總是在當做開水在喝,不皺眉頭喝下幾口,眼神恍惚迷茫地飄到了窗外,「我想過,若是我入獄,何姿就會和君喻好好生活了,我好在不用听不見看不見,腦海里記著她的一切也是幸福的。」
抱著對她的點滴回憶,喜也好悲也罷,在冰冷的牢房中度過一天天的日子,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