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荷情事 掙錢門路

作者 ︰ 懶人諳逸

雖已過了飯點,四味酒樓的一樓大堂里仍然人聲鼎沸。酒客們衣著鮮艷,三兩人一桌,邊踫杯邊高聲暢談。伙計穿梭在飯桌縫隙中,腳步輕快,用詼諧的語調唱著「濺到,濺到——」。

元靜荷四處打量一下,就想往大堂中央的桌子走。米彥曄往樓上指了指,說道︰「二樓是雅間,清靜,還能觀景。」

「我想坐大堂里好好看看這間酒樓。」

「荷姐兒∼!」施表姑扯扯她的袖子,往樓上呶呶嘴,「上樓吧!大堂有什麼好看的。」

「就是。都是些俗人,萬一擾了你的興致就太不值了。」米彥曄看很多人都盯著元靜荷看,心里早已不耐。

元靜荷無奈,只好跟著上樓。進了題款‘石趣’的雅間,一抬頭看到了一幅怪石嶙峋的字畫,張狂恣肆之態破紙而出,氣勢相當傲然。怪不得這房間叫‘石趣’。房間的四壁題滿了詩詞,密密的,已無縫隙。字體或張揚或規整,詩詞或高雅或通俗,擠在一起,坦然得很。

房間內的八仙桌凳是上好的酸枝木打制,在陽光下泛著典雅的紅褐色光。牆角靠窗戶處擺著一個盆景,假山奇石,與字畫輝映,連窗戶的雕花都仿了石頭的形狀。

這些東西在元靜荷眼里都是精品。打量到這里,她不禁吞了口唾沫。

施表姑和通大媳婦就算來臨城次數不多,對元靜荷的表現也有了坐立不安的感覺。這鄉下妞也太土了,怎麼就跟她一起進城了呢?而且身邊還有一個這麼好看的男人。

米彥曄極力忍住笑,對仍在四處打量的元靜荷說道︰「元大姐很少來臨城?坐下看吧。」

「啊?啊。」根本沒來過。「咦?表姑,表嫂,你們怎麼坐在另一桌了?」元靜荷的稱呼一出口,嚇了米彥曄一跳,趕緊殷勤地讓兩婆媳過來坐,親戚和僕人的地位可是千差萬別的。但施表姑哪里願意?于是就客氣來客氣去。

「表姑過來坐吧,難道你讓我和米公子單獨一桌?」元靜荷的話一出口,施表姑立刻不再客氣,拉著通大媳婦就坐過來了。米彥曄就喜歡元靜荷這種爽朗大氣的態度,坦蕩、不忸怩,還帶著點狡猾。

他看著她,笑著說道︰「不如就在臨城多呆一段時間,好好逛逛。住處嘛,我可以幫你找一個清靜的地方。」

「住處不用麻煩米公子。我弟在這兒讀書呢。」元靜荷說出拒絕的話後,施表姑的心從嗓子眼掉到了肚子里,「這座酒樓是臨城最好的嗎?這雅間布置得可真精心。」施表姑的臉又紅了,尷尬地從桌子底下扯扯元靜荷的袖子,不想讓她再這麼‘土老冒’。

「這算什麼‘精心’?上萬兩銀子就能再建一座。最好的酒樓是城北的白衣園,為滄州大客商華慕峰所建。不僅酒、菜俱佳,單單白衣園的景色就已奪人眼球了。四味酒樓與它相比,不值一提。」

元靜荷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問︰「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錢多到燙手’的類型?一個酒樓,至于嗎?臨城的富人很多嗎?他這酒樓掙得到錢不?」

米彥曄呵呵笑起來,「臨城的富人多不多,不清楚。但臨城是南北漕運的中轉碼頭,也是陸運和漕運的交匯點,來往暫住的富商很多。白衣園不是簡單的酒樓,佔地五百多畝,名副其實的園子呢。華慕峰這個人,極精明,從來都是只賺不賠。」

元靜荷眨眨眼,想起自己二百多兩銀子的家當,再望望這個布置得極精心的雅間,心里徹底沒底了。還以為自己換了個時空有優勢呢。這一路看來,哪里有空子讓自己鑽?原來是在畫廊打工的,現在也賣畫去?但不知這個時代的書畫市場如何呀。

米彥曄見她噘著嘴發愣,終于意識到她不是簡單地來逛街的,「元大姐,可是想來臨城做生意?開酒樓的話,只要有留得住客人的廚子和靈透的掌櫃,再選一個適當的地面,就□□不離十了。」

「呵呵∼,沒那麼多本錢啊。」

「哦∼!能問問你有多少本錢不?」米彥曄笑了,他從心底里不想她開什麼酒樓。

「二百兩。」

米彥曄的笑容僵在那里。元靜荷一看他那傻樣,快樂地笑起來。施表姑哭笑不得地指指她。

「嗯,這樣的話,元大姐就先積累本錢吧。」米彥曄捂著嘴假咳一聲,把笑聲掩飾過去。

伙計在門外唱了一聲「菜來」,輕輕推開門進來,麻利地上了菜︰清蒸鰣魚、蛋美雞、將軍過橋、吉祥如意團圓球、文思豆腐、熗虎尾……全是臨城的地方菜。米彥曄祖籍興盛州,在京城長大,點菜的時候卻沒考慮他自己的口味。施表姑看了,對他相當滿意。

「趕緊吃吧,千萬不要把胃餓壞了。」米彥曄夾了一筷子菜放在元靜荷碗里,自然得像做過很多次一樣。施表姑心里一頓︰太親昵了。她下意識地看看米彥曄,又看看元靜荷,既想表達不滿,又顧忌自己的身份不夠,一時慪住了。

元靜荷還在思考賣畫的事,沒注意米彥曄給自己夾菜,下意識地就吃進了嘴里。

米彥曄給她倒了一杯花雕,又要給施表姑倒,這下是真的嚇到施表姑了,她趕緊站起來,自己斟回去。元靜荷思考著自己的事,便由著他們客氣。

「米公子,臨城有沒有賣字畫的鋪子?」

「元大姐是不是缺錢用?怎麼老想著做生意的事?」米彥曄知道她有個雜貨鋪,娘家弟弟也頗有資財,不至于在吃穿上短缺。

「找點事做,免得浪費生命嘛。」

「啊?」米彥曄理解不了她的想法,「你一個女子……做好家事不就行了嗎?」

元靜荷抬起頭,放下筷子,直直地看進米彥曄的眼楮深處,不說不笑,就那麼瞪著他。米彥曄的背上滲出汗來,尷尬地笑笑,偷偷搓掉手心里的汗,說道︰「元大姐有大丈夫胸懷,讓在下佩服。很多富家子連家業尚且守不住,更遑論興旺了,他們和元大姐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元靜荷滿意地拾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魚肉,緩緩地夾進嘴里,慢條斯理地咀嚼。整個過程都看著米彥曄,意味不明的笑。他的鼻尖都冒了汗。

男女交往,一交手就能定一生的基調。誰強誰弱,一個眼神就可以確定。

吃完飯,在街上繼續逛時,元靜荷又問起書畫鋪子的事。米彥曄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來臨城時間不久。據我所知,不止臨城沒有,京城也沒有專門的書畫店鋪。‘常賣’或‘蠰書者’若發現有好的字畫,直接買下,然後到富戶家中或客棧酒樓等處兜售,他們不會買賣沒名號的字畫。一般的書生賣字畫,就是在街口擺個攤子,價錢不高。出了名的書畫大家,上門求畫者絡繹不絕,自然不需要經手他人。元大姐若做‘常賣’,鑒畫的眼光自然是有的,但‘常賣’們經營字畫大多是家傳,靠的是祖傳的名聲,否則難以取信于人。畢竟,真正識畫者很少,大多數人不過是附庸風雅或囤積居奇。他們買畫靠的就是對‘常賣’們眼光的信賴。」

米彥曄說到這兒,嚴肅地看著元靜荷,「所以,元大姐若想成為‘常賣’,就得成為‘常賣’家族里的人。」

「哦,這樣啊——」元靜荷思索了一會,說道︰「書畫家若想成名,該當何為?」

「拜訪名師,得到他們的賞鑒和稱贊。若能得到官高位顯之人的賞識或者本身就是官場中人,那就不用說了。」

「呵呵∼,古今一樣啊。」元靜荷苦笑一聲,抬頭望著遠方,好像看到了少數精英的高端享受,離自己越來越遠。沒有背景,沒有地位,沒有財力,想運作書畫市場?在哪個時代都不可能啊。

「元大姐,不如開酒樓吧。我設法給你籌本錢。」米彥曄見她惆悵,不自覺地就讓了步。

元靜荷歪頭瞥他一眼,噘著嘴搖搖頭。

「那你想怎樣呢?」米彥曄就盼著她說,不考慮生意的事了。

「天無絕人之路。我還就不信了——」元靜荷冷哼一聲,高昂著頭,跑前面帶路去了。

米彥曄無奈地一笑,倒背著手跟在後邊。

元靜荷雖然不再考慮賣畫的事,還是三句話離不了‘本行’,「請問米公子,鮑秀才的知名度如何?他為何不到臨城來擺攤賣畫?」

「其實,鮑兄在京城已經小有名氣了。但皇家畫院沒有錄取他;加上科考也失利,他有些心灰意冷,去年便離開了京城。再說,他不受生計所困後,對賣畫一事,早就不上心了。街上的俗人,有幾個識貨的?前幾年,在臨城、京城,還有其他地方,他都賣過畫,勉強糊口罷了。」

「他這麼好的畫工,都入不了皇家畫院嗎?」元靜荷很吃驚。

「入了皇家畫院,便是皇家畫師,一生榮耀。作品不僅當世值錢,還會流傳後世。更有不少畫師,由此躋身官場,平步青雲。鮑兄年紀輕輕,又毫無背景,哪會想進就能進?再說,你不是說他尚缺人生歷練嗎?很多名士都這麼說。」

元靜荷不說話了。

一座石拱橋跨過城內小河,橋下有小舟飄過。站在橋上往河兩頭望,錯落的民宅擠在兩岸,洗菜洗衣的艷衣婦人互相交談著,偶爾呵斥一下嬉鬧著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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