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靜荷邊走邊看,剛走下石拱橋,一匹快馬擦著她的鼻尖就沖過去了。「啊——」響徹雲霄的驚叫,把馬上的人嚇得一勒馬韁繩,撥轉馬頭又沖了回來。到了元靜荷面前,跳下馬,急慌慌地問︰「傷哪兒啦?傷哪兒啦?」
米彥曄和施表姑婆媳圍在元靜荷周圍,都一連聲地問著同樣的話。元靜荷豆大的淚珠‘撲噠撲噠’地往下掉,「我的鼻子是不是沒啦∼?我的臉皮是不是破∼啦?啊——我以後變丑啦∼!」
米彥曄和施表姑還沒有做出反應,騎馬的人‘噗哧’一聲大笑起來,「大姐的鼻子倒是沒事,只是嘴角怕是撕裂不少——哈哈哈∼」因為你嘴巴張得太大。
「鼻子沒感覺了,怎麼會沒事?臉上肯定流血了!我感覺有東西在爬∼!啊∼啊∼啊∼!」
她顧不了周圍人在笑,哭得稀里嘩啦。
施表姑極力忍住笑,用自己的帕子去給她擦淚。元靜荷一把擋住,「現在不能擦,感染了怎麼辦?」眼淚一點都沒止住。
米彥曄狠狠地瞪了大笑的人們幾眼,把她拉到橋下,指指河面,讓她自己看。
鼻子好好的,連個紅印子都沒有。臉上除了淚痕,皮膚仍舊光潔完好。元靜荷閉住嘴,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嘴角,見嘴巴也沒事。她就想不通了,明明鼻子涼了一下就沒知覺了,怎麼一點事沒有?自己驚恐之下的錯覺嗎?這臉丟大發了。
她窩到橋底下,彎抱住膝蓋,把臉埋下去,就當鑽地縫了。看熱鬧的人被騎馬的人一頓趕,散了個盡。他跑到元靜荷身邊,和米彥曄一起問︰「還有哪兒傷到了?需要去看大夫嗎?」
施表姑很不客氣地扯住他的袖子,生氣地質問他︰「有你這麼騎馬的嗎?就算沒傷到,驚嚇一場也不是輕的。我們家姐兒可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受不得你這瘋瘋癲癲的行為!你說該怎麼辦吧?」
米彥曄直起身子,看著窘在當場的人,也是很不樂意,「薛公子,鬧市區如此騎馬,太不應該。你看看你把元大姐嚇成了什麼樣?我還從來沒見過元大姐這麼驚慌的樣子呢!」他完全忘了自己也喜歡這麼騎馬。
「米將軍,我——」騎馬的人尷尬地笑,「這不是有急事嘛,一時沒注意。米將軍既然認識這位大姐,請你幫著說說好話唄。怎樣都行。」
「那你是誰?」施表姑毫不客氣地發問。
「家父是臨城縣令。在下薛亨。」
「啊?你是縣令公子?」元靜荷一听,也不裝鴕鳥了,急忙站了起來。她怕這個薛公子欺負施表姑。
「呃∼?」薛亨看著元靜荷濕漉漉的大眼楮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語氣又殷勤了不少,「敢問大姐何處受了傷?要不要去醫館?」
元靜荷的臉又紅了,眼神閃爍著,不知怎麼開口。米彥曄側過身子,擋住薛亨的視線,說道︰「元大姐只是受了驚嚇。薛公子既然有急事,就去忙吧。」
「這位大姐真的沒事?」薛亨伸頭再次打量了一下元靜荷,想看出她有沒有不適。
元靜荷在米彥曄身後忽然呲了一下牙,給了薛亨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她尚處在尷尬丟臉的情緒里,一時沒有把握住。
薛亨一下噴笑出來,笑得彎下腰抱著肚子,最後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米彥曄轉回頭看元靜荷。她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米彥曄微嘆口氣,心想以後還是關在家里別出來了。
施表姑很不高興,她上前一步繼續質問︰「我家姐兒被嚇成那樣,薛公子覺得很好笑?」
「啊,不不不,」薛亨站起身,仍然止不住的笑,「嬸子誤會了,我絕不是在笑話大姐。大姐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我實在抱愧。這樣吧,這荷包里大概有十兩碎銀子,暫且讓大夫給開點安神的藥。如果銀錢不夠,可放心去縣衙找我。我絕不賴賬。」
元靜荷趕緊攔在施表姑說話前張口︰「我們不要你的銀錢。以後記著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騎快馬就行了。」
「是是是,這個一定會謹記。銀錢不多,還望大姐收下,算是我一點小心意。」
「說了,不要。」
「這——」薛亨十七八歲,中等身材,稜角分明的臉上長一對雙眼皮大眼楮,誠懇厚道的好相貌。
「薛公子就把銀子收回去吧。元大姐不是講虛禮的人。」米彥曄把薛亨的荷包推回去。
「既然如此,以後元大姐若有難處,但凡我薛亨幫得上的,一定記著來找我。元大姐以為如何?」
「好。」
「呵呵∼大姐真是個爽快人。那我就告辭了。」說完,薛亨急匆匆走到馬匹前,一步跨上去,剛想揚鞭催馬,忽然想起元靜荷的告誡,又輕輕放下了馬鞭,回頭對米彥曄喊道︰「米將軍,晚上請你喝酒。」
米彥曄點點頭。
「這位縣令公子為人如何?」元靜荷等薛亨走遠,若有所思地問米彥曄。
「我來臨城的時間不長,不過周圍人對他的評價都還不錯。」
「哦——」元靜荷松一口氣的樣子,讓米彥曄皺了眉頭,「元大姐是何意?」
「將來,說不準真有忙讓他幫呢。」
「雖說他爹是縣令,品級比我高,但論起幫忙的事來,恐怕找我要好一些。」
「啊?」元靜荷有點模不著頭腦。找誰幫忙有什麼關系?只要能幫,而且人情好還,就行了唄。
米彥曄看她迷惘的樣子,心里有點堵。可提親的事還沒搞定,他就不好明說。一時郁悶在那里。
「噢,對了。你是將軍的嘛!」雖然搞不懂他是個什麼將軍,但大小是個官啊,「當然比縣令公子身份高了,呵呵呵∼」元靜荷感覺到了米彥曄的不悅,便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
米彥曄哭笑不得地搖著頭說︰「薛亨喊我‘將軍’是玩笑話。我是個陪戎校尉,離‘將軍’之稱遠著呢。」
「我對這些品級官名什麼的,都不懂∼」元靜荷嘟著嘴,可憐兮兮地給了個抱歉的表情。米彥曄的心一下就柔成了水,眼前的女人犯天大的錯都可以原諒了。
他呵呵低笑著,眼楮里的柔情能把元靜荷溺斃了。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他眼楮里的情意了。
元靜荷心里一緊,趕緊掉過頭,盯著河水看。她看了一會河水,忽然覺得不對,自己這種逃避神情會不會又被他誤會?于是轉過身笑著道謝︰「謝謝米公子請吃飯,還陪著逛了這麼久的街。我準備回柳鎮了。米公子再來柳鎮的時候,記得來家吃桂花糕。」
「好。」米彥曄稀里糊涂地點點頭,忽然又反應過來,「今天不可回去。你們三人都是女子,夜里行舟太不安全。我給你們找個住處吧。」
「米公子不用擔心。我們家有個糧鋪在興慶街,那里有住處。」施表姑沒想到元靜荷說馬上回柳鎮,心里也急了。
「那就好。」米彥曄又看向元靜荷,說道︰「白衣園今晚有個賭賣會,邀請了臨城的官員、士子和富商們。我可以帶你去看看熱鬧。」
「賭賣什麼?」
「華慕峰搜羅來的三件寶物。具體是什麼,我還不知道。」
「哦,那有什麼意思。光一個四味酒樓就把我打擊得夠嗆,看了白衣園,我可能更沒做生意的信心了。」
「噯∼大錢有大錢的賺法,小錢有小錢的賺法。你若真的是找件事做,不願意虛度時光,就算不賺錢也沒什麼關系啊。」米彥曄微笑著,眼神沉靜。
這是個不滿二十的人說的話?元靜荷羞得不行。自己真是白活兩世了。
「那好,晚上跟你去看看這個白衣園。」
米彥曄笑起來。
元靜芾為了靜心讀書,很少來糧鋪。施表姑派人把他喊回來後,悄悄地把米彥曄請他姐去白衣園的事說了,讓他跟著去。元靜芾當場就要發飆,被施表姑拽住,拼命向他打眼色,壓低聲音說道︰「你還想不想讓你姐出嫁?米公子出身很好,前程也不錯,能做你姐夫再好不過。你跟著一起去,別人說不出什麼來。」
「可是——」
「沒有可是。你姐不比以往,不能太拘禮了。」
「那他干嗎不直接提親?」
「他父母均不在臨城,提親哪會這麼快?且再等等。你父母的喪期不還沒過嗎?」
元靜芾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