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荷情事 驚聞

作者 ︰ 懶人諳逸

元靜荷每天提心吊膽地盼望著前線的消息,對米彥曄的家信反反復復地看,推敲了又推敲,琢磨了又琢磨。然後還跑去問公公,給朝廷的軍報中都有什麼消息。米昀亮一開始不告訴她,泄密軍情可是大事,可熬不住她指天發誓地保證,還有她從自個夫君那學來的無與倫比的纏功也讓人頭疼。做了十幾年的翁媳了,彼此都了解對方的性子,米昀亮只好挑一些內容告訴她。

這樣過了半年,一直平安無事。

新年臨近時,米彥曄的家信已經斷了一個多月了。元靜荷焦慮得吃睡不香,頭發一綹綹的掉。米昀亮便編造一些軍報消息安慰她。元靜荷半信半疑。以往,米彥曄的家信是借助送軍報的驛差帶來的。有軍報,就有家信。

米昀亮說,現在是戰爭膠著狀態,米彥曄無暇寫家信。那麼,軍報是誰寫的?

元靜荷不是傻子,但她選擇相信公公,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這天,柳葉慌張地跑到元靜荷身邊,臉色都嚇白了,緊張地說︰「剛才和書房值掃的琳兒聊天,她說听到大公子和老爺商量,要入宮遞折子請求去南方呢!」

元靜荷驚呼一聲,心口霎時一陣悶痛。她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吸著氣,眼淚一顆一顆滾下來,根本顧不上去擦。柳葉哭著上前扶住她,把她扶到貴妃榻上。

「不行,我要去問問。」元靜荷掙扎著起來。

「少夫人,琳兒說了,老爺和夫人已經下了令,不準給你漏風,否則嚴懲。若不是我和琳兒關系極好,這點話都問不出來。」

元靜荷無力地癱倒在榻上,心髒更痛了。事情必定極嚴重,否則不會這麼瞞著自己;但或許還有一線機會,因為大公子請求去南方……去干什麼?去帶兵還是去帶尸體回來?

沒法再想下去。

她壓下心驚,極力穩定情緒,讓柳葉幫著自己穿朝服,扮盛裝。然後,精心準備了賀新年折子,準備入宮。她在內宮的人緣頗好,真要打听點什麼事,還是比較方便的。以往從不八卦官場流言,偶爾听到一些秘密也爛在肚子里,因此更能听到深層的東西。

從不暈轎的她,這次竟然坐轎時暈了,想吐又吐不出,難受得她渾身冒虛汗,口里冒酸水。她干脆下了轎子走。離宮門幾丈遠時,鮑賀之騎著馬從後面過來。

元靜荷乍見他,陡然一陣心慌,他不是軍中監察嗎?怎麼回來了?隨後又一陣欣喜,不用進宮問消息了。她行禮後,鮑賀之好一陣沒反應。

「鮑先生?」元靜荷見他一臉震驚還有心痛,自己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

「靜荷,你怎麼如此憔悴?!」鮑賀之沖口而出,奔到元靜荷面前,眼淚都下來了。自兩人在元莊分別後,鮑賀之再沒這麼叫過她的名字。

元靜荷沒工夫考慮稱呼問題,她急切地問︰「鮑先生,米七怎樣了?」

鮑賀之的神情一瞬間變了無數種,最後移開目光,冷淡地說︰「我剛回來,正要進宮面聖,稍後再告知你詳情。」

「不!你只要告訴我,他現在怎樣就行了!」元靜荷沖動地攔在他前面,淚流滿面,「我答應他,要和他生死一起的!你總要讓我知道,他在陽間還是陰世吧?!」

鮑賀之一听,怒容立現,忽然不顧一切地吼道︰「和他生死一起?!他也配?!用計給我塞了一個沒腦子的妻子!用計讓你對我死心!用計讓我誤會你的心意!用計搶我摯愛,毀我美滿姻緣!卑劣之至!虧我把他當成至交好友、過命兄弟!誰料他竟是居心叵測、心機深沉的小人!這樣的人擁有你十幾年,已經夠了!」

元靜荷幾乎忘了呼吸,臉色如灰,汗出如漿,渾身哆嗦成一團,最後聲如蚊蚋,訥訥自言︰「我到底哪兒得罪老天爺了?竟這麼懲罰我!一對好友,因我反目!直接剜我的心豈不來得更痛快?一個高雅美好的人,被我害得面目全非、一身怨怒,這是怎樣的罪過?至親至愛因我喪命,這又是怎樣的仇恨?噢∼∼死原來真的是解月兌啊!活著太難了;活著太受罪了;活著太痛苦了……我為什麼要受這樣的懲罰?為什麼給我這樣的懲罰?為什麼把我丟到這里來,讓我經歷這一切?我是個壞人嗎?我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一定是!把美好給我看,再獰笑著毀掉!哦,我得罪了魔鬼!對,我一定是得罪魔鬼了……」她的眼神漸漸瘋狂,最後啊啊狂叫著,奔跑起來。

「靜荷——」鮑賀之由震怒到震驚,再到心傷痛極,他再難支撐自己,雙膝跪地,伏地痛哭。

元靜荷奔跑一陣,神智恢復一點,終于注意到哭得抽噎的柳葉和周圍街上的好奇行人。她呵呵沖著人家笑笑,把大家伙驚得紛紛後退。她想自己八成被魔鬼變成又丑又惡的巫婆了。耳朵邊不停回響著「擁有你十幾年,已經夠了……」,夠了?怎麼可能?她呵呵笑,時而滿不在乎,時而故作得意,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像走向刑場就義的戰士,又像火刑柱上無可救藥的異教徒。

她走到自己的逸品閣,拐彎進去,腰板挺直坐下,規規矩矩置手于膝,如泥塑木雕一般,發愣。店里的掌櫃、伙計看看柳葉和米家隨從,沒得到任何暗示,只看到他們一臉如喪考批的樣。頓時滿店皆驚。

華慕峰只有過年的時候才來逸品閣查查賬,平時是不來的。他被驚慌的掌櫃從後院叫過來,就看到滿臉花的元靜荷僵硬地坐著,眼神呆愣。

「七少夫人?元大姐?」他試探地叫她。

元靜荷立刻掛上假笑,扭過臉來看他。

華慕峰稍微松了口氣,「少夫人,柳葉說,您剛才見了鮑侍郎?」

「鮑侍郎?」她歪歪頭,沒反應過來。

「就是鮑賀之,鮑先生。」

「哦——」她又恢復了僵硬狀態。

「戰場上的情況,如風雲變幻。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不如存一分疑心。」

元靜荷的眼楮亮了點,「說得也是哈——」她這次沒假笑,嚴肅地眨了眨眼楮,「逸品閣以後就拜托華掌櫃了。另外,麻煩告知我公公婆婆一聲,孩子們就麻煩他們兩老了。欠他們的孝心和孩子們的撫育之責,將來有機會再還。」

華慕峰驚得呼吸停滯,他失禮地一把抓住元靜荷的手腕,說︰「元靜荷!你想干什麼?」

「不干什麼。去找夫君。沒看到他的尸首,我不會自盡的。而且,夫妻不是要死同穴嗎?沒有他的尸首,我怎麼和他同穴?」元靜荷很認真,也很平靜。

華慕峰放開她的手腕,嘆口氣,「據柳葉說,你對米七的情況一無所知。那你怎麼去找他?去哪兒,你都不知道!」

「在這兒,沒人告訴我怎麼回事。我要自己去前線打听。」

「你瘋了?」

「對啊。我已經瘋了。」元靜荷點點頭,非常誠懇地承認了。

華慕峰無語。他思慮了好一會,說道︰「我不能讓你去。不管米七的情況如何,我若放你去前線,就太對不起他了。你別忘了,你還有四個幼兒待撫養,你得盡母親之責!」

「我已經有了幻听和幻視,離真瘋應該不遠了。如果真瘋了,一樣無法撫育孩子們。我得去把他們的父親找回來,無論死活,這也是我的責任。」眼淚又充滿了元靜荷的眼楮,這次平靜多了。因為她找到了方向。

「我不信你是那種脆弱的人。我知道你一定能夠挺過去。」華慕峰痛心不已,眼里也隱隱有了淚。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挺不過去,我不能失去米彥曄。他那麼可愛,我再也找不到讓我如此喜愛的人了。沒了他,我就是第二個華嘆兮,我會活得無比窩囊。他給我撐起了一片無形的天,讓我有了靈魂的棲息地,讓我能夠放心地表露本性。你們外人是不會明白的︰沒有米彥曄,我在這個世界一刻也呆不下去。一直沒接受他的愛護也就罷了,現在讓我罷手?呵∼!不可能!」她說完,站起身,邁步就往門外走。

「且慢!我陪你一起去。米七的情況,我也很想知道。」

元靜荷便站下等著。

華慕峰起身,和掌櫃一起,把米家的下人引到後院吃午飯,又對柳葉說︰「去給你主子和你買幾身舊衣服來。」

柳葉驚恐地看著他,「華公子是什麼意思?」

「如果想讓你的主子活,就乖乖听我的話。」

「可是,前線豈是好去的?」

「沒你想得那麼可怕。南邊一帶,我常去。你不會真的想讓你主子瘋掉吧?」

柳葉紅紅的眼圈還沒恢復,現在又流起淚來。

「趕緊去!要在米家知道消息前離開京城,否則再沒機會走。有我保護,你不用擔心。」

柳葉哭著看向他,懷疑的眼光極其明顯。

華慕峰急了,「你還不信我?以我和你家七公子的關系來說,還有誰比我更可信?!」

「鮑先生都不可信。」柳葉抽泣一下,傷心得不行。

「我呸!你拿他和我比?!他是小人,我是君子!」

柳葉撇撇嘴,更不信他了。

「你有別的法子救你的主子嗎?她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已經處于瘋狂的邊緣了。而且,她已經下定決心去前線,誰也攔不住。」

「米家上下那麼多人呢,誰都可以陪著一起去。」

「你——」華慕峰快被這丫頭氣死了,「好好好,那你去米家報告好了。估計,連你都會被關起來。快走,快走,不攔著你!」

柳葉六神無主了。逸品閣掌櫃走過來,小聲道︰「元大東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華慕峰挑挑眉,看向柳葉。

她趕緊一溜煙跑出去找成衣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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