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大亮,雖然已經三月份,但是四川的晨霧依舊很重,靠近思蒙河的青神縣更是如此。
從一名二十一世紀的商業人士穿越到如今大觀茶坊的繼承人,周毅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唯有早起鍛煉這個習慣保留了下來。
從最初的震驚和惶恐,到一個月後的今天,周毅已經泰然處之,不得不說,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心理素質就是強。
過了小半個時辰,身穿單衣的他額頭上也已經微微見汗,他收了功,順著梯子爬上了屋頂,看著綿延不斷的房屋村舍,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心中五味雜陳。
政和七年的四川依舊平靜而熱鬧,這些百姓還不知道,他們即將面臨的是什麼。
而周毅卻十分清楚,歷史上的政和八年,蹴鞠高手官拜太尉,九年之後,靖康二年,徽宗欽宗被俘,北宋宣告滅亡。
今天看到的,只不過是亂世來臨之前的寧靜罷了。
一陣風吹來,春末的風裹挾著一絲絲的涼意讓他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下面傳來一個小女孩清脆的聲音。
「哥,下來,該吃早飯了。」
這小女孩名字叫做周敏,乃是這周毅的妹妹。
不過實際上是這樣的,這家茶坊的東家周勝早早地就死了婆娘成了孤家寡人,後來經人說媒娶了同樣死了丈夫早早當了孤家寡人的秦氏為續弦,這周敏便是她帶過來的。
「哦,知道了。」周毅應了一聲。
慢騰騰地從屋頂上趴下來,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張俏麗的臉龐,彎彎的柳葉眉下一雙眸子比得過夜空中最亮的星,紅紅的嘴唇宛若櫻桃,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哥,自從那日昏迷醒過來之後,最近幾天你怎麼天亮就到屋頂上去,做什麼呢?」周敏問道。她的手中還端著一盆剛剛洗好的碗筷準備放進後廚去的。
周毅皺了皺眉頭,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去上面思考人生。」
「哦。」周敏似懂非懂,十四歲的她,還不清楚思考人生有著怎麼樣的含義。
「吃早飯吧,待會兒就要開門營業了。」
後廚里吃飯的八仙桌散發著一股潮濕的氣息,用力搖一搖,能產生劇烈的晃動和嘎吱嘎吱的叫聲,旁邊,因為年代久遠而略顯黑色的木頭橫梁,旁邊小窗戶上的雕花,在他看來極具復古和文藝氣息。
吃過了飯,周毅從房間出來,此時已是艷陽高照,他四處走了走,熟悉了這後院環境,隨後便往店面去,卻發覺偌大的廳里擺了十幾張八仙桌,卻沒有一個客人,僅有的兩個伙計都趴在角落里打盹。
轉了一圈,周毅出了門,發覺自家對面也有個雲霧茶坊,里面卻是人聲鼎沸,與自家這大觀茶坊截然不同。
他心中奇怪,便往雲霧茶坊里去了,發覺里邊端茶送水的都是十四五歲年紀俏生生的姑娘家,茶水也便宜,一般茶水兩文錢一碗,最頂尖的茶水也才十文錢,整個店面格調高雅,讓人看著就舒服。他暗暗將這些東西都記在心中,隨後又回來,再看看這大觀茶坊里,雖不至于說破敗,卻也已是十分老舊,當個落腳的地兒歇歇還成,若是長久坐著,卻是沒人能坐得住的。
這樣下去可不行,也不知道之前這家子是怎麼經營的,但是周毅既然穿越過來了,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精神——他也不會讓自己吃苦不是?
剛剛從雲霧茶坊里出來,周毅卻見了有五個人進了自家店門,為首的錢麻子膀大腰圓的,長著弄密的絡腮胡子,卻光著個大腦袋,滿臉的肥肉,將眼楮都擠得只剩下一條縫隙,白兮兮的一雙胳膊luo在外頭,日頭一曬都能榨出兩斤油來。
「喲,我們的敏敏這麼勤快呀,來讓叔叔模模你長大了沒有。」那個胖子見了周敏,臉上露出yin邪的光芒,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透露出濃濃的猥瑣之風。
看到他,周敏就感覺到像是吃了蒼蠅那樣惡心,她手中忙活不停,听了這話,臉色一沉,說道︰「王學榮,你又來做什麼?」
王學榮見了這身著藕色短袖長裙的周敏,恬不知恥地說道︰「我來看你呀,這一會兒不見,你可是更加漂亮了呢。」
「我呸,廢話少說,我看你是來要債的吧?」周敏皺了皺眉眉頭,大聲說道。
王學榮哈哈大笑,道︰「自從半年前對面開了家雲霧茶坊,茶水好,廝兒丫鬟個頂個的漂亮,價格又便宜,將這大觀茶坊的老顧客都吸引了去,也看在你們這是百年老店了我才借了錢給你們,不過現在看來你們的情況也並沒有好轉啊,對,我就是來要債的,拿錢來吧。」他揚了揚手中的契約書,得意地笑著說。
周毅急匆匆地跑進自家茶坊里,周敏見他進來,就好似看到了主心骨一般,抓著周毅的手臂,她頓時感覺安心多了。
「你們是誰?來干什麼的?」
王學榮听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嘖嘖嘖,這話問的,看來少東家摔了一跤腦子摔糊涂了,連我們都不認識了,兄弟們,看來要幫少東家醒醒腦了。」
後面幾個人都哄笑起來,隨後王學榮揮了揮手,他身後兩人不由分說便沖上來鉗住周毅雙手,另外一人隨手就在周毅的臉上打了一巴掌,留下紅紅的手印。
「我去你媽了個逼的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是吧,想打就打?啊……」他雙手揮拳,距離他最近的兩人接連中招。
王學榮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中,周毅只不過是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怎的如今這樣凶殘了?
「大家一起上,他已經發狂了,不要和這樣的人一般見識,拿住他,別讓他傷到無辜的人。」
隨著他一聲令下,那幾個狗腿子吶喊著撲了上去,周毅雙拳難敵四手,被抓住,動彈不得。
「媽的,有本事咱們單挑,媽的,佔著人多就……啊,誰踢我**……詛咒你生兒子沒**。」
雖然被限制了行動,周毅的嘴巴卻是依舊不甘寂寞地咒罵著……
周敏雙手抱著腿,背靠著柱子坐在地上,清淚縱橫,看到周毅的慘狀,她抬起頭來,說道︰「先把我哥放了,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錢會想辦法給你們的。」
王學榮輕蔑地看著這周毅,道︰「錢?你拿得出來麼你?你哥和你二娘都是一個德行,除了博戲還會什麼?也虧他早些年還去考了個童生回來,卻這麼沒出息,浪費了那些讀書錢。」
周毅忍著疼痛平靜地說道︰「讀書那是認字兒的,玩博戲也可以玩出名堂來的。錢,給你便是,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
「不想?你說得倒是輕巧。我錢莊的錢是那麼好拿的?要是你拿不出來,就把你妹妹給我吧,咱們的債就算是抵消了,你看如何?」他環視四周,看到了周敏,淌著口水說道。
周毅沖上去,二話不說一拳頭砸在他臉上,怒罵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去死吧。」
「敢打我?給我上,打到他爹回來都不認識他為止。」
幾個人瞬間將周毅圍住,拳頭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
周敏見狀,沖過去跪在王學榮面前,一邊磕頭一邊說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們下個月一定給錢給你,請寬限一個月,下個月,要是沒有錢,我,我賠給你就是了。」
王學榮听了這話,冷笑道︰「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兄弟們,別打了。我們走,下個月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