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把年華錯落成殤 第十六章 錯落成殤的年華(五)

作者 ︰ 玻璃的天使

危站在病床前,他苦澀地笑了笑,對于南希,他的妹妹,他只是充滿疼愛,不過更多的是,他現他越來越看不懂她的心。比如說,南希從醫院走了,她悄悄地,獨自一人走了,留在床頭的紙條說︰不用擔心我。證明著這只候鳥又要啟航了。

危只是無奈地笑了笑,然後他模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電話那頭說,危先生。危說︰注意南希,她還有病在身,有什麼問題馬上給我說。正在陌家宅門前的車里的這個人回答道︰好的,先生。

也就是一直跟著南希的那個喬裝了的危的手人。

危看了一下窗外的天空,陽光正從遙遠的東方鑽破雲層,又是一季陽光普照日。危模了模額頭,那綁著厚厚繃帶的前額,然後輕輕說了句;傻孩子。

——像是說他自己,也像是在說南希。

南希繼續游走在她的世界里,她的旅途沒有重點,穿著黑色長裙的她依舊,長而微卷的披肩長黑,有些濃的煙燻妝,臉頰那滴永遠也不會掉落的眼淚,一對反著星芒般光亮的黑色十字架耳墜,以及——那痛入骨髓的深深的孤獨。

只是今天稍微有些不同的是,這個魔鬼般的天使不再是一個人,因為她懷里抱著一幅畫,一幅畫著五使徒和一個女孩的畫。

南希懂這幅畫,畫里住著另外一個自己。

她想逃離這個世界,逃的遠遠的,帶上只屬于她的孤獨,然後躲到某一個角落,靜靜地舌忝好自己的傷口。

只是,無論她怎麼走,也走不出這個像夢一樣大的夢都。

她,一個人,靜靜地穿越在東城擁擠的人海中。

世界真的很大,很大,大到可以容納那麼多的美好事物,骯髒的事物,只是不論哪一類人,他們都只是急匆匆地從南希身旁走過。

——南希,像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事物,沒有人懂她。她只有她的孤獨,一直都是。

一輛紅色汽車飛馳而過,就像是劃破晴空的一道光。子涵依舊挽起衣袖,一幅干勁滿滿的樣子,不過,此刻的她多少顯得有些焦急。因為她接到電話說,她的爺爺病情又加重了,正在醫院治療。副駕駛的座位上,嘉明一再提醒她要注意車速,這麼快會有危險的,不過她不听,並且扔下一句話︰沒有誰比爺爺更重要。

嘉明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既想縱容她,又擔心她,這個霸道的女孩總讓他的生活充滿了刺激和冒險。

可是……可是……他真的喜歡這樣子的生活嗎?

嘉明想過很多次,他當初離開危不就是想要一個平靜,安定的生活嗎?而今天的現實呢?跟著子涵的她,顯然是不會平靜的。不過,他看著現在正專心致志駕車的子涵,那因為焦急而惹人可憐的雙眼,有她就足夠了,不是嗎,他在心底說道。

是的,他愛她,愛到骨子里,因為她,其他的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

他說過,他要把他的所有變成她的幸福。嘉明看著她,然後笑了。

好,沖過去!聲音有些大,把子涵嚇了一大跳。車子突然在車道上走起了彎曲的路線。

子涵側過頭︰啊?一張精致的臉上堆滿了驚訝,然後她就看見了光明的日光下,嘉明興奮的像個孩子一樣的表情。是那樣的洋溢著幸福。

好!她說,好!

這輛載著幸福的紅色法拉利跑車,一路奔向遙遠的醫院。

趕到醫院的時候,楚氏集團人把病房圍的水泄不通,一群黑色的西裝的公司高管圍在病床周圍,想必也是,以楚氏那樣高調的作風,他們的總裁生了病,不把醫院給折騰翻了,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楚世雄單膝跪在床邊,看著他的老父親,那個戴著氧氣罐的枯瘦如柴的老人,他的表情著實有些怪異,不知道是笑,還是哭,是啊,他的那個副總裁的位置的確讓他有些憋屈。

這樣惡俗的情景,不管放到誰的身上,都會像楚世雄一樣吧?

——人,終究是人,改變不了那從基因深處萌的利益心。

——所謂親情,也只是作為得到利益的籌碼而已。

子涵擠到床邊的時候,看到的是那麼一幅讓人想笑的場景︰律師板著臉,懷里抱著一摞件立在床頭,然後公司高層們一個個豎著耳朵,生怕漏過老總裁說過的每一句話。她的媽媽,混在人群中,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而他的爸爸跪著,跪著,不斷用手揉一揉有些麻的雙腿。

她圍上去︰爸爸,爺爺怎麼樣了?

情況比較嚴重,或許就熬不過今天了。楚世雄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就如惋惜般地嘆息道。

子涵真的有些著急了,她忘不了爺爺帶給她的那段自由自在的快樂的童年。可是,生老病死,誰又有什麼辦法呢?

只是,她也不小了,人情世故她也懂,她知道現在楚家內部的情況,她也知道爸爸媽媽現在對待爺爺的的態度。于是,她慢慢走到床邊,坐到病床上,握住爺爺那扎滿輸液管的手,緊緊地握住。

她能做的,也只是這樣,在這個最疼愛她的人的有生之年內,再盡她所能給予爺爺溫暖,如此而已。

只是這時,這個與死神還做著斗爭的強悍的老人,不合時宜地咳嗽了一聲,把楚世雄嚇了一大跳。子涵喜出望外,大聲叫著醫生,然後是被擠到包圍圈之外的老醫生和他的年輕的助手,費了莫大的力氣才從人群中擠到床前,然後他察視著那些冰冷的儀器,然後再由那張冷漠的面孔,結冰的嘴,出一串機械般冰冷的聲音︰心跳,正常;血壓,正常;瞳孔反應,正常……

旁邊的助手飛快地記錄下一串數據。

老醫生檢視完所有的儀器之後,舒了一口氣,轉過身,用那機械冰冷的聲音對楚世雄說︰老先生的情況暫時穩住了,不過現在仍在昏迷,估計幾個小時內將會醒來。

再一次,楚世雄的臉上,爬滿了那些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的表情。

子涵笑了起來,向醫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您!楚世雄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然後咧著嘴笑笑揉了揉腿——跪的太久,真的讓他有些麻木了。

他跛著腳,跳了兩跳,動作甚是滑稽搞笑,然後用他那奇特的表情,面向這一群黑壓壓的人,說︰看來今天不會有事了,大伙兒都散了吧,回公司工作。然後是一群人,神情沮喪,同時都嘆了一口氣,那聲音,就像是來自地獄死神們的呼喚,充滿了無可奈何和失望的恐怖氣息。

子涵深刻地認識到了團結就是力量這句話的真諦,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這是他們第五次這樣來到醫院等待他們的總裁宣布死亡,卻折騰了半晌,沒有結果的時刻。

一大群人,在一分鐘之內消失的干干淨淨,連子涵的母親也不知所蹤。

楚世雄揉了揉太陽穴,深惡痛絕似的對子涵說︰我也有些事要處理,先離開一下。

然後,他起身,離開。連看一下病床上的老先生都沒有。

子涵也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她只是笑笑,這種時候,說再多的話也還是這個樣子罷了。

——她,一個人,能改變得了什麼呢?

——什麼都改變不了。

她也沒有回頭,她也不想回頭。

楚世雄走了,然後進來兩個保姆。剛才容納下二三十個人的大病房內,現在也就只剩下子涵,兩個保姆,以及她那依舊昏迷的爺爺。她想笑,卻笑不出聲,只是輕輕撥通了一個電話︰你上來陪陪我。

好。醫院的大樓下,在紅色法拉利車內,嘉明放下手機,開門,往醫院走去。

幸福是什麼?

南希不知道。

對于她而言,這類字眼只存在于過去,那些只有片刻記憶的童年里。

只是,也許是過的太久了,真的是太久了,就連那些過往的味道也會忘記。

南希一直以為,她曾經歷過幸福,她也知道幸福是長什麼樣子的,而且,人只要經歷過了一種東西,那種東西就會熔化在她心頭,永遠也不會忘掉。所以她一直以為,她是幸福的,並且還會永遠幸福下去。

只是,只是,她不了解孤獨,對她而言,永遠忘不掉的也許只有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痛吧。

——一個人若是孤獨的久了,是會忘記很多東西的,比如幸福,比如快樂。

只是,她不想忘記,她不敢忘記。

——如果那些已經變得細的如絲如縷的記憶再消失的話,她真的不知道她該以什麼樣的姿態走下去。

她一絲一毫地榨取著記憶,從中吸取那一點一滴的幸福的味道。

可是,她不知道,記憶越甜,就越是傷人,就如毒藥。

——記憶越甜,就越是傷人。

多少次,她從甜甜的記憶中回過神來,迎接她的依舊是冷冰的現實,和如宇宙般深遠絕望的孤獨。

她痛,她冷,她害怕……可是所有的一切,都還是只是由她一個人扛著而已,然後,她就這樣在黑暗中,把頭深埋在雙膝里,縮成一團,等待明天的新陽升起。

畫,還躺在南希的懷中,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她走啊走,走啊走,她就想這樣走到生命的盡頭。

果然,她真的就走到了盡頭了。

對,盡頭。

北陵坐在聖輝大教堂內,夏日的陽光充滿了腐朽的誘惑,它直直地照射在這座古老的教堂上,然後,就像是上帝降臨世界,要從每一個陰暗的角落驅趕這個世界的丑惡一樣。

所以,這個教堂,常年處于陰暗的教堂,為世俗的人們吸納和承受罪惡的教堂,此刻正散著源自靈魂的深深的惡臭。

它來自這兒的每一磚,每一瓦,以及高大的上帝和那扭曲著靈魂的五使徒,它們的每一部分,每一個器官,每一個細胞,以及那每一克深負丑惡的靈魂。

整個夏天,沒有人願意來這里。

當然,除了神父,除了那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比如說,北陵。

他坐在最後一排,窗外的陽光透過窗靜靜地灑在他的身上,把他與教堂內昏暗的光線隔離開來。就這樣,他的周圍像是布滿了黑暗的觸腳,隨時準備將他吞噬。

他抬頭仰望天空,陽光有些刺眼,他覺得眼楮很疼,看來,陽光真的不屬于他。

他站起身來,走向黑暗。黑暗中似乎傳來一聲聲得意的笑,似乎在對北陵說,是它贏得了這場戰爭,它要將他吞噬,它要將他毀滅成灰燼,骨頭都不會剩下。

北陵笑著,抬頭,挺胸,走進黑暗里。

他本誕生于黑暗,黑暗才是他的一切,他有什麼好怕的呢?

從熾熱的陽光里走向黑暗,這瞬間晦明的變化,是人類眼楮不能承受的,然後,北陵在那視力近乎盲的幾秒鐘里,他看到了那麼多坎坷的回憶,是那麼多不願意記起的東西,就像一張來自地獄的網,罩住了他的所有,直到,看著它在蒼白的掙扎之後,漸漸抽搐著陷入最終的窒息。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誰把年華錯落成殤最新章節 | 誰把年華錯落成殤全文閱讀 | 誰把年華錯落成殤全集閱讀